见姚蓁蓁瞬间变了表情，华霄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的笑总是不带任何攻击性，甚至是看得很舒服，与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也一直很有礼貌。

但这个笑，太令人毛骨悚然了，让她脊背发凉。

华霄想杀了她，她感觉到了。

不知道她说的代替是什么意思，姚蓁蓁没有问，只是硬着头皮答下去，“爱情里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代替。”

“姚姑娘，这个世界还待得习惯吗？想不想家？”

“你的爹娘，他们很想念你，你走了以后，他们很伤心。你不想他们吗？”

华霄的话一字一字敲在她心上，姚蓁蓁稳住自己，“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一段人生结束，我现在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

“放轻松，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如果我想，顾浔会带我回去的。华姑娘，故事也听你讲完了，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华霄突然凑近，“你害怕了吗？”

姚蓁蓁叹了口气，“华姑娘，很晚了，天都黑了，如果你不累，那你可以去做些别的，我想休息了，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讲好不好？反正我又跑不掉。”

华霄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只顾着喃喃自语，“顾浔居然是喜欢这样性格的么……呵呵，怪不得，怪不得。”她抬头，直直地望向姚蓁蓁的眼睛，好像要看透她般，“姚姑娘既然累了就休息吧，只是不能睡太久，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华姑娘一起？”姚蓁蓁挑眉，指指石床。

“不必了，姚姑娘休息就好。我有些物件，你要不要布置一下床榻？”

“多谢华姑娘，我这里也有。”姚蓁蓁谢绝了，下了石床开始铺床，期间，她感受到背对着的华霄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姚蓁蓁没想到，直到夜里，这种感觉还在，华霄仍是睁着眼看着她睡觉。

姚蓁蓁翻个身，面对石壁，脑子里思考着。

之前说替代，她还真怕华霄是想杀了她，或者是直接夺舍，占了她这具身子，去顾浔身边。现在看来，就算是她有心想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快动手的，华霄不说假话，明天说有事情和她做，就是有事情，起码这两天她性命无忧。

两人谈话间，多见她观察自己，自己的一个神态、动作、表情、性格，都能引起她的思考。如果不错的话，华霄应该是想学自己？

如果这样的话，明日华霄就会让她做一些事，借此来观察她，用以模仿。

性命无忧，下面只能等顾浔找到她了……

奕闻山山腰。

一木质小屋平地而起，顾浔一行人在木屋里待了两天了。顾浔、方嬷嬷散开神识，一寸寸去寻，时源则是用双眼去“看”。因他和姚蓁蓁相处这么段时日，命运已有交集，无法清清楚楚地看清，是以只能用一双眼慢慢看。

天亮就是第三天了，三人几乎要将整片大陆翻个底朝天，但还是一无所获。

“找到你了……”顾浔头疼地拧拧眉心，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只能反复地想那句话。

天很快亮了，清晨的山上有些冷，姚蓁蓁觉得凉，抱紧被子翻了个身，洞口照进来的天光太亮，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华霄坐在她昨天指着的，说是顾浔守了她一夜所坐的地方。

怎么，她在做她喜欢的人，做过的一切事情吗？

“早啊，华姑娘。”

“早啊。”华霄学着她的语调，走到石桌旁，一挥手就出现了铜盆和清水，“姚姑娘醒得真早，我正准备叫你呢。”

“谢谢啊。”姚蓁蓁不动声色地去洗漱，心里想着：华霄果然在学她。

洗漱完毕，她们又一起用了些糕点，饭毕，姚蓁蓁问道：“昨天华姑娘不是说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知是什么事情？”

华霄仍是笑得温和，“需要姚姑娘跟我去一个地方，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姚蓁蓁没有来得及问是什么地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有人从背后托了一把她的腰，让她站稳，“姚姑娘，小心。”

耳边有鸣笛声，姚蓁蓁站稳，定睛看了看，眼圈先红了。

“这是……？”

“是真的。”

姚蓁蓁并未全信，但即便如此，她也想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

华霄看她脸颊微红，眼里欣喜又温柔，微笑——这是喜。

收集过一次感情的华霄知道，要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多的情绪。

“好漂亮的cos！这是哪部作品上的？”

“不知道啊，去问问，去问问。”

“你去……”

姚蓁蓁回神，她和华霄两人还穿着古装，站在商业街上太扎眼了，便拉走了华霄拐进商场，进了卫生间。

“我要为你换身衣服，改变一下发型，不要担心。”华霄注意到他们的衣服并不合时宜，于是点点头，想到刚刚那两个露着白胳膊和腿的姑娘，有些脸红。

照顾到华霄是个古人，便为她化了一件荷叶半袖的长裙，荷叶边垂下几乎也将小臂盖住了。摘了头上的发饰，拂过她的长发，摸到发尾便编成了蝎尾辫。

她自己则是换了宽松的半袖和牛仔裤，扎了马尾。“你我二人以姓名相称吧，既然都来了这里，不如让我回家看看？”

“今日全听你的。”

姚蓁蓁便领着她回家。华霄在心里记下，脑海中重复她的小动作和表情变化——这是随意和自在。

两人身上没有钱，只能步行回去。离家越近，她心里越紧张，现在这个时间，她是活着还是死了？若是活着，会不会出现两个她在家里？若是死了，她会不会吓到父母……

华霄一路都在留心观察她，紧张时脸会绷地紧紧的，眉头会皱起来，她的右手会忍不住握拳再松开，如此反复——这是紧张和害怕。

走在街边，华霄见姚蓁蓁心神不宁，不动声色地把她往铺面挤了挤，姚蓁蓁心里想着事情，根本没有发现，她便抬头，楼上的花盆掉下来，正好砸在姚蓁蓁脚前。

受惊吓时不会喊出声，会屏息，停下动作，直到看清后才会放松下来，松一口气——这是受惊。

姚蓁蓁哪里不知道这是华霄做的，脸色冷下来，语气不太好，“华霄，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希望你不要太过分。”

“抱歉，吓到你了。”华霄从善如流的应了，开口前先深吸气，左边嘴角更下撇一点，眼神认真——这是严肃。

一路下来，直到姚蓁蓁见过父母，华霄带她连转了几次场景，收集了她的各种情绪，各种下意识的反应，最后带她回到秦城秋山。

“姚姑娘，今日多谢你了。”她从来只在自己这个世界，从来不知道别的世界如此有趣，怪不得能养出这样的妙人儿。抛去顾浔不说，如果仅是姚蓁蓁，华霄想，她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的人的。

情绪大起大落了一天的姚蓁蓁是真的累了，跑了一天，回来时已是黄昏，肚子也饿了，“华姑娘，不如我们下山吃点东西？”

这里有她设置的屏障，华霄当然不可能让她出去，“姚姑娘想吃什么？我去买。”

猜到华霄不能让她出去，便点了螃蟹小龙虾各种荤菜，也不在意华霄能不能拿的了，自己能不能吃的完。华霄走之前封了洞口，再回来时却让姚蓁蓁以为自己眼花。

回来的，是“姚蓁蓁”。

来人是华霄，这是两人都明白的，“姚蓁蓁”在石桌上摆了一桌子菜，摆完后就坐在姚蓁蓁对面，两手托腮，笑嘻嘻地问她，“我学的像不像？”

姚蓁蓁：如果像的话那就糟了……

我从不知道我笑起来这么的蠢……

“我又看不见我自己，怎么知道你学的像不像？”姚蓁蓁举起一只小龙虾，“你吃吗？”

华霄眼睛一亮，“吃吃吃！”

姚蓁蓁：妈的觉得自己平时是个智障……

一顿饭吃下来，华霄仍在细致地观察她。对面的人与自己一模一样，让姚蓁蓁心生寒意，她没有忘记当初她问“姚姑娘，所以，我代替你好不好？”时，话里的杀意。

“我不能死。”姚蓁蓁心里想到。

“没有想到华姑娘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姚蓁蓁突然笑道。

对面的“姚蓁蓁”闻言，停下手里剥壳的动作，“姚姑娘此言怎讲？”

“相处这两天下来，发现华姑娘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样，甚至，今天相处的还挺愉快，”姚蓁蓁晃了晃手里的小龙虾，示意，“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的话，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华姑娘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

华霄神情有些恍惚，姚蓁蓁接着说：“虽然不知道以后怎么样，但你看，我们现在相处的还不错，我可以叫你阿霄吗？”

阿霄……

可以说华霄没有朋友，她在凡间独住，天上的朋友没几个，凡间的人又都敬着她，华霄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听到自己回答了一声，“好。”

“那你也叫我名字吧，姑娘叫来太生分了。”姚蓁蓁也就是仗着华霄是这个性格了，要是换一个人哪里由得她这么废话？

她状似无意道：“阿霄的法术真厉害，神仙都这么厉害吗？你现在的模样和我一模一样，”她抿嘴一笑，“这样，我妈都分不出来，今天真应该吓她一下的。”

是啊，很像……若她娘都分不出来的话，别人是不是也分不出来？

华霄突然看向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姚蓁蓁却突然觉得身体里什么破碎了一样，好像少了些什么，她再看向华霄，她给她的感觉已经变了，那种时时刻刻生命的危机感，已然不见。

奕闻山。

小狼崽突然喊了起来，“阿蓁，阿蓁！”

顾浔有些疲累的睁眼，他没有纠正顾寥的叫法，把他抱到自己的膝上，“阿寥怎么了？”

顾寥定定地伸手一指，指尖指向一个方向，“兽祝，阿蓁用了兽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