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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花开的地方等你》第6章 晴空之下聚,也听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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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余柏是个哑巴!”邱紫莎叫道,全然没有意识到整个dreammaker齐刷刷向她投来的目光。

李科阳艰难地点点头,“嗯。”

叶瑾南发现前座同校学生透射过来的鄙夷,尴尬地转头望着消息源头李科阳。杨霏只是皱了皱眉,手依然按一向的节律搅拌咖啡。紫莎终于发现了自己一声尖叫给餐厅带来的影响,干咳两声不再说话。

四天前,余柏和鲁炎走进日新高中。

余柏的脸白净,一双眼透着柔光忽闪忽闪,微笑的时候满脸是让人温暖的模样。鲁炎全身包裹着小麦色的皮肤,紧身的衬衣总是显现出运动员般的体魄。这两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以极富戏剧性实际上合情合理的方式进入了日新高中学生的生活,至少,是学校生活。他们是日新前两届的理科第一二名,毕业后进入高校。今年受到钱屏的邀请回日新进行讲演交流。他们以一种自由且看似休闲的姿态行走在学校各处。挺拔的身姿激发了不少同学疲乏的斗志,这种斗志让他们再次鲤鱼打挺般提起精神。身体中一次次涌动不平的荷尔蒙在见到这两个极品后迅速以细胞分裂的速度产生,对于以书为伴的人而言,瞄一眼也足够“充饥”了。

因此,当紫莎一句话出口,立刻引起了附近女性同胞的不满。

女人用于捍卫自己爱慕的,他们厌恶针对偶像的粗俗话语,包括事实,这也是在维护她们的梦。

紫莎沉思了一会儿,当餐厅里的气氛恢复平静时,她又问:

“星期三的演讲他准备用手语吗?”

正在喝葡萄汁的李科阳被冷不丁的一句话呛到了,没有作答。叶瑾南向他投去怜悯的目光,低声说:

“余柏拟稿,鲁炎上台。”

缓过气的李科阳向邱紫莎靠过去,坏笑着说:“当然,如果……你是师兄的粉丝且向他强烈要求,他应该会考虑上台。”

邱紫莎右手食指上下晃动,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如试试?”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条短信,群发。

“瞧,我找到他了,等会儿我就跟他说。”

邱紫莎得意地扬着手里的手机,模样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这一天之后,邱紫莎对余柏在台上“奋起”的鼓动没有起到效果。但是作为交谈的回报,余柏告诉表格式阅读笔记的做法,并且愿意用手语与她交流。

杨霏和叶瑾南无言,李科阳微笑。他抬起头,一口饮尽剩下的葡萄汁。

大约十分钟后,余柏出现在dreammaker门口。

余柏在门前凝视了招牌片刻。他笑了,浑身上下洋溢着温暖。他走进奶茶店,看见了向他招手的叶瑾南。他走过来向大家点点头,当作问好。他在叶瑾南身边坐下,这样一来,三人同坐的沙发椅显得有些紧凑。杨霏与叶瑾南的肩膀挨在了一起,他们的手在桌下紧握。杨霏同样可以越过叶瑾南看见余柏的侧脸,他喜欢看他在笔记本上写字的样子。那个样子很认真,同时显得很干净。

余柏的指尖在餐单上短暂停留,他点了一杯冰镇咖啡。抬起头时发现自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邱紫莎和前桌的几个女孩子。他把手肘支在桌上,右手合成空拳遮挡嘴巴,控制适当的音量干咳。

女孩们在同伴的提醒下转过头,邱紫莎却只是偏侧着头,说:

“余柏,你平常用手语沟通吗?”

余柏点头,恢复到原先的坐姿,等着她的下一句。

“不好意思,你是什么时候学的?之前就会?我是说……”她低声问。说话间瞟了一眼隔桌的女同学,目光流转间些许轻蔑。

杨霏松开叶瑾南的手,抬头看见他正望着余柏,面有微愠。杨霏试图从余柏脸上知道些什么,却看不出异样的感情,平静温和的面目一如初见。她回望邱紫莎,灿烂迷人的笑容里包含挑衅。

余柏摇摇头,随即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道:之前不会。高中毕业后有一天高烧不退,声带受了伤,后来过了很久才学的。

紫莎点点头,褪去了笑颜,一双大眼睛专注地望着笔记本和面前升腾的热气,没再说话。

“你的字真好看,一板一眼又不缺风韵,有些秀气,像是书法一样。”叶瑾南问道,有意转移话题。

“看起来还真是。落笔就跟我们写的不同。真奇怪,难道小时候有练过书法?”李科阳定睛看了几眼,回应道。

余柏点头,正想在笔记本上写下回答。刚落笔,身边便响起了干脆的声音。

“是颜体吧,”杨霏说,“落笔刚劲,转折利索。连笔的时候没有拖泥带水,一气呵成。练了很久?”

“还好。小时候闹着玩,上过几节书法课。”

泛黄的纸张上,字体笔力刚劲。

“难怪。字如其人,温润秀气得很。”李科阳调侃道。

“我都有点期待周三讲演了呢,期待学长给我们普及大学生活啊!”叶瑾南笑着说,声音里透出一些兴奋。

“学长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余柏微笑,嘴角弧度掬起一抹阳光,煞是迷人。

杨霏低下头看着奶沫轻浮的咖啡,手心被叶瑾南一下一下地揉掐。她垂下眼睑,睫毛在空气中轻轻颤动。右手默默回应着对方,反手抓住那一双略大的手,指尖按压手背,摩挲肌肤。叶瑾南感觉手背酥软,心里也像是被鬃毛刷不断拂拭,似有微动。

原来,余柏祖籍杭州,但是家在新加坡。在杭州出生,念完高中去了新加坡国立大学。虽然曾经在杭州住过几年,但是没有仔细走过,尤其杭州几年发展变化巨大,显得尤为陌生。

杨霏听见几次他提笔落笔,见他偶尔望出窗外,眸中波光粼粼,明净清澈。她心里一动,对他徒生了一份亲切。转瞬笑自己奇怪,仿佛对叶瑾南开了先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邱紫莎对着李科阳挤眉,似有打算。叶瑾南微笑,暗暗中松开了一直轻握的手。

“阿南、余柏,快放假了。不如暑假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正好鲁炎跟余柏一起来的,趁机看看杭州城近几年的变化和风光。杨霏跟我们一起,怎么样?”

“高二下,学业不紧张?”余柏心中存疑,写道。

“补课空隙有一个多星期,八月上课,还好。”叶瑾南道。

“好。”余柏点点头,颔首间邱紫莎欢呼喝彩。

“杨霏,你呢?”李科阳问,眸子在杨霏与叶瑾南间徘徊。

她点点头。“可以。”

“行,那你们就选定时间去,我来制定路线。放心,交通线上有我,不用担心。”李科阳兴致勃勃地说,身边的邱紫莎接话道:“我来找找假期城区里的活动,弄几张票回来。”

“那……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杨霏问,眼睛却看着身边的两个男人。

“嗯……”

“衣食住行,民以食为天。”余柏轻笑,抬眸看了看李科阳。

“对对对,阿南、杨霏,你们就准备吃的好了。”

邱紫莎望着余柏微怔,旋即笑道:“那我的肚子就交给你们了,可别带那些没厂没牌的东西哦。”

杨霏嘴角上扬,叶瑾南也点点头。

“分工明确,你带好票就行。”

邱紫莎笑容不改,道:“呦,提醒一下还不行了。知道您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也不带笑里藏刀的啊。”

“厉害了紫莎,要是老唐知道你能把三个成语串得那么溜,一定对你刮目相看。”李科阳台面上打着哈哈,台下收了收紫莎的手,笑容可掬。

“余柏,我跟你说,你别看李科阳现在大大咧咧的,其实高一进校的时候可害羞了。我跟你说他那时候有两个外号,一个是西施,后来是李东北,可逗了……”邱紫莎兴奋地说,眼中闪现出了另类的神采。又回头看看李科阳,带着挑衅的微笑。

看着众人一脸戏谑,李科阳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鲤鱼打挺一般坐正,道:“好了好了,往事不堪回首,大家都不想听。是不是?”

他的手紧了紧紫莎的手,然而这番声力齐下也没有用。

“我想听。”叶瑾南说,无视对方投射的怨恨。

“我也想。”杨霏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附和道。

余柏浅笑着,表示从众。邱紫莎反手掐住李科阳的虎门,带着胜利的微笑说:“讲讲嘛,怕什么。活跃一下气氛。我跟你们讲,他刚进高一的时候皮肤特白,跟山水豆腐似的。军训的时候,教官说先按班里体育队排,他那个时候走神,以为排早操队,推来撞去的就进了队伍里。教官不知道啊,其他同学也没太好意思撵他出来,被他挤开的个个表情跟便秘似的。当他发现站错队的时候吧还不好意思,左挪右挪的,教官刚好走到身边就说,‘你,干嘛呢。白白净净的瞎拧巴,你以为你是西施啊!’”

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是笑了,她接着说:“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回了一句,‘那么大声干嘛,你是武大郎啊!’”

大家笑成一片,杨霏嘴角上扬。李科阳原本想皱眉,却也一下笑出了声,表情夸张,原本一般的笑料更让人止不住笑。他捂着肚子张嘴,任糅杂阳光的那人的气息灌入腹中。

“那还有第二个呢?”叶瑾南问。

“第二个更逗。他……”话音刚落就被打断了。李科阳赶忙道:“够了够了。我说,揭人不揭短,戳啥别戳心。您老人家就歇口气吧行不行?”

“不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尊重人民群众的意愿。”邱紫莎理直气壮地说。

“喜闻乐见。”杨霏补充道。

李科阳叹口气,拿腔拿调悲壮地说:“说,绝了我老头儿的一条命吧。”

“你们看,他说话的尾音醇厚吧。顺吧。高二的时候刚分班,实验班来了新的化学老师,黑龙江的,说话老是儿~儿~的。我们听得都特别费劲。他那时候是化学课代表,听得明白,就老是给我们讲题教题。有一次大课间在课室里讲,开口就是:‘干哈儿,哪儿题不会?’扭头说‘等会儿’,写了个模板给我们看,说‘瞧瞧,这反应不是置换,是提纯儿,浓硫酸劲儿大着呢……’结果被化学老师听见了,他问,‘李科阳,没看出来你有那么浓的京片儿啊。是那儿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答:‘那可不儿,东北的。’以后啊,大家都叫他李东北。”

说完,大家又笑倒了一片。

叶瑾南说:“李科阳,怪不得听你说话老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异乡客啊。”

“去去去,一边儿去。要不是为了跟新老师打好关系,我至于出卖自己吗?我是为我们班的化学事业做贡献好吗。”

杨霏揉了揉脸颊,听着身边人笑声不断。

“说一下怎么了。不会真生气了吧。”邱紫莎作关心状,伸手掐住李科阳的脸颊。

杨霏别过头去,与叶瑾南的目光相撞,她感觉有些微醺。轻薄的阳光经对街的镜面玻璃反射进入他的眸子,与浅褐瞳孔间闪耀光辉。她定了定,看那晶莹剔透的眼眸倒影出浅浅的自己。

谢谢你,叶瑾南,让我有这般的友谊和欢喜。谢谢你,给我这般的宁静与美丽。

叶瑾南轻咳两声,伸手搅动眼前的咖啡。风静静的吹,午后的清新空气缓缓流入餐厅,轻抚着鼻腔,轻拂着心。

夏天,没有遮天蔽日的榕树香樟,也没有涤荡山河的芦苇,这座城有的只是一片枝叶稀松的桂花树和占据大半个水塘的荷花。参差的叶片漏入点点阳光,像是大自然惺忪的睡眼。荷花开得正盛,大多亭亭玉立,也总有几株羞答答地藏在莲叶底下,露出娇滴滴的鲜红。

叶瑾南坐在凉亭里的一排石椅上,身边分别是杨霏和余柏,对面坐着李科阳和邱紫莎。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一米乘一米的石质方桌,上面放着他和杨霏带来的食物——饭团和几种荤菜。几个小时前它们还在冰箱里,彼此分离,有着本真而单调的外表。他抬眸,向身边的杨霏挑了挑眉,却意外地看见她脸颊的一抹绯红,心头微微一颤。

三个小时前

杨霏站在人员喧嚣的广场中央,听喷泉水声潺潺。周围人群喧闹,夏日毒辣的太阳将人逼出了一头汗水。她望向人群的尽头,有一个男生正向她走来,穿过人群带着满眼流光。

“等了很久?”他问。

“还好。”她说。

“跟我来。”他伸出手,轻握她的手腕。手心温润,隔绝了火辣的热气,化作暖潮渗透如血脉。

不久,他们进入了一个小区。居民楼下矮小的青竹排成两排,竹叶青翠欲滴,看上去一派清新之气。叶瑾南的家在一楼,隔着漆黑的栅栏能够看见里面的全貌。大门左边有一个小鱼塘,中央立着一个水管突突冒着水花;右边是自家的花基,种着几株不知名的灌木。沿着鱼塘而上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室,几张米黄色的藤椅围在玻璃桌前,桌上一只小壶,颇有意境。

杨霏听铁门缓缓打开,竟然没有带出一点响声。她跟着叶瑾南进屋,经过小鱼塘的时候发现了几条锦鲤,都是银白添红、雪亮挂金的花色。她走过会客室,听见滑动门的窸窣响动,走进了他的家。

玻璃门隔绝了室外的热气,屋子里很凉爽,空气中有淡淡的气味,说不出道不明,但是好闻。杨霏跟着叶瑾南走进厨房,看他招呼自己帮忙。

“怎么想起来做饭卷的?”她问。

他挑了挑眉,抓一把饭在平铺的紫菜上。“家里有紫菜。而且饭卷好吃又耐饱。”

杨霏点点头,她拿起身边的一个砧板,挑了一把小而锋利的刀。她说:“你卷,我切。”

“铺饭卷饭动作慢些,等等再做也不急。帮我把可乐拿出来,洗一下鸡翅吧”

“好。”

叶瑾南听见身后响起了奔涌的水声,水嘭嘭咂咂击打着洗手盆。雪白的米饭平整地铺在紫菜上,丝丝冒着热气。叶瑾南勾起嘴角,他突然不想去参加聚会,只想在家里,蹉跎着夏日里两人的时光。水声骤停,他已经卷好了两条饭卷。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注视,叶瑾南莫名紧张起来。

“切吧。”他说。

杨霏看见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声音嚅嗫。她不置可否,心底有种甜蜜丝丝入扣。她的右手握住方才放下的刀子,刀尖朝下,左手扶着一条饭卷,提手、放手、提手、放手。摆件之后,她转过头,看他平铺那一团白米,造出一席小小的雪地。他依次把培根、黄瓜、柳条排在雪地一侧,宛若天边升起的屏障。细长的手指挺住饭卷背面,拇指按压配料边缘,一推一送间划出弧度,继而显长条形。

“我去找小碗准备酱油。”

“不用了,外面袋子里有包装的酱油,芥末也够。”

杨霏接过他递来的饭卷,说:“最后两个,我来试试。”

叶瑾南挑眉,别过头笑道:“怎么,来偷师?”没等杨霏回答,又说:“不行。喜欢看就看着,我来做就好。”

“我也得学。光会切怎么行。”杨霏说。

她的口吻似乎不容置疑。叶瑾南笑了,心却感觉被揪了一下。

“可以了。饭团蘸上酱汁和芥末味道不会差。”杨霏放下刀,听他说:“我以前用过酱油来蘸,味道不够,不香。后来,紫莎提议说哪里有特定的饭团酱汁,跟着她尝试,结果味道一点也不差,比得上店里做的味道。尝尝?”

他伸手拿了一块切好的饭团,在窗边的一碟深褐色酱汁上蘸了蘸,转手递过来。杨霏咬了一口,发觉饭团要散开连忙伸手挡住,啪一声拍上他伸来的手。来不及道歉,慌忙吞下那半块饭团。奈何松散的饭粒卡在舌根,激起一阵咳嗽。

“好了好了。”叶瑾南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道。

“到外面坐,打包饭团。我做鸡翅。”

见他上手卷剩下的饭团,杨霏坚持道:“我来……”

“我在这,马上就好。”

到此,她不再多说。因为忽然发觉想要看他的样子,看他搓揉按切,看他指尖轻扬,看他眉目流光,看他神采飞扬,一如他看自己的模样。

他感觉到她还没动,也未抬头,只是顺手拿起她放下的刀。下刀利落,钢铁与原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么多会不会浪费了些?他们吃得了?”杨霏突然问。

叶瑾南看了看饭卷和待煮的鸡翅,“多吗?这些……”

杨霏递出一张小票,拉直,突出中间一大段商品名称。叶瑾南想起那该是大厅机顶盒下压着的订餐小票,不禁莞尔,心里感叹着她的观察入微。

“怕什么,都是大家爱吃的东西。既然去玩,准备多些也无妨。”他说,伸手掐她的鼻尖。

杨霏没有躲开,但直了直脖子。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摩挲。

“好。这里面什么是你爱吃的?”

“黑森林蛋糕、红豆派、青葡萄汁。”

杨霏甩了甩头,侧身把切好的饭卷放进盘子。撇了撇嘴道:“多重口味嘛。这么挑,难怪要你准备。”

叶瑾南摇摇头,宠溺地笑道:“我不仅挑食,还挑人。”

“以前有段时间爱吃芋头派,后来尝了红豆派,好吃的很。”

“芋头派就不好吃了?”杨霏调侃道。

“好吃,就是寡淡。”

“那葡萄汁呢?不酸?”

“一点点,还能接受。”他伸手搭在她的肩头,温暖的手心包裹着她的肩。“看见那一列青竹了吗?苍翠挺拔,让我想起了悬崖青松、戈壁白桦,葱葱青绿装点了整个世界。有时候我觉得,那些一线的武警、医生都跟它们一样,全身每一个细胞由核至膜焕发着无法摧毁的生命力,绿得透亮。”

“但是我喜欢喝茶。不论何时何地,心里都忘不了萦绕鼻腔的茶香。我尝过普洱,苦涩;也试过白茶,清淡;仔细看过白玉观音,漂亮;闻过了龙井,香醇。最后还是念念不忘浙闽早春晨露刚出时采摘的铁观音,比一般的添了点苦味,但是苦后回甘。你知道吗,那种甘是不会腻的,丝丝入扣。但是醒茶时间长,仔细闻能闻到苦味。这都是自己做的时候挑,到了外面,喝什么都行,没有挑的。”

“真好。”

“好什么?”

“以后我帮你挑。”他微笑着靠近,在她的耳朵上方停下,气息吐纳间拂动着她的发丝。“挑什么你吃什么。”

杨霏微怔,感觉侧脸有些瘙痒。她咽了口唾沫,努力不显出慌乱。

轻缓的门铃声响起,他转了转头,却没有动作。她转动眼珠,扭过头发现自己映在一双浅啡眼眸之中。

“我去拿。”她勉强笑笑,逃一样走到门边。

杨霏拿到外卖后没有再回厨房。她就在饭厅里,整理收拾着要带去的食物跟餐具。十步以内的空间里,油锅乍响,香气四溢。即使空调凉风不断,烟火气带来的温暖也氤氲不散。

准备好餐具,杨霏停下了手。她进入大厅。这是一间四室的房子,两个厅堂相互贯通呼应。外有一个小花园和茶室,内里厅堂横向装潢,房间纵向排布,显得齐整且宽阔。装修中规中矩,土黄色粉刷墙与褐色的沙发相得益彰,电视机一侧是照片墙,墨绿色的架子上有奖杯也有书籍。走廊上随意挂着两幅小尺寸风景画,房间门口被细心地铺上毛毯,尾指般粗的软毛稍稍竖起像是风中摇摆的手臂。

身后的铲勺声停了,火炉啪嗒一生偃旗息鼓。她回头,走到饭桌边等叶瑾南出来。

他放下手里的两盘鸡翅,瞥见桌上的餐盒背摆放得井然有序。

“不到处看看?”他问,心里有些内疚让她一个人待着。

“看了。”她笑着望他,“还不错。”

他拉开其中一张椅子,引杨霏入座。他也坐下,将鸡翅夹进餐盒。

随后,他看了看手表。

“到时间走了?”杨霏问。

“不急,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说。

他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说:“来,我带你走走。”

他引她去客厅、书房、客房,介绍房子的布局、茶厅的装饰,絮絮地说着画作、照片的来历、意义。最后带她到布有水纹的门前,停下。脚下的地毯似乎是新的,比其他房间的更加厚实柔软。

“这里面,是我的房间。”他说。

推门而入,窗户内照进了一米阳光,窗明几净一说再适合不过。

“第一次来你家,就进来,不太好吧。”杨霏倚靠在书桌旁,扭头眯着眼看叶瑾南,语调随意,脸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

“有什么不好。盛夏光景,门户洞开,心思澄明。”叶瑾南说。

杨霏见他目光柔和,神色淡然反倒有些迷乱。她发觉窗户果真没有关上,阳光径直进入房间不受阻挡。

她感觉脸颊微烫,故意抬起头窗外阳光,眯上眼睛。一个宽大的身躯挡住了烈日,杨霏依旧眯着眼,左右滑动的眼珠闪烁着怀疑。

“生气了?”她摇摇头,索性闭上眼睛。

“怎么了?”

“冥想。”

叶瑾南忽然觉得好笑。他凑近了些,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你确定,要冥想?”

她的睫毛轻颤,唇瓣张合:“不然呢?”

“女士,不如一起谈谈?”

她把手放在他伸出的手上,笑道:“乐意奉陪。”

他们围坐在一张帆布周边,帆布上摆满了食物。他们所在的亭子位处江滨公园的一隅,正对着江河,背靠公园的人造草坪。河水映出万里之上淡蓝的天空,那里云朵连片,阳光从每一个云朵空隙中射出来,在江水上构造闪耀的金波。

“余柏,这些都是我们准备的。你尽管吃。”叶瑾南说。

余柏笑着点点头,望向杨霏时眼中露出柔和的光。杨霏朝他微笑,转眼眺望那宽阔的江面。

邱紫莎拿起其中一杯青葡萄汁,顺手递了李科阳一块红豆派。

“谋杀亲夫啊你,这馅儿能烫死人!”李科阳伸手接住嘴里的红豆派,大叫道。

“吃你的派,烫死我负责。”邱紫莎回噎了一句。

被噎的李科阳瞬间回过神来,他摸着下巴说:“怪我,长着一张楚留香的脸,偏生了贾宝玉的命……娘子悍然相对,真真是折煞我也。”空出的手僵硬地编起兰花指,伴着做粗的声音,引人发笑。

杨霏用指尖掐了掐叶瑾南的手,望他的目光有了些疑惑。他浅笑,做了一个“苦命”的嘴型。杨霏会意。一旁的余柏手拿着一个饭卷,看着两人的眼中笑意深深。

“还贾宝玉呢。你林黛玉吧。”

“敢问您是王熙凤?”

“说好的找场地、准备票,今天怎么了?我本来还不明白,原来是让我们来公园听相声啊。”

“阿南,你别说。上星期、这星期这几天,我们去的哪个地方不用全票,没有场地?今天来这里散心,既能给你们创造机会,又能怡情养性。多好啊!”

“对啊。有吃有喝有亭子,多好啊。余柏你说呢?”

余柏点点头,对紫莎的话表示赞同。

“阿南,这些是在哪里买的?这葡萄汁挺好喝的,比你以前给我买的甜,更有味道哎。”

叶瑾南感觉杨霏的手从自己手心滑出。他看着她拿起一块蛋糕,脸色平静,说:“科阳介绍的店,改天让他带你去。”

“行啊,我说你怎么问我哪间店的东西好吃,原来是骗我做外援。”李科阳愤愤道。

“不然呢?约会的店还能让你知道?”

李科阳夸张地点点头,一脸深以为意。侧过头,瞥见邱紫莎的饮料已经喝了大半,吸管口留着扁扁的印痕。

吃毕,李科阳建议分几路到处走走。李科阳和叶瑾南一拍即合,杨霏和邱紫莎都有感觉也就欣然同意。

邱紫莎牵着李科阳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他们走上了一条江边的小道,仅容两人,所以几乎肩膀贴着肩膀。她闻到了江水来去带来的腥气,夹杂着一丝青草香,还有半打他衣服上的皂香。她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背后贴近。

忽然,他停了下来,她便一下撞到了他的背。感受到他的僵直,伸手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尽情的嗅着那种他身上特有的香味。

“紫莎,今天不开心吗?”

“没有啊。”她懒懒地说。

“我觉得今天,你有点奇怪。你跟阿南说的话……”

“就是开一下玩笑。高一的时候就认识,所以说说笑而已。”她侧着头靠在他身上,等着他的背慢慢地放松。

李科阳转过身抱住她,轻轻抚摸着她。

“紫莎,我们都长大了。”

“嗯。”

“有些话要当心说,有些事不能做。”

“我知道。”邱紫莎说。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两侧的颧骨高高耸起,露出了小酒窝。

“胡思乱想了?”李科阳无奈地点点头。

邱紫莎笑容更盛,她收了收笑颜,双手扣住他的后颈,吻他。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吻,有一些索取,但是因为羞涩没有深入。她由始至终看着他的眼眸,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光和心里的秘密、她的美好。他给她回应,手轻轻地把她拢到身前。一曲终了,吻也停了。

“好多了?”他点点头。

“德行。”她扭头向前,佯装不屑。

后来还是他赶上了她,把她带到了绿道旁的一座木屋前。他推开门,引她入内。

这该是一间私人茶室,装修精致,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门边的空调处于关机状态,茶室里却是凉爽宜人。进门,左右两边都是竹编的椭圆靠椅,椅子看上去像是开启了四分之一的蛋壳,素色的垫子随意的搭在里头。邱紫莎走过时摸了摸沟壑分明的竹椅,脚尖一转来到了副厅。经过几米的昏暗,踏上了棕木楼梯向上,隐隐能听见身前男生的呼吸。

邱紫莎伸手拉了拉李科阳,他反手牵住她,手心里的温度不减。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却又期待着即将走上的阶梯尽头会有什么样的惊喜。惊喜,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也许是因为它经常到来,也许是因为有他在。

他们来到了二楼,高度稍矮,感觉像是夹层,但是由于装了两面镜子,并不显得狭窄。李科阳拉开了米色的窗帘,透过玻璃汹涌而入的阳光一下子刺激眼眸。邱紫莎眨了眨眼睛,把头偏向一边,窗户旁伫立着几个人形模具,套着衣服。她记得,那是半年前她看上的几套动漫服装。

“喜欢吗?”

邱紫莎别过头,看见他已经站在身前。侧面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高高的鼻梁成为了自然的明暗分界线。她眨眨眼,抬眸正对那对浅棕眼珠,心中温柔如水。

“喜欢。”她点点头,认真地说。

她看见对面的眼眸亮出一道光,“这些是你的。”

稍一愣怔,她定定神,道:“瞎说。”

“要不要打赌?”

“不要。好吧,都是我的。可是,哪有机会穿。留到毕业以后,我还不憋死。”

他把手指插入她蓬松的秀发,走近一步贴近她,笑容不改。

“今年有社团嘉年华的晚会,忘了?”

她的眼睑一垂,眸中流光溢彩,抬头,问:“都高三了,老师才不会让我去。”

“她会。”

“傻呀,不会。”

“打个赌?输了算我,赢了算你。”

“可是你说……”

他躬下身,手掌扶着她柔软的后颈,鼻头轻触她的鼻翼,温暖的气息徐徐而出拂动着她细微的汗毛。她稍稍放慢了呼吸,让身体吸入他的气息,感受那些二氧化碳轻抚着毛孔。

“我负责惊喜,你来开心。嗯?”他说,眼中温润如水。

从他开口的一刻起,邱紫莎沉浸在他的目光里,甘心溺毙。全身的细胞都好像放慢了速度,慢慢吸收不断渗透的甜蜜。她把这句话刻入脑子里,连同这个人和周围的一切。以至于很久以后的邱紫莎梦回的时候都会狠狠地嘲笑自己,一醉到底。

她说:“好。”话语中带着些不自觉的颤音。

他勾唇靠近。蜜糖色的唇迎上他,他热情地探入作为回应,舌尖滚动触碰舌根,满足她期待的欢愉。

片刻以后,他拥着她,让她感觉他的起伏。鼻腔里是她秀发的香气,带着玫瑰和迷迭香的淡香,是她惯用的香氛,他独享的醇香。他轻轻阖上眼睛,手指顺着发丝向下到发梢,时而扫到那柔软又卷翘的头发引起一阵酥麻。

窗外晴空万里,光线徐徐变幻,在玻璃内外创造离奇色彩。珠片反射着三原色,在漆白的天花板旋转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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