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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满路》第七章 十年梦屈指堪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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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想定是自己看错了眼,定了定神道:

“这是奴婢自己的东西,丢不丢弃也该让奴婢自己做决定。而且这么好的东西拿到街市上去卖,少说也有上千贯,丢了岂不可惜了!”

拓跋如意弯腰拾起脚边那一截翠玉,转身朝着窗外扔了出去:

“贪慕虚荣之心倒是一点也没变呐!若我偏不如你愿又当如何?”

嫣然怫然,恨恨地咬着嘴唇,却道:“奴婢惶恐!”

拓跋如意不解问道:“惶恐什么?”

“公子心真狠,扔簪子就如丢一只破鞋一般随意。奴婢惶恐,不知哪天奴婢真惹恼了公子,奴婢就会像这根簪子一样说扔就扔了,说不定还会被扔进西院的咏春池里活活淹死,”

她故意提起西院的咏春池就是为了看看拓跋如意会有什么反应,如若这件真是他做的,他必会面露心虚之色。嫣然死死盯着拓跋如意,好像一晃神就会错过什么。而在她心里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吊悬着似的,七上八下,总是有些不安。

“我若真想杀你,今早在荣春堂上,光明正大的着一小厮将你打死便也一了百了了,何必要扔进池里将你淹死这么麻烦。可我也不想杀你,杀了你这万户府里可就没有第二个嫣然了。”

“奴婢在喜堂之上这样骂公子,难道公子不生气吗?”

“气与不气全在本公子的一念之间,就如你的命是握在我手中一样。这件事是你先挑起的,你想死,那可由不得你!”

拓跋如意支手抬起她的脸,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他越靠近她她就越觉自己像是断线的纸鸢,茫然得左右摇摆不知要往何处去,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控制了,她握紧拳头,以指尖掐进手心的痛楚来提醒自己要清醒,她往后退了退:

“公子是觉得奴婢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了对吗?公子为何要将奴婢玩弄于股掌之间?”

拓跋如意见嫣然往后退去,心下便起了作弄之意。他将脸凑近她,一步一步往前迈去,而嫣然则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只听‘砰’一声响,嫣然一脚踢在桌脚上,顿时脚踝处火辣辣的疼,她闷哼一声便向后倒去。拓跋如意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揽了回来:“小心!”

手指触摸之下是厚而坚实的臂膀,周身有淡淡的麝香隐隐袭来,仰起脸时只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那眸子中隐隐约约透着柔情与忧心,这是如意吗?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如意,她是不是又晃了神,看走眼了?

他的脸一点一点向她靠近,温热的气息好像香炉里喷出的烟气,柔柔密密地抚在她脸上轻且痒。只听得:“若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或许我一心软便让你做我的通房丫鬟。”

一个通房丫鬟,是个不及姨娘的使唤丫头,只比丫鬟高出一点。若是以后一举得子也只是封个小姨娘而已,若未出半子,便是这万户府里的大笑饼,一辈子只能看着别人的脸色,守着寂寞的屋子过日子罢了。

嫣然立定后方才推开拓跋如意的手:“公子抬举奴婢了!”

拓跋如意也不理会,只说道:“听说你一早上都跪在那个人的院里?害怕了?她也不过是拉大旗扮老虎的人。”

说罢转身坐于雕花小塌上,这才见袍上沾了水滴子,他躬下身,厌恶地掸了掸,起身时只觉头晕脑涨,思绪繁乱,静了静心想是自己起得早了,加之昨夜新婚睡得不沉。他自心底唉叹一声,本想今早去向那几位请安,这下实在受不住抬脚又躺了下去,只想好好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不长,却又做起旧梦,纷纷扰扰萦回梦转竟是些触目惊心场面。转醒时犹自心头突突乱跳,怔怔望着如故清亮窗纸:“嫣儿,外头雨可停了?”

拓拔如意沉睡那会,嫣然见外头还下着雨便将香炉里的龙涎香点上。拓拔如意一反常态,从前不喜用香,近来每至阴雨天气便要丫鬟焚烧龙涎香。龙涎香除有平心静气之功效外,那浓烈的香气能掩盖住雨后难闻的气味。嫣然知道那所谓难闻的气味便是雨后花草混过泥土的气息!此刻她坐在公子身侧又听他在梦中呢喃:“下雨了下雨了,快关窗!”“把这些都拔了,再铺一层青石板就闻不到了!”嫣然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原委。有一次她问扶菊姑姑,扶菊姑姑是夫人身边的侍女,玉娥在时,两人情同姐妹,是一同进夫人母家伺候,亦是一同看着大公子长大的。彼时正下过雨水,扶菊姑姑望向窗外思量半晌,说了一句:大公子是暴雨天出生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或许是被震耳欲聋的雨声吓着了才会这般厌雨!

嫣然见公子迷迷糊糊正唤她,不觉心底爽快,忙不跌起身,紧着替他捂了被褥,笑着道:“外头雨还下着,比方才小了些。秋天寒凉,又不到烧碳的时候,公子也不怕凉着了。”

“你还是从前的嫣儿啊!”

方呢喃一句,顿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间晃过神来,推开嫣然的手掀了被褥,坐起身道:“你去瞧瞧,她可是醒了?”

“奴婢方才去瞧过了,娘子还睡着呢!”嫣然对突如其来的冷漠一愣,来不及多想,却见公子已下塌趿了鞋,便问:“公子可是要洗漱?”

拓拔如意也不理会,用青盐刷了牙,又移了几步一头栽入黄铜盆子里要洗脸,手入盆里汲水,却汲了个空。拓拔如意犹觉尴尬,转脸骂道:“你个破落妮子,连个水也顾不好,你这样子是要作贱给谁看?”一时怒气极盛,抓起铜盆便往地上砸,铜盆砸在大理石砖上‘哐啷’一声巨响。

自被责罚以来,嫣然倒是收敛不少,只是许久不见他如此倒是惊得慌了神,又觉委屈,堵气道:

“奴婢还是那句话,奴婢自认是尽心尽力伺候公子的,公子若觉不得心,打发了奴婢,换个欢喜的可心人儿来伺候便是了,奴婢作贱,也是公子作贱的奴婢。”

拓拔如意一听,顿时暴跳如雷:“你这个贱婢,当初就不该将你留在南院。”

嫣然涨红着脸道:“公子说得极是,当初公子该听了夫人的话,将奴婢谴去浣衣所也不会碍了公子的眼了”

拓拔如意回想起昨日在荣春堂,他本该顺着蒲英洛的意思将她庭仗再谴出南院一了白了的。是他自己心善,恶心巴拉地在那个夫人面前帮她做戏,什么亮晃晃的翡翠如意簪,什么与英娘子天作之合,都是拿来请他入瓮的。他倒是实诚,乖乖儿的举白旗入了瓮。

他略略想了一通,被她下套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一步上前,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嫣然顿觉颊上火辣辣的疼,身上心惊肉跳,她呆站在原地半晌不知是留还是走,待在这里定会继续被他羞辱,可这样跑出去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只好垂首望着自已的鞋尖,正懊恼自己口不择言之时青儿提着木桶进来,还未进门便抱怨道:“嫣姑娘,公子可起了,这里离厨室这样远,打一桶水来回就要一刻钟,若是公子还不醒,水又得凉了,岂不是又糟践了一桶水!”

“怎么?你也想反了不成?”拓拔如意闻及,怒意更甚,紫涨着脸道。

青儿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木桶打翻在地,木桶里的水犹自冒着热气正滚滚往外涌。青儿不知所措,一手去扶桶子一手又忙往柜子上够抹巾,一时又想该向大公子告罪。

嫣然知道青儿闯了大祸,忙帮着她抹地,一面又示意她向公子赔罪,一面又看向公子,只见拓拔如意负手站在窗前已恢复平常之态。

“公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青儿跪在地上颤颤发抖。

拓拔如意转过身问道:“你方才说又糟贱一桶水是何意?”

青儿战战兢兢道:“方才因公子还未起身,嫣姑娘见桶里的水凉了,便吩咐奴婢去厨室重新换一桶热的。”她说着又俯身磕头讨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公子饶了奴婢这一回!”

“好了!不省心的东西!”拓拔如意吐了一气,虽对着青儿喝斥,但眼睛却瞥向嫣然道:“还杵着做什么!想叫我在老子面前出错不成?”

拓跋如意少时顽劣,常因言语不和而与人打架斗殴。万户侯拓跋诚辞言谊正,每每见其子不驯而自称‘老子’出言呵斥。拓跋如意及冠后早已忘却呵斥之言,只记得父亲当时怒发冲冠时说得‘老子’,故尔‘老子’便成了万户侯的代名词。

嫣然会意便令青儿伺侍大公子净面,自家去里间取衣衫,尔后服侍他更衣。

果不出所料,不到一刻钟,刘管家急冲冲进来,打躬道:“公子可让我好找,可是在这儿呢!”

又瞧了眼嫣然道:“侯爷正等着呢!”

拓拔如意却不急不缓道:“知道了!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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