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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无间来》第八章 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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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命罗刹,血手折花。”

八个字,如一个梦魇,笼罩在花家人的头上。

“武功不差啊!”鬼人望着那颗被人生生拔掉的头,内心掀起一丝波澜。单论手上功夫的刚猛狠毒,怕是只比叶小楼逊色一筹。时至今日,鬼人仍忘不了叶小楼那路惊艳的掌法。论掌,在他见过的所有高手里,叶小楼怕是最强的一位。但观看伤口,这毒命罗刹的掌功不比叶小楼弱多少,再加上他的毒术。“很危险的对手。“鬼人暗自思量,并开始根据已有的信息思考自己遇上他的应对方法。这是他的习惯。

“好狠的手段。”叶小楼看着尸体,皱了皱眉。他的面色阴沉的像是深井里的水,深不见底,只有永恒的谜题与深切的寒意。寒意在叶小楼面上很少出现。但这手法的熟悉感让他有些心里发毛。像是有一张大手从遥远的过去伸来,带着冰一般的森冷,悄悄抚上了他的后颈。

“时间上,太快了。”独孤巧暗自思量。花潮是死于暗杀。而成功的暗杀少不了信息收集与充足的准备。毒命罗刹在自己一行人离开青城派以后,才刚刚在青莹苑进行了屠杀。就算备有快马,能先自己一步来到衡阳,又哪来的时间收集信息,并做好暗杀的准备。“就算毒命罗刹早就了解了花府,这么短的时间,又要怎样做好暗杀前的准备。花府有内奸,或者他就是花府的人。“想到这儿,独孤巧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花诚和莫吟刚刚吐过,直到现在仍是脸色发白;花知安突然丧子,早就哭出了声来,一张老脸皱得像是张拧在一起的抹布;花知礼面色凝重,那微微发抖的面皮宣告着不可压抑的怒火;鬼人与叶小楼仍在检查着尸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独孤巧看不出破绽,无论谁似乎都没有下手的理由。未免打草惊蛇,她决定暂时保持沉默。“这场暗杀能展开的前提是......”

一个念头闪过,独孤巧走上前去,悄声对鬼人两人说道:“花生,小楼,你们对药理的了解怎么样。”

鬼人道:“略知一二。”

叶小楼也压低了声音说:“跟着小姐那么久,总还是懂一些。”

独孤巧道:“一会儿麻烦你们两个去检查一下花潮的餐具,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我武功没你两个好,怕暴露了。”

鬼人,叶小楼本就不是笨人,听得这话,心底都是一凉。二人扫视了花府众人一眼,花府的人不是伤心、恐惧,便是愤怒。府内灯火通明,可二人却只感到处于无边无际的黑幕,不知哪一张绘满了虚情的面皮下,会藏着一颗流脓的心。

二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时,花知安的哭声渐渐止住。老人仿佛在瞬间又老了十几岁,那挺得剑一样直的腰背像是被人抽了筋骨,软软地塌着,好似失了力气。老人转头面对鬼人三人,声音低沉而艰涩:“三位贵客,花府生了这等变故,晚宴也开不下去了。花府现在不安全,你们三人今晚歇息一晚,明天便离去吧。”

独孤巧看着这老人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她心想这人虽然迂腐做作,但刚刚还是意气风发,现在便失魂落魄成这番模样,禁不住有些可怜他。

“花世叔,毒命罗刹不只犯了这一桩案,我与小楼隶属刑军,自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现在他摆明了找上花家,不如便让我三人留下帮个手。”

“也好,你们保护自己,自便吧。”

花知安落寞地应了一声。鬼人三人在江湖没什么名声,他也不抱什么期望。只是他刚刚丧子,也没心情在这件事上纠缠。鬼人三人见状,也只不方便再多说什么,向花知礼打了声招呼,便回到各自的客房了。

他吩咐下人收拾了花潮的尸体,又道:“花府的高阶弟子、家丁,七人一组,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地保护你们花诚少爷。”

花知礼听得这话,心里不快,道:“大哥,现在发生这事,花府人人自危,你让花家子弟都保护花诚侄儿,未免公器私用了。”

花知安道:“我只剩这一个男丁,他再出事,我岂不绝后。花府的产业又要谁来继承。你的两个儿子我也会差人保护,你不必多言。”

“所以你心里,只关心着你的血脉能不能接着掌管花府。现在伤心,也只是可惜对花潮的投入吧。”

“你说些什么混账话,潮儿是我亲儿子,我怎可能不伤心。嫡长子继承花家产业是老祖宗留的规矩,和这事何干?”

“当初花逑侄女死得时候,可没见你这么伤心。”

“女儿和儿子总归不同。女儿早晚要嫁出去,总归是外人。”

听得这话,一旁的莫吟顿时变了脸色,那张苍白的脸泛起一片潮红,像是白茫茫的雪地上撒上了一片血:“知安叔,你这是什么话?”

花知安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道:”没你说话的份。“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另一边,独孤巧先一步回到客房内。鬼人、叶小楼运起轻功,偷偷溜进了厨房内。花府规矩死板严苛,花家每个人的餐具都是本人独有,宴会时的餐具和平常时又有不同。二人偷出了花潮的餐具,带回房内细细检查,果然发现了诡异之处。

“还真让巧姑娘料到了。”

“花生兄弟,这是泽泻。”

“主要是泽泻,另配有几味辅药,催尿有奇效。他把这些药磨成了特殊的药粉,药粉连涂了好几天。直到药效渗入碗里。这碗只在宴会用,估计毒命罗刹本来是想等到几天后的寒食节,趁花府家宴时下手,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到来让花府提前举办了一场家宴,所以才在今日出手了。”

“毒命罗刹本人,至少五天前仍在青城派附近,他自己是没时间准备的。也就是说,花府真的有内奸。”

“先回去和巧姑娘说了吧。”

这时天色已晚,刚出过惨案的花府戒备格外森严,再加上花府男性与女性居所相隔甚远,二人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花府内的其他人。

二人摸到独孤巧的房间,正欲悄悄敲门,却听得一个少女在身后娇笑道:“呀,哪来的两个登徒子,三更半夜潜进姑娘家房间要干什么?”

声音响得突然,吓了二人一跳。等听清了那个声音后,鬼人又不得不苦笑道:“巧姑娘,这个时候,就别再开玩笑了,引来他人,我和小楼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叶小楼道:“我肯定能说清楚,花生兄弟你的确是解释不清的。”

鬼人见叶小楼如此不避讳地拿自己的身体残疾来打趣自己,心里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好了,不逗你们了,进来说吧。”独孤巧收起玩心,推门进入。二人把自己的发现向独孤巧细细讲了。独孤巧兀自沉吟了许久,半晌,说道:“照此说来,花府的确是有内奸了。”

“不错,并且潜伏进花府应该是有些时日了。”

”花生兄弟,小楼,你们二人眼里比我好,进花府这段时日,可曾观察到什么掌功了得的好手。“

“未曾。听巧姑娘你这问题,下手的人难道是那个内奸?”

独孤巧道:“今天家宴办得突然,为了怕碗上残留的药性因为这次使用而被破坏,凶手不得不提前发难。从我们拜访花府到晚宴开始这么短的时间,凶手除非身在花府,根本没机会知道花府的情况。”

“所以,我们的敌手是毒攻了得的毒命罗刹,再加上一个掌法不比小楼弱多少的帮手。”鬼人咧了咧嘴,道,“真刺激。”

“哈,再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先各自回去休息吧,这几日都小心些,当心中毒,莫要着了他的道。”独孤巧打了个哈欠,转身对两人道,”因为某人坏人清梦,姑娘我现在要补眠了,晚安了两位。“

“这是要入冬了,准备冬眠吗?车上睡了一下午,现在才不过刚入亥时,巧姑娘又要睡了。”

“喂,我负责的可都是动头壳的事,很累脑的,自然需要多休息啊。”

鬼人摇了摇头,也不再开玩笑,和叶小楼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夜越来越沉,鬼人独自坐在客房内剥着花生。他没动口,只是单纯地把花生剥开,碾碎红衣,把花生的种子搁在一边而已。

鬼人为复仇而生,为自己复仇,也为别人复仇,对仇恨他很敏感。仇恨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

“莫吟。”鬼人一边念着一个名字,一边将一颗剥好的花生碾碎。

“花知安。”

“花知礼。”

“以及......花逑。”

鬼人抬起头,似是觉得有些气闷,他开了窗,目光眺向那浓浓的夜,又像是要透过那浓黑去回味那十年前躺在血泊中的娘亲,和自己那遗臭万年、死无全尸的爹亲。独孤巧做事的出发点是正义与公理,他拿刀的理由却永远是仇恨,就算他自己不喜欢,鬼人的身份也强迫他必须如此。

他真的不嗜杀,所以每次当他要为别人践行鬼人的理念,总要去细细回味一遍十年前的那一夜,回味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被人乱刀砍死,回味自己是如何看到他最爱的爹亲的头颅是以怎样的姿态被高悬在京都的城门上。十年,他不知回味了多少次,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甚至能记得清娘亲到底被人碎尸成了几段,哪一块被砍得大,哪一块被剁得小;鼻尖似乎也能嗅到爹亲头颅的腐臭味,耳边也像是响起了苍蝇绕着那头颅翻飞的“嗡嗡声”。渐渐的,这变得不像是回忆自己的血仇,而像是嘴里含了一口上好的香茗,或是最虔诚的教徒所笃信的某些神秘而玄奇的仪式。

但他确信,只有这样他才能握得紧刀,才能在杀人时忽视掉他讨厌的血腥味。

“因果宿缘惹一身,

昏花冷眼辩鬼人。

十年悲欢道不尽,

无间狱里叶归根。“

鬼人轻声诵读这一首小诗,话语轻柔得像是和情人的调情话。

“这份仇,鬼人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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