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探红府

赵吏昏睡了一天一夜，终于是醒了，玉玲按照苏潋滟的吩咐，用桃枝使劲的抽打了几下赵吏的后背。

找吏揉了揉后背上桃枝的抽痕，心想就算他摆渡人修复能力不同于人，这小丫头下手也忒狠了点儿。

穿好衣服，赵吏来到正厅来找苏潋滟，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花店已经打烊，汀兰杜若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去了，苏潋滟盘腿坐在榻上，脸色有些苍白，头上的青丝已转为白发，无风自动。

苏潋滟闭着眼睛，两掌掌心相对，蓝色的灵气在手腕处有规律的循环。

听到了赵吏的脚步声，苏潋滟缓缓收势，双手落于膝盖上，头发也一点点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你受伤了？”

苏潋滟下了榻，走到赵吏面前。

“我被反噬了。”

“反噬？”

反噬多数时候分为两种，一为施术者强行要施展高自己能力之外的法术，二为施术者在施术的过程中被对方发现，对方把施术者的法术反射回对方身上，至于几倍就看对方了。苏潋滟明显不可能是第一种，至于第二种，他赵吏堂堂的摆渡人竟不知道这长沙城里还有如此高人？

“我今日去了二爷府上，见到了二爷的夫人丫头。”苏潋滟淡淡的抛出一句。

赵吏一听苏潋滟提起二月红和他的夫人，在脑子里寻找了一下这个人的存在，心下立刻明白了过来，说起来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你是不是试图驱赶丫头身上的黑气？”

“你知道。”苏潋滟的语气倒像是一早就肯定赵吏知道答案一样。

“唉”赵吏长长得叹了一口气。“那是那位姑娘此生的业障，此乃命中注定，你的行为已属逆天改命，自然造到反噬”他担心的看着苏潋滟。“你没事吧。”

“小伤而已，不足挂齿。”苏潋滟不明，仔细思索，业障，就是罪孽，自己之前也是见过这样的人的，只是见过大部分这种身负黑气之人，多数是在弥留之际，生前杀人如麻，十恶不赦，死后必入阿鼻地狱。

“丫头不过是个小小的深闺妇人，怎么生前就背负如此大的业障。”

提及这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苏潋滟的面上波澜不惊，话里话外却不知道为什么暗藏了些情绪。

“你可知道她的夫君二月红为了救她，刨了人家的新坟”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是为了救人，依旧让赵吏觉得不齿。

冬日漫长而艰辛，万物蛰伏于土地，而人生亦然，众生皆苦。

无论是何种方式，活着已经是最大眷顾。

活着，好好的活着。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是他亲手把这个姑娘送进了风花雪月之地，少女脸上那对生的渴望和向往再这么多年后依旧深深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冤有头，债有主，丫头从此被二月红扭转了自己的命运，却因为如此也背上了沉重的业障，只是为何是现世报，我就不知了，天命玄妙曲折，连天神都无法参透，又岂是你我可以窥探的呢。”

有因就有果，如果丫头当年没有遇见二月红，那么现在的丫头和二月红又会是什么样的。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二月红为了丫头金盆洗手，却也亲手给丫头种下了苦果。

苏潋滟收回自己的思绪，突然想起昨日在二月红感受到的那股灵魂力量。

“对了赵吏，在你昏睡期间，我去了趟二月红府上，在那里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来自于一个灵魂，而且那个灵魂的方位竟然是二月红的书房。”

赵吏摇摇头。“我并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可是人的灵魂确实是我冥界之事。”赵吏从胸口拿出一张符纸，在纸上写了几笔，在蜡烛上点燃烧尽。“我让下面的鬼差去查一查。”

等了一会儿，一阵阴风吹来，卷起纸灰，上下飞舞，又很快就散尽了。

“最近红府并没有死人。”赵吏看着飞舞消散的纸灰说到。

苏潋滟秀眉微蹙。“就是说是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夫人的病和这个没有关系，可是苏潋滟依旧有些担心。

“我们还是去红府看看吧”苏潋滟提议

“你确定你的身体无碍？以你的修为……”赵吏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苏潋滟拍拍赵吏的肩膀：“赵先生，我建议你去哪家府上聘个嬷嬷，这银钱定是比冥府来的快。”

赵吏的脸有点黑，怎么着这调戏自己还上瘾了不成？

三更天的梆子刚刚敲过，赵吏和苏潋滟落在红府的院子里。

虽然有隐身符在，可是依旧是实体还得小心着来，这要是弄出些什么动静，明儿长沙城就该传二爷府上闹鬼了。

苏潋滟脚不占地的在前面飘，赵吏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走到二月红的书房前，赵吏果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苏潋滟看左右无人，轻轻的推开了门，书房里很黑，好在苏潋滟和赵吏都可以在黑暗中视物。

苏潋滟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灵魂，连个鬼影都没有，但是那种灵魂的力量确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两个人仔仔细细查看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地上桌上墙上的山水画，二月红的房间很是干净，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两个人翻看书架之时，赵吏突然发现，一个完整的书架中间竟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夹缝。

“潋滟”赵吏指了指夹缝。

是密室。两个人对视一眼。

赵吏从中间往两边一拉，果然书架的中间出现了黑洞洞的入口。

不过想也难怪，九门之一二月红，家里没个密室才叫稀奇。

顺着密室的洞口像下走，潋滟的手心升起了青色的火焰，。

“小心点，二爷的密室应该会有机关”苏潋滟举高手，这密道四面不透光，墙面上有细细的裂痕，看来这个密室已经有一定的年代了，但是没有青苔苔藓之类的东西，内部的空气很干燥，想是为了保护密室里的东西。

走完台阶，穿过一道小门，就看到走廊中间的路被切断了，中间钉满了长长短短的木桩，赵吏目测了一下数量，好像也不够走到对面，木桩下面是一根根锋利且排列紧密的铁刺，这要是从木桩上摔下去，必死无疑。

苏潋滟纯当是没看见一样，背着手，足间一点就飞到了对面，等到了对面才发现赵吏没有跟过来，往这对面一瞧就看到赵吏一个一个踩着木桩跳了过来，等到了没有木桩的地方，赵吏抬起头特别无辜的看着等在原地的苏潋滟。

“苏大仙，我怎么说还是个凡胎肉身，不如您会飞天遁地。”

苏潋滟嘴角一抽，反身飞到赵吏身边。

“在下可不会遁地”

苏潋滟往赵吏腰上一捞，把赵吏带了过来。

面前又是一道门，这道门比刚才那一道略微大一点儿，材质是铁，看起来很沉。

赵吏也没多想，双手用力就是一推。

哪知道那门很轻，一碰就开，赵吏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一点摔了个狗啃泥。

苏潋滟正想看看门内的情形，就听到嗖嗖的两道破空声。

是机关！苏潋滟眼疾手快对着赵吏的背就是一下，赵吏还没站稳，这一掌直接打的他头朝下摔在了地上，两只箭羽在赵吏摔倒的瞬间，从他的上方掠过。

站在赵吏后面的苏潋滟快速从袖中抽出烟斗，乒乓两声挡落了了两只泛着寒光的箭羽。

赵吏站起来揉着后背站了起来，他的后背最近是惹到谁了。

“看来这个道门打开需要固定的力道，稍重一点儿都会触发机关。”赵吏敲了敲门，发现偌大的铁门竟然是空心的。“多谢潋滟出手相救”如果下手轻一点的话。

“无事”苏潋滟看着赵吏一手扶着后背，一边一本正经道谢的样子努力忍住了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笑意。

走进了密室，赵吏简直觉得自己回到了冥界的收藏间，各种标本骸骨，武器明器，八卦图地形图，一抬头，看见透明的天花板上游过的鱼，才发觉这个密室竟然是修在水下。

“他在那里！”

赵吏顺着苏潋滟的方向看去，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正站在那地形图前。

“为何在此流连忘返”赵吏威严的呵斥到。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惊讶的长大嘴巴。

“你们能看到我对不对！！！”他激动的朝着苏潋滟和赵吏看去，然而当他看到赵吏的脸时，却又吓的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是鬼差！”

本来灵力就微弱，激动起来，整个身体就开始忽闪忽闪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你别害怕”苏潋滟上去安抚到。“这位鬼差大人是位好人，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苏潋滟的安抚很有效果，那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是红府之人，叫阿昶，十几年前，我和当时红府的当家扮成工人，混进了一个日本人买下的矿产里做了旷工，我们当家的说这矿下有个大斗，里面可能有日本人的东西。”

苏潋滟握住烟杆的手一紧，没想到又和矿山有关。

提起红府当时的当家，阿昶的表情充满了悲伤。

“当家的想尽办法说服了当时的工头炸开了入口，我们为了防止日本人拿到东西，就跟着进去了。”

”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到，我看到……”说到这里，阿昶的眼睛骤然放大，瞳孔缩小，嘴唇拼命的颤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无边的黑暗和恐惧将他层层包裹，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昶的灵魂又开始忽闪不定，就连身体都化作颗粒开始消失，这矿洞里的东西对人灵魂神识得影响实在是可怕。

苏潋滟见状，手抓住阿昶的肩膀，用灵力稳住了阿昶的灵魂，这才让阿昶免遭魂飞魄散的命运。

“好了，你的灵魂不稳定，莫要随便激动，我也不逼迫你去想看见什么了，先说说你有什么忙需要我们帮吧”

阿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邦邦的磕了几个头，虽然不是实体，赵吏苏潋滟都可以感觉到阿昶的力道。

“慢慢说，好好说”赵吏生怕这家伙灵体再出岔子，苏潋滟又要耗费灵力，这都成鬼了，情绪还这么激动。

“劳烦两位大人一定要替我转告现任当家的，一定要毁了这个矿山，里面的东西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好，你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他的。”苏潋滟把阿昶扶起来。

“多谢两位大人！小的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两位。”如果灵魂可以流鼻涕，现在阿昶就应该是涕泪横流了。

赵吏苏潋滟面面相觑，当牛做马？还是饶了他们吧。

“话说你是怎么出来的，你的身体不该被埋在矿山下面？”赵吏想到之前的灵魂没有一个是完整的，那么阿昶又怎么解释呢。

“我是跟着这东西出来的”阿昶指向了架子上的那枚南北朝时代的顶针。“是右边那个。”

苏潋滟想了想。“你还记得么，前几天梨园张启山来找二月红的时候，带了一枚顶针，也难怪你们一直没有发觉，阿昶是最近才出来的。”

“嗯”见阿昶的灵魂如此不稳定，赵吏把阿昶赶回了顶针里

“等出去了我就送你走”赵吏对着顶针说，顶针亮了亮表示回复，赵吏把顶针套在了手指上。

苏潋滟和赵吏又翻看了一下二月红留下一些关于矿山的资料。

无外乎就是矿山有多么危险，也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苏潋滟用幻术幻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顶针，又和赵吏收拾了一下他们留下的痕迹，仔细的关好了每一道门，确保二月红不会发现有人来过，这才离开了二月红的书房。

出了红府，月亮已经升的老高了，苏潋滟和赵吏走在空荡荡的街上。

“我总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苏潋滟抬头看着月亮，里面隐隐可以看见玉树和玉兔的样子。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赵吏注视着苏潋滟，迎着月光，苏潋滟的五官轮廓显的无比柔和。

苏潋滟好笑的看了一眼赵吏，双脚又开始不着地了。

不一会儿，赵吏就又被甩在了后面。

远远的，空气里飘来苏潋滟的声音。

“回家，睡觉。”

赵吏看着前方白衣飘飘得身影，站在原地，忽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