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心尖儿上的女郎

崔长陵两日前便回了京城的事情，崔家大妇是知道的，可他一直没有回府来问个安，她昨儿就打发了人到尚书令府去问过，可来人回话也只说朝中还有事情没忙完，要过了这两日，才好回家来回话，崔大妇心中有气，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怄一场气，又能怎么样？

今日崔长陵从宫里出来，心中始终惦记着温子璋所言，实在是怕极了荀嬿的那张嘴，唯恐她四处胡说，况且又都是些女眷们，真要是把这话给传开了，王羡的名誉自然是要受损的，他存了情爱的心思，日日把人带在身边儿，会生出什么事，岂不是由着外人去说吗？

早日成全了名分，才好安心。

是以崔长陵出了宫门，便打发了轿夫，一路径直回了崔府不提。

崔净瑛知道他回府，满心欢喜的在府门的影壁墙后等着，又存了玩闹的心思，躲在那里，只等着崔长陵闪身绕过来时候，她冷不丁的窜出来，想要吓他一吓。

崔长陵一把把人给按住了：“怎么跑到这里来？”

崔净瑛见没吓着人，小嘴一撇，挣了两把：“三兄回京有两三天了，也不知道回府来见见阿娘，阿娘为你这一去襄阳，不知提心吊胆了多久，你倒好，连差人回来回个话都不晓得，还要阿娘派了人到你的尚书令府去问，我要替阿娘来吓一吓你。”

她始终是个孩子心性，其实好些时候跟王羡很像，只是如今崔长陵看王羡不同了，便觉着王羡比她要多出些许老成持重，也要比她更聪敏些。

他收回手：“阿娘才不会叫你到这儿躲着来吓唬我。我才从襄阳回来，自然要先以朝中事情为重，陛下那里话没回清楚，实在是抽不出身回府来拜见阿娘，我这一忙完，不是就急着回家来了吗？要你这个鬼灵精躲在这里吓唬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拉了崔净瑛的小手往府中去，走了约莫有一箭之地，迎面又遇上了崔大妇身边儿伺候的如意，远远地迎上来，瞧见了兄妹两个一处来，噙着笑上前去，蹲身一礼：“大妇知道郎君回来，备了好些郎君爱吃的糕点，还说叫奴婢去寻女郎呢，没成想女郎已经到外头去等着郎君了。”

崔净瑛扮了个鬼脸：“我有几个月不见三兄了，很想他！”

崔长陵心头一时暖暖的，低头去看这个妹妹，越发觉得她生的可爱伶俐，眼中便也就多出了笑意来，余下的话没多说，只是叫如意头前引路，领着崔净瑛一道往大妇屋里去了不提。

现而今天气越发往冷处走了，崔大妇早年产子之时落下了病根儿，一到了这时节，便经不住冷气，稍稍凉一些，她便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冷，为此早早的便用上了炭，到后来这几年，一家子入了建康城，夫妻两个感情又一向好，家中宅院更大了，也更气派了，博陵郡王索性又在上房院中挖了地龙，生怕她冻着分毫。

这会儿崔长陵一进了屋，便只觉得一股子热气迎面而来，直朝着面门扑上来，他下意识拧眉，便把外衫褪去了，一旁小丫头有眼色，上前接过，他往地上蒲团跪了，同崔大妇见了礼，才直起身来劝两句：“如今不到天寒地冻时，阿娘屋中地龙烧的这样旺，仔细越发伤了身子。”

崔大妇原本一肚子的气，可是这会儿见了人，又实在气不起来，他又实在会说话，三言两语的，讨了人喜欢，哪里还能发脾气呢？

是以她也只是摆手：“起来吧，在外头奔波劳累的那么久，回了家，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快起身吧，”一面说着倒又招手叫崔净瑛，“倒是你，一大早跑了个没影儿，我只当你又到哪里疯玩去了呢，成天没个正经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晓得叫我们省心些。”

崔净瑛只管拉着崔大妇的一条胳膊撒娇，说了好些痴话，怄气似的：“三兄回来了，阿娘眼里就只看得到三兄，哪里容得下我，八成是看我不顺眼了，变着法子数落我。”

崔长陵坐在一旁看着，只是噙着笑不说话，等母女两个说笑过一阵，他才放轻了声儿叫阿娘。

崔大妇侧目过去：“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我瞧着，你今儿回来，像是有话要跟我说？”

他只说是：“儿子如今二十有七了，本早就该成家立业才是，可这业是早立了，家却一直未成，先前阿娘也替儿子看过好些女郎，也是个顶个的出挑，只是儿子心思全然不在此，今儿个……今儿个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想求阿娘出面帮忙的。”

崔大妇一听便来了精神，儿子是自己生的，再怎么精明，说话再如何弯弯绕绕，但这么几句话，她听得明明白白的，这是动了心思，想成婚了，且心里有了中意的人选，不知是瞧上了谁家的女郎。

人家都说儿大不由娘，眼前这一个就尤其是，如今回了家来说这样的事儿，崔大妇自然满心只剩下欢喜二字：“净说些傻话，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你倒是快同我说一说，这是瞧上了谁家的女郎了？能入得了你的眼，这孩子必是个样样都出挑的，一定错不了，这可真是祖宗庇佑啊，你都二十七了，到今年可算是想开了，叫你阿耶知道了，心中一定……”

崔净瑛欸的一声，就忙着打断了她阿娘的话：“阿娘别忙着一个人说呀，倒叫三兄说不上话了，且听着三兄说，您别着急呀，这连谁家的女郎都不知道呢，您就先忙着一通夸赞了。”

崔大妇这才收了声，然而面上还是欢喜的。

崔长陵看在眼里，心下却忐忑起来，先前王羡刚进府那个时候，他几次偏袒，其实阿娘对此很是不满，如今日子久了，大约也遗忘了，可就是拿不准。

这会子想了很久：“是太原王氏的嫡出女儿。”

崔大妇的笑，一下子便僵在了脸上，就连一旁崔净瑛，也不敢再笑了，唇角沉下去：“三兄，太原王氏的嫡出女郎，只有那么一个……这几日闹的沸沸扬扬的，不就是……不就是先前住在你府上的，那个所谓的太原王氏的小郎君，王宪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