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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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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脑电波不散,被古人说成是“阴魂不散”,这似乎有些迷信色彩。其实,过去农村常有“黄鼠狼迷人”的事情,有的地方管着叫“撞客”,这与脑电波不散有直接关系。我上技校的时候就亲眼见过一个女孩被黄鼠狼迷住的情景。技校宿舍临近农村,周围是荒地。那女孩平素少言寡语极内向,突然一晚撞客了,满嘴说的话极其流畅而且洪亮,尤其是述说的是个男人的冤情。我赶到时,几个女同学正掐住她的虎口,她滔滔不绝地说:“我家是河北××县××乡××村,我出外打工来到这里,在施工中起重机倒塌把我砸死了。我家里还有七旬老母,老婆给俺生了个女娃,俺还没有见过呐……”话说得离奇,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事情说得有头有尾,合情合理,不是编造能编得出来的。女同学掐住她的虎口继续追问:“你现在哪里?”这是指迷人的黄鼠狼。那女同学显出痛苦状,连声说:“就在,就在院墙外的茅房里。”有个女同学说:“快去,黄鼠狼子正在那里挠爪呐。”我听得有些害怕,立即劝解地说:“算啦,算啦,得罪不得。”掐虎口的女同学厉声问道:“你走不走?”被撞客的女同学哀求道:“走,我立马走。”于是几个女同学把被撞客的女生押到房间外,屋外漆黑一片,“咕咚”一声,猛地把她推出跌倒在地,她“哇——”地大叫一声,爬起来惊恐万分地跑回房间,坐在她的床上,立刻变得目光呆滞,噤若寒蝉。任凭大家跟她说什么她都一声不发,又变成了原来的她。这不是迷信,是科学尚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同学说的“黄鼠狼挠爪”,那就是在发射脑电波,控制这位女同学的言语。我是这样想的,你信不信?

我又托梦给崔晓梅,她显得十分着急,告诉我妈妈对汇钱的事已经起了疑心,跟我商量该怎么办?

崔晓梅忧心忡忡地说:“这也怪我。不该把几万块钱一次汇给你妈妈,这肯定会引起怀疑,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非死即伤。老太太说起这事儿来直掉眼泪,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也很犯难:“唉,要打消我妈的怀疑,必须跟老人家讲清楚钱的来源,或是我发财了,或是我得奖了,总之,得有个说法。”

崔晓梅思忖再三,觉得无法自圆其说:“恐怕会越描越黑,难免进一步引起她的怀疑。我想最妥当的办法,只有一个。”

我急切地问:“什么办法,你快说。”

崔晓梅边思索边说:“只能像往常一样,每月按时给你妈妈寄钱,尽管只有二三百元,但那是证明你仍然活在人世的凭证。只是我离开了深圳……”

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我知道你的担心,钱只能是从深圳寄来的。这事儿好办,可以让白秀秀帮忙。我更担心的是,钱从哪儿来。”

崔晓梅开心地说:“这是个好办法,我把钱汇给白秀秀,请她帮忙再汇后过来,落款仍然只写你的名字,不写单位地址。”

我仍感为难:“钱倒是不多,可你没有钱啊?”

崔晓梅乐呵呵地说:“好办法。我不能总在家里待着,我要出去打工,这点钱不成问题。”

我歉疚地说:“你帮助我尽孝我已经过意不去了,还要让你搭上钱。”

崔晓梅笑笑:“我在你妈妈这里不能白吃白住,我总要给老人家一些生活费,可妈妈死活不要。这样费点事儿,却能顺便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崔晓梅借去市场买菜的机会,先到小饭馆找到老板“羊绵绵”,说明情况,想回来上班,由于要伺候老人,请求上下午班,即只做下午和晚上。老板“羊绵绵”答应了,工钱给一千多。崔晓梅没有想到能给那么高的工资,连连致谢。崔晓梅拨通了深圳白秀秀的手机,跟她商量给康路生的母亲每月寄钱的事情。

白秀秀很爽快地说:“唉,你真是个好人,替康路生去尽孝,可怜你的良苦用心。今天正好是发工钱的日子,我马上就去寄。”

崔晓梅有些着急:“等下个月吧,我现在没有钱寄给你。”

白秀秀笑笑:“隔的时间越长,老人越容易起疑心。今天必须寄过去。”

崔晓梅感激地说:“谢谢你。我会尽快把钱给你汇过去。”

“嗨,我还缺这点钱。”白秀秀是个爽快人:“这头一个月的,算我替康路生尽孝了。”

“那可使不得,”崔晓梅说:“这就够麻烦你了。”

崔晓梅把这两件事办踏实后,回到家跟康大妈商量上班的事。

康大妈已经能下地了,洗脸、解手等事都可以自理了。

崔晓梅做好午饭,特意炒了康大妈爱吃的烧茄子,把米饭盛好后,对康大妈说:“妈,吃饭吧。”

康大妈自己挪到餐桌旁,高兴地说:“晓梅的手艺真不错,闻着都香。”

“那您就多吃点饭。”崔晓梅趁老人家心情好,说道:“妈,想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说。”

“我刚才去买菜,碰见小饭馆的老板。他们现在缺人手,想让我回去上班。”

康大妈立即接道:“这可是好事。你伺候我这么长时间,给你工钱你不要,我很过意不去……”

“妈,哪有儿女伺候自己父母要钱的?那会遭报应的。”

“可咱们毕竟是……”康大妈面有难色。

“别说啦,闺女伺候妈是天经地义的事。”崔晓梅说:“您已经能下地了,我才有可能去上班。我跟小饭店的老板说好了,我上午在家陪您,买菜做饭,只在下午和晚上上班。”

“好,”康大妈说的很痛快:“这样好。上班挣钱,好给俺晓梅攒钱置嫁妆呐,哈哈。”

第二天,崔晓梅起床后伺候康大妈洗漱,把家里收拾利索,陪康大妈吃罢早饭、午饭,侍弄老人家午休,然后才去上班了。晚上九点钟就下班回家,再来侍弄老人家洗脸洗脚,说回儿话后再安顿老人家睡下。

第三天上午,崔晓梅正跟康大妈在说话,突然有人敲门,门外传来喊声:“康路生的汇款。”

崔晓梅高兴地开了门,从邮递员手里接过来汇款单,连声道谢。转身把汇款单递给康大妈,笑着说道:“妈,路生哥汇钱来了,路生哥汇钱来了。”

康大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弄懵了,原来以为孩子非死即伤,一次寄来那么多的钱,必定有缘故,凶多吉少。现在,孩子又寄来了钱,起码说明孩子还活着,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但她还是半信半疑,说道:“真的是路生汇钱来了?”

崔晓梅故作欣喜地说:“这还错得了,”她把汇款单举到康大妈面前:“您看,汇款人康路生,收款人康路生,汇款地址深圳,这可是白纸黑字啊。”

“这就好,这就好。”康大妈眉头舒展地笑了,但笑容很快收拢了,仍然心存疑惑地说:“大概是受伤了,那些钱是给的养伤费?”

崔晓梅警觉地观察康大妈的变化,顺着她思维的崎岖山路攀登到她思想的山巅,俯视她整个的思维,然后抓住她最薄弱的地方,掌控并引导她的思路,说道:“妈,您真的不该胡思乱想。假如,路生哥真的像您所想是受伤了,公司给了一笔养伤费,那么路生哥现在就不能上班吧?一个没有上班的人,还怎能月月发工钱,还怎能按月给您寄钱呢?”

康大妈被说服了,接着崔晓梅的话头往下说:“只要按月发工钱,按月往家里寄钱,就说明路生还在上班?”

崔晓梅拍着巴掌地赞赏地说:“妈,太对了,您分析的太正确了。”

康大妈也为这种分析的结果感到满意:“真的是这样吗?”

崔晓梅趁热打铁地说:“没错。这就说明路生哥上次寄来那么多钱,完全是由于他发了一笔小财,或者是得奖,或者是中彩票,都说明他现在好好的,您就放心吧,好日子在后头呐。”

康大妈已经完全落入崔晓梅设定的思路,已经是眉开眼笑了,喃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但她还是有些疑虑,埋怨道:“这孩子也不说打封信来。”

崔晓梅要急忙封死老人家的思路,说道:“是啊,没有话机号码,也没有通信地址,不然的话,咱们给他去信,给他通话,不就啥都不用担心了。”

康大妈若有所思地说:“大上个月铁通要给我装话机,我没让,要是家里有个话机该多好啊。”

崔晓梅警惕地说道:“您别胡思乱想了,没有路生哥的话机号码,您光有一台话机有什么用啊。”

康大妈叹了一口气,对崔晓梅说:“你赶紧去邮局把钱取回来吧。”

崔晓梅极想再往深处讨论,笑呵呵地说:“我立马就去取钱,您等着。”

康大妈望着崔晓梅,心想要能下楼就一定要自己去取,往日,那是她最有兴趣、最高兴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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