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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在身体里的记忆》第三章 地瓜与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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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帆的梦,香甜无比。五颜六色的鸟儿,展开翅膀,在蓝色的天空下,自由自在地飞翔。他站在草地上呆呆地望着望着,忽然之间,肩胛骨处传来莫名奇妙的酥痒感。他下意识地抖动几下,双脚竟然离开了地面。于是,他卖力地扑打着双臂,不,此时,他身有双翼,飞啊,飞啊。山与海,还有人间,都在他的身下。只不过,当他的身体和银杏树尖擦过的时候,“咯咯哒,咯咯哒”,一阵个性十足的闹铃声,把他给吵醒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讨厌的人,总是篡改他手机的闹铃。“咯咯哒”都算是温柔的,更有一次,竟然是鬼哭狼嚎,鬼哭狼嚎啊!吓得乔帆像被开水浇到的青蛙一样,一跃而起。没有女朋友的日子,总是悲催地沦为哥们恶作剧的对象,乔帆叫苦不迭。

与向欣予见面之后,乔帆口头答应唐双,可以和向欣予继续相处,增进了解。可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任凭网络各路大神如何支招,他就是开不了窍。他思来想去许久都不能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甚至都找不到再见面的高明理由。于是,事情就这么一拖再拖。

又是一个礼拜六,山水风景都留给那些有情有爱的人去欣赏了。他该干点什么呢?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除了偶有朋友把他这里当聚餐地点,发挥过那么点必要作用之外,其他时候,基本都摆在架子上,没摘下来过。一个人,特别容易慵懒。再新鲜的食材,洗切烹炒忙活半天,最后,品味道的不也只有自己么?乔帆特希望有一天,有一个女人,愿意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举着筷子在餐桌边催促他,“亲爱的,我都快饿死了,菜什么时候好?”

可是,这样靠着他,等他喂饱的女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烟火,是家少不了的元素。韩冰从名字到人都那么冷,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在烟火里沾染熏陶过。心情突然有一些烦乱的乔帆,重重地关上冰箱门。手顶在门上,支撑着身体,半天都没有移开。十年了,他还是忍不住时常想起韩冰,想起韩冰挡在他身前,对别人横眉冷对的样子;想起韩冰冲他嚷、冲他擂拳头的样子。缘分这东西,一旦消耗殆尽,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安排两个人重逢、相守了。他和韩冰之间,何止是缘分已尽,简直就是地瓜遇上香槟,是烤是煮都不配。

乔帆把电水壶放满水,打开开关,心神空茫地站在旁边,直到壶里的水开始沸腾,热气顶开壶盖,向四面八方喷出。他才慌忙醒过神来,切断电源。有人说,衰老的重要标志,就是在夏天,也要菊花、枸杞、热水、保温杯。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他习惯给自己囤上好几箱的饮料、矿泉水,不是冰镇的都不喝。可是,这才没过几年,乔帆连饮水机出来的热水都不能接受了。只因饮水机说明书上写了,“无法达到水的沸点,请谨慎饮用”。他丢了几朵菊花在水杯里,打算给上了年纪的肠胃,来个全套spa。

干透的菊花,遇上滚烫的热水,瞬间从浅淡的干黄转变成金灿灿的明黄色。也不知道是哪个思想龌龊的人,把这么漂亮无辜的花儿,曲解出自带臭味的意义?害的每逢有人问他,“你这杯子里泡的什么?”乔帆不得不生生把“菊”字咬碎,咽回肚子,说,“花!”

等待茶水降温的间隙,乔帆照例戴上高保真降噪无线耳机,打开手机里保存的voa快速新闻,一边听一边跟着小声重复。他特别喜欢这副耳机,每次戴上,都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少年时代。他蹬着自行车,高高兴兴走在回家的路上。两块钱一副黑线耳机,插进收音机的小孔孔里,省台主持人甜美动听的声音,就会传到耳朵里。两块钱,把多少烦恼忧愁挡在两耳之外啊!乔帆这边正认认真真享受高品质耳机带来的清晰音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起,“儿子,你妈给你来电话啦!儿子,你妈给你来电话啦!”

乔帆定睛一看,可不真是他妈给他来电话了。前两天刚打过电话,这大礼拜六早上,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般,他妈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因为,怕吵到他睡懒觉。

“妈,”乔帆一边喝水,一边说,“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呜呜呜……”,电话里传来一阵咆哮的嚎哭。

“妈,你哭什么?出啥事儿了,赶紧跟我说说。”电话这头,乔帆一下子紧张起来。

“儿啊,你爸那个老没正形的,他要跟我离婚啊!”乔母好不容易忍住哭泣,说出来的话,一如平地惊雷。

乔帆根本不敢相信,他对着电话里说:“妈,不能吧?我爸他跟你在一起这几年,咱家日子不是挺和美的吗?再说,我前些日子回家,也没看出来有啥矛盾。是不是你俩吵架斗气,气头上说的话?”

“什么气头上说的话啊?他是当真说的,昨天下午自己打包了行李,就离家出走了。一整夜都没个电话打给我。”

“妈,你先别急。我联系联系他,也许不是大事。你别哭,弄点饭吃。等我问清楚了,就给你打电话啊。别哭啦啊。”乔帆一边连声安慰母亲,一边挂掉电话,迅速从通讯录里翻出严家庆的号码。是的,乔帆的父亲不姓乔,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血缘关系。严家庆是乔母征得乔帆同意后,几年前招赘来的再婚丈夫。

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乔帆只能在微信里语音留言给他,速联系。这大早晨的惬意,全被他俩要离婚的消息给打飞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动静整得倒是不小。老头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能像毛头小伙子似的,玩离家出走呢?乔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对于母亲再婚这件事情,从情感上来说,乔帆的内心是抵触过的。没有谁无私到完全不去计较再婚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他也担心,继父入赘,能不能和母亲相敬如宾?万一有个健康之类的问题,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凭空掉下来的养老负担?但是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每每偷偷以泪洗面的场景,让乔帆心痛至极。尤其是,上大学之后,他就算彻底离开了家。一年到头回家的时候,也就清明和春节那么几天,来去匆匆不说,还要去掉花在路上和同学聚会上的时间。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屋子,陪伴母亲的,只有父亲蒙尘的遗像和几只下蛋的母鸡,还有院子里父亲当年亲手栽下的海棠树。

严家庆是邻村的光棍汉,相较于大多数都是小学文化的同龄人,他学问还算高的。至少读到了高中,毕业以后,还做过几天村小学的教书先生。前一个妻子,嫁过来之后,嫌弃他酸腐,砸碎他的近视眼镜,气呼呼地回娘家,再没回来过。寒来暑往,严家庆的侄子侄女都成家立业了,他还是没找到愿意嫁给他的女人。独自侍弄着村后的几亩薄田。县上搞农业经济大生产的时候,鼓励种双孢菇。靠着读书人的钻研劲,严家庆买来科学种植蘑菇的书籍,率先响应政府的号召,第一年就实现了收入翻番,还被县上当做先进典型,带过大红花。

有一年夏天,邻居五婶神神秘秘地往乔帆家跑了好几趟,鼓动乔母再婚。这些,乔帆都是事后才知道的。总之,听说乔母迟迟疑疑,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严家庆后来耐不住性子,自己拎着半袋子杏鲍菇,找上门来,说:“白妹子,我知道你抹不下面儿来嫁出去,那我就嫁过来,给你当上门女婿。你不敢点头是怕乔帆不同意吧?没事,等你认为他会同意的时候,你再跟他说。我等着。”假期,乔帆回家的时候,母亲旁敲侧击试探过他,“将来你肯定要在大城市工作,妈一个人,连个身前身后照应的人都没有啊。”乔帆装傻不语,他怕父亲的在天之灵怪罪,怪他没守住母亲对父亲的忠诚。假期还没结束,就跑回学校。他用公用电话往韩冰家打电话,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非常没好气地说,“回学校啦!”

乔帆忙不迭地拨打烂熟于心的一串号码,那是韩冰的手机号。回家的时候,她轻易不用,只有到学校才会为了便于联系使用。乔帆也想买个手机,像韩冰用的那种,彩屏、带翻盖儿,小巧轻便,一开机就会有欢迎动画。可是,买手机的钱迟迟攒不够。所以,乔帆找韩冰容易,韩冰要想找乔帆,就得费些周折啦。

傍晚,天很阴,感觉暴雨要来。乔帆按照韩冰说的地址,找到了一处街边的平房。平房的位置很偏僻,从大街走进一条小巷,到头右转,才能看到一条比较窄的街。韩冰和一同打工的两个同学,合租下这处平房。可乔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房子不该是女孩子住的。房子建在街边的一处高台上,有些像是私搭乱盖的临建。木质的窗子能从里面栓上,但也就是防个君子奈何不了小人,随便给点力气,估计就能捅碎玻璃。房顶上压着几块黑色的防雨布。进屋就是一张大通铺。不知从哪儿淘弄来的两张黑色课桌,勉强夹在门和床板之间。

韩冰正躺在床上睡觉。看乔帆进来,便懒洋洋地起身,问:“你不在家好好陪你妈,这么早回学校干什么?”

乔帆正为他妈的事情烦心呢。听韩冰这么一问,叹口气坐在床边,说:“别提了,我妈都想给我扫地出门了。”

“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妈话里话外,藏着要再走一步的意思。我又不傻,早听出来了。”

“没什么毛病啊?兴你没完没了谈恋爱,就不兴你妈再嫁人啊。肚肠别那么狭窄,好不好?”

“唉唉唉,我说亲爱的,”被冤枉的乔帆急红了脸,“谁没完没了谈恋爱啊?我乔帆若负你,天打雷劈。”也不知道老天爷是要诚心臊他,还是真就发誓遇上打雷,巧啦!乔帆话音刚落,一个闷雷劈下来,随后大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到薄薄的屋顶上。

“看见了吧,老天爷都不信你。以后没事别指天对地起誓,小心劈死你。”

乔帆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对斜靠在墙上的韩冰说:“冰,说心里话,你的嘴巴,有点毒,缺少女孩子该有的温柔。你听收音机里那些女主持人,哎哟妈呀,甜到骨髓里,听得啥烦恼都没有了。”

砰的一声,韩冰身后的枕头,直线飞向乔帆的脑袋。“我让你甜!甜死你得了!”

“嘿,我说不带这样的啊。把我砸成植物人,你还得端屎端尿,伺候亲夫哦。”乔帆努力想化解尴尬,把韩冰逗笑。

“谁管你哦?”韩冰终于笑出声。

“看嘛,我就说,你笑得时候,最好看。”乔帆伸手把韩冰拉近怀里,起先她有些抗拒,但此时,外面已经是大雨倾盆。天气莫名其妙传递来的伤感,软化了韩冰,她窝在乔帆怀里,不再像刚才那样恶言相向。语气变得出奇温柔,“乔帆,你妈挺可怜的。人,一天到晚没个伴儿,不行。你又不能陪她一辈子。她要是选得人不坏不孬,你该支持她的。化不开的结,想不开的情绪,自己慢慢消化。她要再婚,你别拦着。”

乔帆没有马上说话。韩冰所言,句句在理。母亲大半生的光阴都用来蹉跎、悲伤了,他要是再拦着,岂不就是大不孝?也许,他真的该第一个支持母亲再婚。

“唉,我说,你听没听到啊?再拦着,我都不依你!”韩冰的语气又回到寻常状态。她挣开乔帆的怀抱,脸上浮现一丝怒气。

“听听听,”乔帆慌忙应承,“公主旨意,微臣岂敢违背?”他再用力把韩冰拉回怀里,抱得比刚才更紧了。

“我说你一张嘴,怎么就那么贫?”

“你本来就是我的公主,我一辈子要敬着护着的公主。”

“你见过住这么破房子的公主吗?”韩冰又向乔帆身上靠了靠。凉凉的水滴,啪嗒,啪嗒,滴到她的头发上。她依旧低着头,靠在乔帆胸前,声音低低地问:“挺大个男子汉,你哭啥?”

“什么我哭啥啊?房顶漏了。”乔帆大喊一声,两个人这才意识到,水滴是房顶上啪嗒下来的。而且,漏水的地方不止一处。他俩没时间再亲亲我我,慌忙起身,各处找盆子、碗之类的容器,摆阵布局一样,放在漏雨的房顶下方。水滴即使完美掉到盆里,还是会溅起水花。他们不得不把屋里仅有的两把雨伞撑开,坐到床板相对安全的一角。外面大雨,屋里小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韩冰忽然之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乔帆也觉得有些伤感。他的韩冰,本是公主一样的女孩,却落到这步田地。他轻拍着韩冰因哭泣而颤抖的背,语气坚决地说:“冰,别难过。你爸的事情早晚会过去,我早晚让你住上扛风挡雨防地震的大房子。”

韩冰不语,哭得已经是梨花带雨。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再说话,伴随滴滴答答的水滴声,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脸盆和伞已经把巨大的木板床隔得凌乱不堪,根本没有一块足够两人容身的宽敞地方。窗外的雨,哗啦啦下个不停。乔帆没说要走,韩冰也不提让他离开的话茬。夜深却不静,雷声绵延不绝。沉默许久的韩冰,突然紧紧抓住乔帆的手,说,“乔帆,索性今晚,你就不走了吧?”

乔帆的心脏顿时怦怦一阵乱跳,他忐忑地看向韩冰,问,“不走了?”

韩冰深吸一口气,说,“不走了!”

两颗热烈跳动的心脏,紧紧地贴在一起。旁边撑起的雨伞,被挤压到变形。韩冰的衣服不巧被丢进接雨水的脸盆里。乔帆的衣服也被雨点打湿,两个人忐忑笨拙地宽衣解带。紧要关头,乔帆已经坏掉凑活用的皮带扣,怎么按都打不开。韩冰一急,直接从桌子上摸来一把剪刀,用尽力气把皮带一剪两截。

乔帆依然不敢鲁莽,他咬紧牙关克制自己,问韩冰,“你不后悔?”

韩冰扔掉剪刀,一字一顿地说,“不后悔!”

乔帆不放心地又问:“会怀孕吗?”

没有任何预兆,韩冰照着乔帆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然后,对着疼得嗷嗷叫唤的乔帆说,“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怀也是我怀!”

窗外的雷声渐渐小了。屋内的年轻人就这样把彼此奉献给对方。不想过去,不念将来。午夜十二点,昏黄的灯光下,乔帆猛然间注意到自己压在身下的白色t恤,长出一朵鲜艳的花,血红血红的……他把头深深埋进韩冰的长发里,默默对自己说,今生不可负韩冰。

第二天,乔帆特意一早就给他妈打去电话,“妈,我想明白了。不拦着你啦,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有个人陪着你,我也放心。”白海棠在电话那边,感动得稀里哗啦。

后来,严家庆就搬过来。摆了两桌酒席,请过亲朋好友,成了白海棠的丈夫。最初,乔帆还不能马上适应,回家的日子也少。后来,他妈忧伤歉疚的眼神,让他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叫了严家庆爸爸。这声爸爸,乔帆是为他妈叫的。

婚后,严家庆和乔母相处倒也融洽。相互帮衬着,把双孢菇大棚从三个增加到十个。平日里和和睦睦的两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乔帆等到下午,依然拨不通严家庆的手机。他妈那边依然在呜呼哀嚎。担心不已的乔帆决定,临时回家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百公里,对于提速性能卓越的越野车来说,不在话下。天还未大黑的时候,乔帆就站在了自家堂屋里。这两年,卖蘑菇挣了些钱。除了西边两间房之外,原来的老屋都被推倒重建。铝合金的门窗,茶色的大玻璃,屋里还铺了大块儿的地板砖。和老屋比起来,敞亮气派多了。母亲正坐在饭桌旁,半个馒头,一碗小米稀饭,明显已凉透。估计也是没什么胃口吃饭。看到儿子突然出现,白海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失控。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个挨千刀的,要和我分开过。我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跟他过起日子的啊?”

“妈,”乔帆扯把椅子坐下,“你先别忙着哭。我爸跟你离婚,总要有个说法。他为什么啊?”

“我哪里知道。他说我唠叨,没追求,一天到晚,就知道串门唠嗑跳广场舞。地里也没个活儿,我乐呵乐呵,又不花什么钱,他咋就那么容不下?”

“以前我爸就挑过这些理?”

“砸过我的小音箱,闲我闹得慌。但是,我不出去跳个舞,在家还能干啥?”

“你都跟谁跳广场舞?”偏听则暗,决不能只听母亲一个人的说辞。真闹到分道扬镳的地步,肯定不是个小事。乔帆决定先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由来。

“都是咱村里的人。女的多,男的少。前院五婶、后街花嫂、你建平姑姑……好多人都去跳。咱村里晚上,现在也可热闹了。”

“还有男的跳广场舞?”

“有啊。有时候我们也跳个双人,但不多。他们入我们的队,女的跳啥他们跟着跳啥。”

“我爸跳吗?”

“他才不跳呢。他要跳还会跟我闹?”

“行啊。你把饭吃了。我爸去哪儿,你晓不晓得?我大老远回来了,找他唠唠。”

“我不知道。估计他也没什么地方去,回严家庄的可能性大。”

“嗯,好。我知道了。”乔帆饭也没吃,随即赶往严家庄。可找到严家老宅,却连个灯光都看不到。屋里黑透透的,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这么晚了,也不好去谁家四处打听。他只好又在微信里留言给严家庆,“爸,你跟我妈不要斗气,各自有缺点,各自都要改,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看到信息速速与我联系,我妈很伤心,这样对她身体不好。”

第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严家庆终于打来电话。他告诉乔帆,他妈跳广场舞痴迷到饭都不做,净拿萝卜咸菜、隔夜的饭给他对付。这还不算,从早到晚就唠唠叨叨,嫌他眼界小,不会上网卖蘑菇。辛苦到头,不过就是拿回个辛苦钱。不过,他也跟乔帆讲,自己就是出去冷静冷静,也给他妈提个醒。城里的工作要紧,该回早回。

乔帆无奈地又劝了严家庆几句,发动车子,往城里赶。多好的感情,一撞上生活的激流险滩,总是要陡生波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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