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两银子就想买我的规矩？”

“这小子说话办事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玄乎，虽然没明说，但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底细查过了吗？”

“确实是苏州人没错，背景应该有，只是不知道是哪位上头的人盯上了我们聚义堂的饭碗。”

“京里没有苏州的大官，不过东林党大多出生江南，魏千岁跟东林党现在正在过招，也不知道将来谁能主事。”

“老大，那这事怎么办？”

“管他是过江的龙还是上头的狗，当然是先打了再说！”

......

......

望虎走出了聚义堂老大的屋子，只留下望西风一个人在桌案上喝着茶。

五百两银子买我的规矩？

望西风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另外一件事，当时有人也是花五百两银子硬生生把自己的刀给砸“弯”了，也硬生生坏了自己的规矩。

这个数字还真是不吉利啊！

晌午的时候

今夜值班的打更人被人警告这几日不允许出现在头条大街。

五成兵马司其中一个小统领看了看来人送过来的银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锦衣卫张千户拿着银子就往青楼急匆匆的去了。当然，走的时候还不忘尽职的说了句：“别他妈闹太大！”

勋勤宫里有个小太监叫徐应元，偷偷的跑到一个少年的身边，低着头绘声绘色的说了几句，把本来有些倦容的少年郎说的是神采奕奕。

“这么好玩的事？”

小太监最是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情，赶紧应声道：“张千户跟奴才是同乡，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听说是单挑，不过双方应该出战的都是高手，看头自然是有的，毕竟论的是生死。”

“哈哈哈，好玩，好玩，这可比平常侍卫们在皇兄面前的假打有意思多了。......你去跟皇兄说一句，晚上我出去玩会，让他不用担心。”

天色已黑，月色却明。

十几盏灯笼悄无声息的挂在了头条大街两旁的店铺屋檐上，两侧店铺里安静如常。

灯笼下站着三十几个聚义堂的刀客，沉默不语。

长街尽头，一个身高六尺的大汉珊珊而来。

他左手拿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右手拖着一根五尺铁棍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次次次次次”的破音。

他手掌心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行走带风，眼里旁若无物。

他走到丝绸店铺门前停了下来，嚣张的看了一圈店铺门前的十几个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正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的姜南身上。

他一字一顿，非常认真的说道

“老子......从来不打小孩！”

......

......

“哈！哈！哈！哈！”寂静的夜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声，三十几个聚义堂的刀客拿刀背拍在墙上。

“啪！啪！啪！啪！啪！啪！”仿佛每一个声响都在打着姜南的脸。

其实笑的不仅仅是他们，不远处一个早已关门的铺子里也有笑声，一个少年郎挖开了纸窗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外边。他的身后是一片漆黑，里面藏着一个小太监和八个全副武装的皇宫侍卫。

“主子，咱们为啥不到外头看啊？”小太监幽怨的轻声说道

“是不是还该弄个桌子，摆上酒菜再配上一壶好酒啊？”

“主子要是想要，自然是应该的！”小太监心里想着，摆个宴席而已，外面那些个丘八难道还敢说个不字？

“闭嘴！照你那种弄法，跟在皇宫里看侍卫们摔跤有什么区别？我本来就是要过来看看真实的事物！这样瞧着才有意思。”

......

“什么章程？姜南没有理会旁边聚义堂刀手的讥笑。

“输了，小老板你从此不在来头条大街；赢了，这五百俩银子归你。”说完，大汉把左手的包袱扔在了姜南脚下。

聚义堂的规矩五百两买不了！但是你这家铺子，五百两难道还不值？

“生死呢？”

“谁赢谁论！”

说完，大汉退后几步，直了直手中棍，给丝绸铺子里的人让出了一条道。

姜南盯着大汉看了好一会儿，看着他那个比自己大腿还要粗的胳膊和那根至少30斤重的铁棍。

思考了好一阵，突然开口道：

“我们可以上几个人？”

......

......

大汉的眉毛抖成了一条直线，似乎是极力压制着内心某些暴怒的冲动；四周的刀客们张大了嘴巴看着姜南；就连姜南身旁的自己人，都有几个把头扭了过去，姜六更是用手捂着脸，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是少爷身边的人。

一个关了门的店铺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这人！怎么如此的无耻？”

......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旁的尴尬，姜南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嘴里轻声呢喃着：“我也就是随口问问，调节下气氛，你们至于吗？”

随即又开口道：“我有个兄弟也是使棍的，并且使的还不错。”

话音刚落，一个脸上有一条长长刀疤的汉子从姜南的身后走了出来，他来到大汉身前1丈的地方停了下来，1丈自然比五尺要长很多，他从腰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了一根铁棍子，棍长3尺余，很短却很粗，半个碗口那么粗。

“在下姓姜，行九，所以叫姜九。”

九是数之极，极自然是厉害的意思。

江湖上，帮派里的位分很少有四和九这两个数字，前者太衰、后者太狂。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州打行里这两个位分都有人。

大汉看着姜九脸上的刀疤和手里的短棍，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长棍

“一寸长一寸强，说的不仅仅是刀，棍法里也是同理。比你长两寸注定比你强两分！这位朋友，小心了！”

说罢，右脚猛的一踢自己的棍尾，竟是把这么重的铁棍踢了个朝前的一百二十度，右手在空中抓住了棍中，冲着姜九的面门就去了。

“好！”某个关了门的铺子里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喝彩。

姜南皱了下眉头，好像是对刚那句无耻的回应亦或是给姜九壮声势，嘴角往右边一扬，轻蔑的说道：“谁家的小屁孩，这么没见过世面，这种随便找个玩棍子超过3年以上的人都能出的招非要激动一下。”

姜九配合的笑了笑。心里却在想，我的少爷啊，棍子没朝你的面门打，你是真的轻松啊！心里虽然在想事情，动作也没慢下来，左手握着短棍头，右手握着短棍尾，双手往前一撑，右脚往后一顶。

“叮”的一声两根棍子在空中相遇，发出尖锐的刺耳声，不分胜负。

大汉握着棍中的手用力往下一压，顺势抽回半截棍身，左手接棍，避开短棍朝着姜九的腹部捅了过去。

玩刀的人喜欢砍，玩剑的人大多数劈，玩匕首的行家能刺还能捅。

棍子不同，棍子是近身兵器的祖宗，能砍，能劈，能刺，当然也能捅。

姜九松开了左手，右手抽回短棍，向下用力一甩，又是“叮”的一声挡开了长棍，身子连退三步。

第二招，不分胜负。

这两招非常难挡，不是因为太难破或是太快，而是因为对方的力气太大。姜九的右手手腕有些微微颤抖，这力气，是真的很大！

玩匕首的行家能捅，而且能连捅好几下，玩剑的人却很难捅好几下，因为匕首比剑轻很多。

那如果力气够大的人能不能用又长又重的铁棍连续捅？

这个问题从见过大汉第一招之后，姜九就想明白了。

所以他一直看着大汉的动作，手里的短棍一直粘着对方的长棍，他知道应该还有好几下。

果不其然。

“叮！”，第一下，姜九又退了一步。

“叮！”，第二下，又退了一步。

“叮！”，第三下，又退了一步。

“叮！”，第四下，又退了一步。

“叮！”，第五下，又退了一步。

“叮！叮！叮！叮！叮！......”姜九心里一直在数着次数，越往后数就越是震惊，这他妈这家伙从小是跟老虎一起玩的吗？怎么力气这般大？

电光火石之间，姜九已然退了十几步，四丈有余。

“叮”，又是一下，姜九借着余力，又快速飞退了几步。停在了大汉2丈有余的正前方。

大汉也不再追，把铁棍拄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在拄着拐杖。

夜色朦胧，恰好遮住了大汉一直在不停颤抖的右手。

夜色寂静，所以又恰好遮不住大汉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他妈的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接了老子那么多棍，还能这么稳！

姜南看了眼场上的两人，突然冒了一句：“姜九，我数到30，你还不能解决！我就写封信去苏州问问你师父，四眼井双虎棍的传承是不是落魄了？练了十年连个靠蛮力的杂牌棍法都打不过？”

听着这句话，大汉心里想到，四眼井双虎棍没听过，想来是江南的一个棍派，不过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姜九瞄了一眼少爷，心里嘀咕着，我的少爷啊，对方确实是靠蛮力，不过出手也是有些章法的，哪里是“杂牌棍法”如此的不堪啊。师父说天下英雄豪杰无数，让我不能小瞧了，少爷你倒是好，完全当天下英雄是小狗狗吗？

想归想，说归说。少爷的面子可不能掉了，不然要是少爷发火了，他的那张嘴可是比全苏州所有的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都要吓人.......

“1”少爷的声音传来。

“朋友我守了你三招，接下来，你要当心了！”姜九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大汉

“2”少爷的声音又传来。

姜九的左手突然伸到后背衣服的夹层里缓缓又掏出了一根短棍。

一寸长，一寸强。

那如果是两根呢？

大汉看着这动作，这才想起来那个棍派的名字奇怪在哪里！双虎棍.......双虎棍.......自然是两根棍子在手才能叫双虎啊！

“3、4、5、6、7......”少爷的声音又传来！

少爷.......你真的....好急啊！

一道棍影刺破半空，冲着大汉面门彪去。姜九右脚重重的踩了下青石板路，两块青石板发出微微的脆响声，轻轻一顿，整个身子像弹簧一样射向前方。

长棍能捅，那么短棍当做飞镖来用，自然也是可行的。

只不过，谁能想到，十余斤重的“飞镖！”飞的竟是如此之快！

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大汉面前，大汉双手横起长棍，于身前划起了圆形，就像一台开了3档的电风扇。

“叮！”短棍在大汉面门半寸的地方，被长棍挡了出去，大汉被这余震之力硬生生逼退了一整个大步。

“14！”少爷的声音真是无处不在！

挡出去的短棍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一只手极为巧妙的反手接了回去。

姜九双棍在手，一个大步，暴起，两只手上的短棍像猛虎扑食般“咬”向大汉。

“叮！”大汉退了两个整大步。

“17！”

姜九落地，弹起，双手分开，两根短棍像是老虎的利爪般朝着大汉的肩膀处劈去。

“叮！”大汉一连退了好几个小碎步，整个胸口感到一闷，有些难以呼吸。

“21、22、23、24！”

被长棍挡住的“双虎利爪”借势下压，大汉双手一麻，动作便慢了半分。

姜九抽回双棍，又极快的捅向大汉的腹部，长棍来不及向下格挡，大汉腹部一疼，长棍脱手，抱着肚子向后倒去，恰好倒在了正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的姜南面前。

“30！”姜南晃着脑袋，轻声道

长棍能捅，短棍自然也能捅，因为短，所以更快啊！

姜九知道自己的力道，冲着倒地的大汉一抱拳：”承让！”

四周很静，所以刀客们“滋滋滋滋”吸气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倒地的大汉脑门上正流着不少冷汗，双手捂住腹部，疼的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姜南顿了半响，于是对着这夜空说道

“把人抬回去吧，我这是店铺，如非必要，不想沾血。聚义堂的朋友，我们明日见。”

......

关了门的店铺里，少年郎双手激动的握紧了拳头，这么黑的屋子，两只眼睛却像发光的夜明珠般异常明亮。

“徐应元，把这间铺子给我买下来，你们给我去弄点老百姓的衣服，我们这几日便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