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坐着爸爸的摩托，早早来到了学校。

交了作业，她百无聊赖地搁着脑袋往窗外看风景。

左看右看都是些系着绿、红领巾的小娃娃，看多了还真让人审美疲劳了。

王曦摇着头正要收回视线时，“嗯？”

那躲在学校围墙外左看右看愣是不进来的不就是自己的新同桌，沈童鞋吗？

他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就是不进校门究竟在干什么？

王曦朝他脖子上一看，明白了，这家伙，忘带红领巾了。

她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小学的时候为了培养啥劳子的集体荣誉感，若是忘带领巾可是得扣班级分儿的，想来沈童鞋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进学校的。

这家伙，还挺有心的嘛，不愿给班级抹黑。

王曦站了起来，跑到讲台上，从下边的抽屉里翻出一条红领巾来。

她记得，当时班主任袁老师说过，为了以防有人忘带领巾，手帕、纸巾之类，碰到突击检查时都可以从讲台抽屉里拿取，记得查完还回来即可。

王曦抄起红领巾塞到口袋里就往楼下冲，到走廊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下人，她头也没回道了声对不起就跑了。

被撞的男孩子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走进了一班的教室。

王曦走到校门口望了望，小学管得比较紧，一般学生进了校门就不让给出去了，以防被人诱拐或是走失。

王曦看到了沈卫，连忙一个劲儿地朝他挥手示意。

沈卫终于看到了王曦，见王曦朝自己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向旁边的花坛中树的地方移动。

沈卫流着急汗点点头。

学校的围墙设计得颇有欧洲古典色彩，围墙中间挖空，用的是铁栏杆上面还形象地做成音符状，象征着他们艺术学校的特点。

王曦现在倒是十分感谢这样独特的设计，正好让她和沈童鞋传递那条江湖救急的红领巾。

“谢，谢谢。”

沈童鞋急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心急的关系说话也有些微喘。

沈卫将领巾系好后，经过校门走进来。

面对王曦带这些局促的笑容，沈卫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谢谢你又一次帮了我。”

“行了，谁看到你那一脸急样儿都会帮你一把的。再说，咱们不是一个班儿的吗？我也不想班级扣分儿不是。”

王曦哥俩好的用小拳头敲了一下沈卫。

“走，早自习快开始了。”

两人肩并肩走进了教学楼。

三楼一扇窗户旁

“昊哥，在看什么呢？”

被叫做昊哥的黑衣男孩回过头看到自己的表弟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

“看到一个有趣的人。”

男孩儿的表弟也向窗外看去，当见着一个人时立时皱起了眉头，一脸像是看到恶心东西的样子，“那个贱女人的儿子！昊哥，你不是在看他吧？”

男孩儿笑笑，淡淡摇了摇头，瞥了眼楼下的小女孩儿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七点半

所有学生都要排队到操场做操。

王曦他们二班正好和一班排一起。

因为队列是由低排到高，她恰好在倒数第三排的左边，而沈卫则是在倒数第一排的右边。

沈卫的旁边就正好是一班的人。

王曦回头瞄了瞄，一班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小男孩儿此时满脸嫌恶地望了望沈卫。

不用猜了，这家伙就是那原配的孩子了。

沈卫的脸一直紧绷着，从进操场开始到现在没松下来过。

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上一代的恩怨还要延续到下一代，王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广播体操音乐开始了。

王曦登时有些发傻，坏了！她做那广播体操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压根儿就忘了这手啊脚的该往哪儿放。

没法子，她眼睛直直盯着台上领操的某小帅，一眨不眨，他做啥姿势她立马拷贝不走样。

可没做三两下她就觉出这味道不对。

这，这小帅正对着自己，没错，长得是不错，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这，这小子的动作都是反的。

My lady Gaga!

老师、校长在上面瞧着，所有人都是整整齐齐地抬右手，出左腿的，就王曦一个抬左手出右腿的，那叫一个出挑！

很幸运的，班主任袁莉就立刻找到了王曦。

“王曦，你这是怎么了？不好好做操这是在干什么？”

王曦心里将那领操的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脸上很是无辜道：

“老师，校长不是说要我们学习领操同学的动作吗？可从我们看来，领操同学的动作和我们正好是反着来的。我想提个建议，能不能让领操同学左右动作反一反，就跟镜子一样，这样能更好地让我们学习。”

袁莉一怔，觉得王曦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回头就和校长提了。

校长也若有所思地朝王曦看了看，点点头。

王曦避重就轻地暂时回避了自己不好好做操的原因，不过，她还是得把这操学会才行啊，这可是小学生的必修课。

想罢，她突然回头朝沈童鞋看了一眼，眼睛贼亮贼亮的，就你了，沈卫，我帮了你的忙，现在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做完操觉着有些热的沈童鞋突然哆嗦了一下，怎么觉着有些寒啊！

早上四节课百无聊赖，终于等吃完午饭，王曦小声抓过身旁的沈卫，悄悄说道：

“喂，我在音乐教室等你，有事请你帮忙。”

沈卫虽疑惑着王曦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但仍旧是爽快地点头答应。

王曦率先潜到音乐教室，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了只会多生怀疑。

等待了10分钟，还不见沈卫的身影，王曦有些着急了。

这午休时间本就不多，沈卫究竟在磨蹭什么呀。

她性子一急，就跑过长长的走廊，绕到教学楼去班级里找沈卫。

音乐教室在艺术楼，和教学楼由一座像是桥似的长廊连接着。

王曦刚下楼要通过长廊，便听到了尖刻无礼的辱骂声：“你妈是婊~子，你是婊~子的儿子，根本就是个小~杂~种。”

王曦听到这里，从心底不由升出愤怒的感情。

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那里站着三个男孩子。

一个正是此刻脸色涨红，愤怒到极点的沈卫，一个就是早上操场上见过的疑似原配的儿子，还有一个不认识，王曦直接把他定义为原配儿子的打手，直接忽略掉。

王曦知道沈卫又要按耐不住打人了，心下叫糟！

在沈卫举起拳头的当口，大叫“沈卫！”

三人立时一愣，都朝她看过去。

王曦赶忙跑过去，冷眼扫了扫对面一班的两人，小手将沈卫高举的右手慢慢抓下。

“同学，你们一班的找我们班沈卫有什么事吗？”

原配儿子上下扫了眼王曦，语气不屑，“你是谁？”

王曦微笑，可笑容却没穿到眼底，她的眼神冰冷淡漠：

“我是沈卫的同学，他的同桌，他的朋友。”

在听到“朋友”两个字时，王曦清楚地感觉到沈卫的手颤了颤。

随即，她将沈卫的手抓得更紧。

原配儿子冷冷一哼，“朋友？婊~子的儿子也配有朋友？”

又来了！

这小子才多大点的样子，就一口一个婊~子~婊~子的，而且还当着她王曦的面上，折辱她王曦的朋友。

按照大熊的说法，当着自己面上，敢得罪朋友的，咱就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他妈给我闭嘴。”

配合着柔软清脆的嗓音的，却是这样一句直接且毫无修养的骂人话。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是一怔，谁都没想到，眼前仍旧脸带笑意的人就是刚刚口吐粗鄙脏话的人。

王曦的瞄了眼远处的人，眸光微闪，牵着仍旧有些呆滞的沈卫，走到原配儿子面前，站定了，王曦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不屑，样子就如同看到了一条肮脏不堪的抹布，声音是冷到了极点的寒意，吐着气息，仿佛都能在空中结成雾气。

“如果没刷牙就不要对着人说话，你不知道你的嘴，很臭吗？”

原配儿子只是愣了一秒，过后脸都直接变成了绛紫色，他恶狠狠地伸出一只手，还没有付诸于实践，就看到对面原本冷漠不屑的表情突然一变，看着他身后，张嘴叫了声，“袁老师？”

原配儿子立刻身子一僵，收回手，回头看去。

趁此时，王曦拉着沈卫转身就跑，等他们跑了20米远了，原配儿子才恍然大悟被人耍了，气急败坏地大叫着追上去，“你们给我站住，站住。”

拐过转角，原配儿子再见不着人影，眼神一狠，嘴里一啐，“下次别让我逮到。”

而就在拐角不远处的男厕所里，王曦正和沈卫躲在那儿。

王曦见原配儿子走远了，才放下心来。

“行了，我们安全了。”

说着，放开沈卫有些出汗的手。

沈卫脸色不好看，“王曦，这里是男厕所。”

她看了看四周，指着一处，“那就是传说中的瀑布吧！”

说着，连脸都不红一下的，“哎呀，我小时候爸爸一直带我去游泳，男厕进进出出也习惯了。”

沈卫心里一抽，这也能习惯的。

“那个，刚才谢谢你了。”

沈卫觉得最近两天自己对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说的最多的就是这谢谢两字。

“我都说了，咱俩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肝胆相照的。”

“你，你真的愿意把我当朋友？”

沈童鞋还是很害羞的，红着脸又问了一遍。

“那当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王曦的朋友了，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你就叫我嘻嘻吧，我亲人朋友都这么叫我。”

“行，咱俩以后就是朋友了，你也叫我小卫吧！”

王曦和沈卫高兴地伸出右拳碰了碰。

“我说，小卫，我有事请朋友你帮忙。”

“哦，对，你让我去音乐教室的，究竟什么事？”

王曦一把扯过沈卫，勾着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这动作，是以前大熊求人时的习惯动作。

“我说，你能不能教我广播体操？”

“啊？”

不得不说，王曦还是很聪明的，只是一遍，就把动作差不多都学会了。

到了晚上放学，王曦直接对沈卫说道：“我说小卫，你今天准备在哪儿打牙祭啊？”

“打牙祭？那是什么？”

“厄，就是吃晚饭的意思。”

“哦，随便买两个包子回家。我妈给的零用钱就快花完了，我得省着点儿。”

王曦看看沈卫那瘦弱的小身板儿，唉～可怜的孩子。

“我说，你妈妈要工作到几点回家呀。”

“通常９点左右吧。”

王曦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到我家吃晚饭，然后咱们一起做作业，对了，期末考试还得考乐器，你先回家拿小提琴过来吧，等做完作业你就去我房间练琴，我的钢琴在书房，咱家的墙壁隔音效果非常不错，你别担心我们会串音的。”

沈卫沉默了一下，“这样不太好吧。”

他知道自己在其他家长眼里并不是个好孩子，王曦的爸爸妈妈大概不会喜欢自己。

“没事没事儿，我爸妈特喜欢孩子，而且你是我朋友嘛，不要客气，咱一家人一家人。”

说起王曦学校的考试制度是很变态的，普通班的学生期中期末考试没啥特别的，不外乎语数外三门课外加一些副科之类，但他们一班二班艺术班就比较惨了。

期中期末考试除了和普通班一样考学科之外，还要考自己学的乐器。

期中考试乐器考内容包括：音阶、爬音、一首练习曲。

期末考试乐器考内容则是：音阶、爬音、一首自选曲目。

沈童鞋最后是被王曦死磨硬磨地拖回家的，开门，朱玉珍率先愣住了，自家女儿什么时候拐了个男孩子回来。

“这是~”

“妈，这是我新同桌，沈卫，咱俩成朋友了，今天带他上咱家蹭饭。”

沈卫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着小提琴，背着书包，红着脸叫了声：“阿姨好。”

朱玉珍反应过来，微笑着摸摸沈卫的脑袋，接过他的小提琴和书包，“你好你好，进来吧。”

对着自家女儿却道：“自己放书包去。”

换上拖鞋，走进大厅，王振邦还没回来。

王曦放下书包，拖着沈卫坐下。

“妈，今天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呀。”

朱玉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刚接到你爸的电话，说有个工程，今天可能要很晚回来，让我们先吃饭不要等他。”

“哦～”

应了一声后，转身又对沈卫挤眉弄眼道：“小卫，今天你可以连我爸的那份一起吃，不要客气。”

朱玉珍端了碗筷过来，“沈卫，来，吃饭了。”

三人坐在饭桌上。

朱玉珍一个劲儿地给沈卫夹菜，“来，吃鱼。”

沈童鞋倒是极不好意思的，“谢谢阿姨。”

吃了一口鱼，又适时称赞一句：“阿姨的鱼烧得很好吃。”

说着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看得朱玉珍一阵心花怒放。

所以说，小孩子的笑容是很具有感染力地，朱玉珍本来还在想自家女儿怎么和这调皮大王走这么近了，现在倒是觉着这皮大王也是一很可爱的孩子，挺乖巧懂事的呀。

王曦看两人处得不错，就趁机开口了。

“妈，小卫妈妈好像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小卫每天都在外面随便买两个包子当早、晚饭。”

朱玉珍一听皱眉了，“真的吗？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吃包子没营养的。”

“没有，我也不是一直吃包子的，有时也吃面、吃生煎的，还有，我妈妈到周末也会做菜给我吃。”

沈卫的话让朱玉珍越听越觉得这是个好孩子。

“小卫，以后你就到阿姨家来吃饭吧，嘻嘻这孩子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你正好和她一起做作业，一起玩儿。”

朱玉珍说着，想了想，“不行，这件事儿还得跟你妈妈商量商量，你家住哪儿？电话多少，我打个电话给你妈妈先说一声。”

王曦笑道：“妈，不急，沈卫家就住咱对面ＸＸ大楼来着，而且您别担心，我让沈卫留了张纸条在桌上，上面还写了我们家的地址和电话。”

朱玉珍刮了刮王曦的小鼻子，“我们家嘻嘻真聪明。”

王曦呵呵一笑，“那是因为吃妈妈烧的鱼吃聪明的。“

沈卫有些羡慕地看着两母女，自己的妈妈一个星期里只有一天会留在家给自己烧菜烧饭，母子间的交流更是少得可怜，即使是在饭桌上也寂静无声。

妈妈，是不爱自己的吧！

沈卫想到这里，眼神有些黯淡。

“我说，你这道题算错了。”

王曦指着一道数学计算题对沈卫说道。

“是吗？我算一遍。”

“做完算术题最好再检查一遍，以后考试就可以避免很多因为粗心丢掉的分儿了。”

王曦俨然是一个老师的模样，教这教那的。

“你做题好慢，快点，考试别来不及。”

“思想专心点，你看啥呢？我脸上又没花儿。”

“今天让背的课文儿你背下来没有，老师都说了，考试的时候必考的！”

“英文单词你背我听听。午饭lunch怎么拼？”

沈卫被王曦这么轮番轰炸下来，都给弄得筋疲力竭了，王曦丫的，简直比学校老师严格多了！

门外的朱玉珍开了条缝儿正看俩孩子热热闹闹地学习，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过会儿，给俩认真的孩子冲了两杯“高乐高”（那年头，这已经算高级货了），分别送进了女儿房间和书房。

王曦乐呵呵地接过了高乐高。

“妈妈，等一下。”

朱玉珍见女儿好像有话要说就坐在了空着的琴凳上。

“妈妈，今天我看到沈卫被俩一班的男孩子给拦住了。”

“哦？发生什么事了？”

朱玉珍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开家长会那天在厕所听见的事儿。

“一班期中一个男孩子指着沈卫骂说，什么婊，婊什么的，对，说沈卫是婊~子的儿子。妈，婊~子是什么？和饺子一样，能吃吗？”

朱玉珍听到女儿嘴里冒出的“婊~子”二字的时候，脸色难看起来，但又听女儿问是不是和饺子一样能吃时，朱玉珍变得哭笑不得。

她嗯哼了两声，才说道：

“嘻嘻啊，那和饺子是不一样的，那两个字是非常不好的话，你要记住，以后都不许说这两个字知不知道？”

王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班的那个男孩儿真是个坏孩子。”

然后抬眼望着朱玉珍，“妈，上次沈卫打架好像就是和这个一班男孩子打的，这个坏孩子肯定是对沈卫说那两个字了。”

朱玉珍摸摸王曦的头发，“嘻嘻乖，妈妈知道你担心沈卫，嘻嘻是个好孩子。”

嘻嘻靠在母亲怀里，闷闷道：“嗯，小卫也是个好孩子。”

朱玉珍觉得自己应该找沈卫妈妈谈谈，原本认为那是人家私事不好随便插手，再说也是上一代的恩怨跟小孩没有干系，可是今天听女儿这么一说，这恩怨已经牵涉到下一代了，偏这下一代和自家女儿是同桌。

于公于私，这件事都要好好处理，对女儿、对沈卫、对一班的那口出恶语的孩子都好。

九点不到10分钟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朱玉珍去开门，便看到沈卫的妈妈微微有些喘，站在门外。

朱玉珍在家长会时看到过沈卫妈妈，十分朴素的衣着，依旧风姿绰约的神采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青春貌美，只是眉宇间不时泛出一抹内敛的忧愁。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王曦妈妈吗？我是沈卫妈妈，沈卫在这儿吧？”

朱玉珍连忙道是，请她进来。

沈卫听到铃声便打开门看看，见是妈妈来了就走到她身边叫道“妈”。

沈卫妈妈点点头，脸上有许多尴尬，看着朱玉珍道：

“沈卫给你家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朱玉珍说着别客气，招呼沈卫妈妈坐下喝杯茶。

王曦这时也到了厅里，见到沈卫妈妈甜甜叫了声“阿姨好”。

沈卫妈妈夸王曦长得好，懂礼貌，客套了几句。

朱玉珍叫王曦带着沈卫去房里整理整理东西，自个儿和沈卫妈妈有话说。

王曦精的很，立马带沈卫进房。

领着沈卫妈妈到书房，将茶端给她，朱玉珍开口了。

“沈卫妈妈，我看咱们俩岁数该是差不多，我姓朱，你就叫我小朱吧。”

沈卫妈妈哎了一声，说着自己姓沈，叫小沈就行了。

朱玉珍摸估着，这沈卫肯定是随母姓了。

“小沈，我女儿现在和沈卫做同桌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沈芳华（沈卫妈妈）一怔，这事儿她是不知道的，沈卫根本没机会跟她说。

“我知道小沈工作挺忙的，经常顾不上沈卫的晚饭。可是孩子正在长身体的阶段，营养跟不上以后个子、身体机能方面可是都要受到影响的。你看，我不用上班，自从生了嘻嘻之后就成了家庭主妇，天天在家洗衣烧饭的，我们家孩子又是同桌，不如就让沈卫这孩子到我家吃晚饭你觉得怎么样？”

朱玉珍笑盈盈地说着，注意着沈芳华的表情。

沈芳华眉头轻轻一簇，“今天已经很打扰你们家了，怎么能还让沈卫天天来呢，这不成。”

“这怎么算打扰呢？我们家嘻嘻是独生子女，从来就没什么朋友，今天看她和沈卫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就像多了个兄弟姐妹似的。我们都是孩子的妈，沈卫在外面吃饭也不知道卫不卫生，回去晚了，路上也不安全，在我们家吃饭也就多双筷子多加个碗，一点儿都不麻烦。”

听朱玉珍这么一说，沈芳华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却又道要给朱玉珍饭钱，楞是被朱玉珍一口回绝。

“小沈，除了这事儿我还有件事儿要跟你商量一下。”

朱玉珍此刻表情郑重，“我先要跟你道个歉。”

在沈芳华疑惑的神色下，她继续道：“上次学校家长会，我正好在厕所，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另一个家长的谈话。”

听到这里，沈芳华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不堪，好似突然被人揭开了多年前的疮疤，仍然在流脓滴血。

“我本不想管别人的私事，这件事儿我也没向外头人说过。但是，今天，我突然听女儿说起了她在学校碰到的事儿。”

朱玉珍比较含蓄地将王曦说给自己听的话复述给了沈芳华，当然将那两个侮辱性的字眼舍去，给改成了“比较难听的话”。

沈芳华却是明白的，她的脸上是极致的难堪，极致的羞辱。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地喝了一口热茶，平息了一下内心的羞愤。

当年的事~

沈芳华闭着眼觉得胸口闷痛，已经过去了12年多了，连孩子都已经10岁了，当年的事却犹如噩梦般时刻困扰着她。

她受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侮辱都是自己有眼无珠造成的，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怎么能，怎么可以连孩子都~

她是一个母亲，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受到了这样的侮辱，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自己，换成了自己的儿子，被周围人嗤笑羞辱的画面。

再也忍不住，沈芳华陡然痛哭出声。

“哎呀，妹子，你别哭啊~”

朱玉珍连忙递上纸巾，劝道。

沈芳华真是太苦了，自己一个人拉把大孩子，好不容易将孩子供到读了小学，却又和那人的妻子碰上了。

朱玉珍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了沈芳华的手，“妹子，我知道你不容易，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我知道，你一个女人要养活沈卫不容易，又是市劳模，工作很忙很累。我看得出，你也是个硬气独立的女人。今天跟你说这事儿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平时多关心关心沈卫。

沈芳华两眼噙泪，多少年了，自己没和别人好好说过话，聊过天了。

她也握住了朱玉珍的手，

“姐，我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事儿，我的心里苦啊，那么多年了，我每天晚上一想起来心就痛得要死。姐，你不知道，我是个孤儿。这一辈子也没多大理想，就是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找个平凡的丈夫过过小日子。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我们公司的副经理，因为负责一个项目晚上一直加班的关系渐渐熟识了起来，他对我温柔体贴，即使我有个小咳嗽他也会记挂在心上在我桌上放上止咳糖，有一回工作到很晚，他送我回家，咱们就~好上了~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很稳定，只差一张结婚证书。可是谁料到，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和老板的女儿好上了。我当时已经怀了小卫，找上了他他只跟我说可以养着我。什么叫养着我？他究竟当我是什么了？没错，我是个孤儿，是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钱，可我是个人，我也有尊严有原则！我把他给我的钱丢在他那张恶心的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己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把沈卫养大。”

“姐，是我有眼无珠，错把小人当良人，我受别人的白眼被人骂都是我自己惹来的。可是，可是，沈卫他~他是无辜的~怎，怎么可以~”

沈芳华已经泣不成声，哭倒在朱玉珍怀里，朱玉珍也陪着抹泪，软言安慰着沈芳华。

待沈芳华镇静些，朱玉珍弄了条热毛巾给她擦擦，敷一下红肿的双眼。

沈芳华感激地接过，朱玉珍又劝解了一番，看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孩子明天还得上学呢，沈芳华也打定了主意，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实在不行，就转学。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沈芳华着实感激朱玉珍，今天将那么多年的事儿一口气倒了出来立时轻松了许多，对着朱玉珍千恩万谢了一阵，才将沈卫带了回去。

在王振邦回家，夫妻俩都安然入睡后，原本沉睡的王曦却溜出了房间，神神秘秘地进了书房，撩起琴凳，放着一本本的琴谱下有一个Walkman。

王曦笑着，将里面的磁带翻了个面儿，快进到尽头，然后又将磁带翻了个面，快进了一下，直到有对话，才慢慢听了起来。

全部听完，王曦拿着Walkman愣了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