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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劫:神殁》第一章: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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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仙乐以元神祭了魂灯。

随着她的以身殉魂,属于后神的万年灯芯之火遂即蹿了出来,飞进了帝夋的魂灯之上,而此刻天旨之中,篆刻着帝后的神话也瞬间湮灭。

什么神主法旨,什么大婚之说,什么古神帝后,一切终成昨日之殇。

从此世间,再无后神一说。

而那时候的仙乐并不知道,随着自己神形具灭之际,另一盏消失已久的魂灯炙焰,随即闪现。

世间的神,从来不会消失湮灭,只不过,她们不愿觉醒。

五百年后,朝御殿的惊鸿回眸,仿若映了谁的当年。

这一世,你是否依旧如昨朝般待之如朽株,弃之如敝屣,形同陌路。

帝夋,五百年,好久不见。

……

千竹一紫,万林丛上。

昆仑后山,紫竹林旁。

峰回路转下一条由青石陈铺的羊肠小道显露出来,路的尽头仙气环绕,隐隐绰绰显出座颇古色古香韵味的阁楼。

殿角飞檐下布局玲珑别致,雕梁画栋中气势尽显神秘虚幻。

有种划破苍穹的古朴质感。

它的后面是一处飞流而下的三丈瀑布,水雾激起青石的清脆声,更显阁楼空灵浩渺。

阁楼上隐隐立着三个刚劲有力大字——千蕴阁。

这正是九曜星宫为少宫主白芷修建的阙楼,只不过陈设和布置大多都被楼中之人改得清冷三分。

彼时楼外楼下正跪着位青色儒袍银发者。

鹤发童颜,白发长髯,神态自若,带着长者的睿智通达和对阁楼里住着的人的尊敬。

不久青石门咯吱一声由内打开,走出位玄袍冷峻男子,他对着台阶下跪拜的人拱手一揖,说:“长老,姥姥已经歇下,有事还请明日再来商量吧。”

四海九洲担得上“姥姥”二字的尊称,也仅有昆仑山上九曜星宫里的那位上神。

“朝雾,你进去吧。”

翊圣真人微微摆了摆手,略带沉重的口气说道,“此事我深知少宫主的难处,她不愿出面,我在这跪着等她想通的那天。”

朝雾神色一顿,叹了口气,久久才迈出步子转身进去。

“唉,近来这渊谷里流下的水怎么都不长鱼了?”

懒洋洋的抱怨声自紫竹搭落的亭子下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三分清冷,在这景色别具的湖心亭上格外醒目。

她又继续嘟囔着:“今晚我还想喝鱼汤呢。”

走进来的人闻此脚下一顿,嘴角轻微抽搐了两下,这渊谷的水本就带着灵气,哪里生养得出凡间的鱼?

亏得姥姥每日还乐此不疲的来钓上好几个时辰。

不知道是太无聊,还是真想喝鱼汤……

白芷听到步履缓慢的声音,头也未抬的问道:“白发老头子走了吗?”

朝雾嘴角一抽,低眉看了眼侧卧着钓鱼的人。

青衣垂地,用墨簪随意挽起的长发肆意散下,神情专注的看着右手勾握的鱼竿,其周身萦绕着一股苍茫静谧的气息。

他回:“长老说一直跪着直到你出去。”

白芷挑了挑眉,淡淡瞧了他一眼,神色未变道:“又说这话来唬我?”

朝雾本要说翎圣真人这次不像是摆谱,动的都是真资格时,只见她缓缓撑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不过,本上神好像挺吃这一套。”

朝雾:“……”

白芷突发奇想的问道:“你觉得我该应他还是不应呢?”

微风吹过湖面,朝雾驻足良久后,答着:“姥姥,我认为你该应。”

本是寻常的一问一答,不知为何,竟让他恍然生出股到底该不该这样说的复杂心态。

白芷伸了个懒腰,纳闷着开口问道:“哦~说说看为什么?”

朝雾看着湖上摇曳的芙蕖:“你不是答应过苻离要为他寻回亲娘的骨灰嘛,这样打着长老给出的请求,出山去魔界走一趟,倒也可以给那小子历练一番。”

“是吗?”

朝雾心下一声咯噔,却也是装得极好:“姥姥时常偷溜出去玩,如今得了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腾云下山,有何不好?”

白芷眼底划过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这你就不懂了。”

朝雾眉宇间略显疑惑。

她转而又摆出副大义凌然的模样,诚恳着:“避免让众神仙叩拜山呼,本上神我还是低调出行是好。”

朝雾:“……”

白芷:“外界那堆清闲神仙里,巴不得老身我能露一次面,看看我活了这把岁数到底长成个什么歪瓜裂枣的模样来,竟这般不喜出门。”

朝雾:“……”

白芷:“我若真如了他们的愿,出了这门,神秘之感便真是荡然无存了,这做神仙嘛,还是该保持应有的风度,随随便便就满足了人家的意愿,它魔界也得有这个本事。”

朝雾:“……”

离姥姥上次出山已有半月之余,她竟一改当初对八荒仙友的称赞。

想必上次偷溜出去的经历,很是令人难忘。

朝雾跟在白芷久了,倒也看得透彻。上次出山何止令人难忘,简直令人难以启齿。

……

半月前,白芷确确腾云出过一次昆仑。

因天气酷冷,风飕飕地穿透,她出山时忍不住直打了个哆嗦。

看了眼这华服下的小身板,平日里是如何娇生惯养它的,如今连这区区寒风都抵当不住,白芷忍不住感叹道:

自己全然是养了一身白眼狼的懒肉。

她平生做过不少风流韵事,当然还拉下了一箩筐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流债。

虽说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单凭在太阳神东皇太一手底施法抢了朝雾这件,就引发过九洲神仙对她的啧啧称奇。

久不出山的“姥姥”不出则已,一出必定掀起一场四海八荒的血雨腥风。

都传她白芷上神喜欢掳些俊美的公子回那深山老林双修。

这一修,必是万年之久。

众神仙传闻后,怕就怕在她哪一天高兴了又出来采阳补阴。却又碍于这华胥氏上神家大业大、法力殷实,不是个好惹的善主儿。

所以三十三重天那段时间的阵仗是家家闭门,户户绝客。

个个二八年华的男神仙,出门都开始遮面示人,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姥姥看对了眼,再一不小心给掳了回去。

更有者,竟穿起女装打扮。

当时的天庭放眼望去,流光溢彩的女仙君里,十个模样八个男。

堪堪是诡异得正常。

不仅如此,当年流传出的一股断袖之癖,将将在此刻盛行风靡。

不知拆散了多少对才子佳人,又不知棒打了多少对苦命鸳鸯。

料她白芷真是作孽,白白断送了一大堆女仙君的上等姻缘,活活把自己也整成个大龄老姑娘,难怪如今这天庭不待见她。

除了这件被广为流传的谈资笑料,她做得最多的一件风流韵事便是——采.花。

听说凡间有一种职业,名曰“采.花.贼”。

字面意思无非是:

干他们这一行的,因着自己年富力强而冒着当时礼教的严厉,偷香窃玉下,败坏了府邸里后花园的平静。

而用现在的词语解释就是连环“采.花.贼”。

白芷对此甚是向往。

她平生最喜欢一种名曰“同心花”的并蒂莲,可惜每每出山寻找终未果。

只记得有一次,她把天庭二十四季宫里的花草给拔了个精光,惹得花神对着半空破口大骂:“是哪来的小贼.采了老夫的后花园,若是被爷爷我发现,定要扒了你的皮!”。

白芷当日险些被这话惊得显出本体。

她竟没料到这矮胖的小老头儿看着年纪一大把,底气倒是十足得很。

此事古难全后,她又去太乙真人那儿捣鼓了半天,听说真人手下有一鼎炼丹炉,此炉萃天地精华,炼世间万物,神奇就神奇在,它还可以炼人精魂。

白芷打算把丹炉借来炼种子。

当日夜黑风高下,仅用她那不算娴熟的猴子偷桃,竟是一招得手。

可不曾想那太乙老儿的炉子是个认主儿的实诚法器,任凭她白芷如何施法,那药炉都不曾有过丝毫动容。

想来当仙器能顽固不化到它这份上,堪比得她山中的顽石,也不妄太乙对其的一番心血培养。

可惜可惜,最后还是被白芷给盗了。

量你有一身本是,终究也是归一坨玄铁打造。

说起这药炉,她还能记忆犹新的想起那坛中的莫名酸涩刺鼻感,实在是和五谷轮回去处下的某种气味,甚为相似。

虽只听说后来太乙真人放出个狠话,对外界宣称是夜壶平白无故被人给盗了。

可只有白芷自己知道,那不是夜壶。

谁家的夜壶会摆放在炼丹房?而且还是在那明晃晃的大殿之后?

这不是亵渎神灵嘛。

况且哪家的老神仙会在意一个夜壶的去留?

丢了便丢了,还要对外昭告一下,以便自己对它的厚笃革命情怀,依依惜别之意?

是以白芷推断,那茶绿色绣着夜来香花的大壶芦,定定不是夜壶。

近来白芷又在一本名叫《菩提往生》的书中翻阅到了对此描述的句子,约莫是说这花种在了殷墟界内的神央殿里。

她心下一痒,于是又很低调地出了趟昆仑山。

虽说这本残卷被撕了好几页,妙就妙在里面的内容,白芷想知道的都还保存着。

九曜星宫的正东方直至殷墟仙界,白芷对这三十三重天虽不熟悉,好在认路的本事差得可以。

所以通常出门,她都会死记硬背把路线背好。

当采.花.贼的首要标准便是全身而退。

这当然也是血泪教训后总结出的至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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