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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轩辕录》第九回 黄尘路马鸣风萧萧 白云踪莺啼雨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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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轩辕和千灵告辞出来,正走之间,忽听街上隐隐马蹄之声。接着“当”的一声锣鼓响,只见从那边一骑马压地飞来,口内高声说道:“天大的喜事!黄府公子绝了。”众人闻听,都忙拦住马问道:“哪个黄府公子?”那人道:“咱水云城就一个黄府,哪里还有两个黄府呢?”那些街坊听了这话,忙又都问着他道:“黄府那个公子?”那人“嗐”了一声,忙笑道:“那黄府就一个公子,混名人称‘霸蝗虫’的,哪里还有两个公子呢?”众街坊听了,心下还信不真,只管扯着那人问道:“这是几时的话?”那人乃道:“听得那府里底下人传说,几日前,那‘霸蝗虫’黄道,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乐坊西大街,为非作歹,因恃强倚势,抢女夺色。谁知触怒了阴司幽显鬼神,被阎王派遣案下鬼判鬼使,生生的勾下阴司地狱去了。”

众街坊听了,都笑道:“阿弥陀佛,这是个报应!那些个王八羔子,今可把他们绝了。”那人也笑道:“可不是呢,这是阴司报应,鬼神昭彰,不爽不错的。”又道:“只剩下那霸蝗虫,独自一个,逃回府中。当时便恹恹得了一病,六神无主,少魂失魄,躺在坑上,已是半个死人了。他老子娘可不慌了?着人各处请医疗治,问卜求神,忙乱了这两三天,总不见一点儿效验。谁知今儿请大夫一瞧,那霸蝗虫早已死在坑上。他老子娘还乱着要救活,已是挺死尸的,哪里中用了!”众人听了,一叠声问:“当真是实?”那人道:“方才那出来的大夫都说了,如何还有假的?如今黄府里外上下,正乱着供奠举哀呢。你们不信,只管瞧去。”众人听了这话,方信了真实,都拍手笑道:“作孽的畜生,早盼着这一天了。这叫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死的好,死的好呀!”

当下烘动街坊,众人竞相传说,一人传十,十人传百,百人传千,千人传万。一时满城皆知,家家金鼓,户户铜锣,爆竹喧天,歌声动地,真个热闹非常,好似元宵一般。二人一路行来,有如清风过境,明月照水,竟一人不知,一鬼不觉。少时,来至北大街上。但见街市繁华,品物阜盛,真个富贵风流,太平朝世景象。千灵道:“轩辕哥哥,我们从哪里出去?”轩辕想了一想道:“四门只剩一门未走,如今只从北门出去罢。”正说着,只见那街市上有人卖马。二人平日往来行动,大抵驱光逐电,高去高来,真是人间行迹少,天上白云多。似那般腾云驾雾,驰风掣电,虽十分迅速便捷,只是云山雾海,来去匆匆,把途间胜迹都错过了;若只管常常走路,又怕千灵劳苦了;况马力耐劳,有草料则可,登程远行,十分便宜。想毕,方欲上前挑马,忽见马棚内闹将起来,众马嘶鸣,互相蹶踢。

那马贩子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喝马,众马不听人言,愈加厮闹起来。只见呼的一声,撺出两匹白马,在那街心里站住,嘶风啸电,抿耳攒蹄。唬得那街上行人,往旁躲之不迭。那些人也有胆大围上来相马赏鉴的,也有胆小藏过一边说笑取乐的。轩辕见了那两匹白马,便一眼就相准了。于是和千灵住了脚,站在那街心里,上下打量那两匹白马一番。只见那两匹白马,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别,一身雪白毛片,如银似玉,好看异常,观之令人爱慕。那马贩子连忙赶上来喝马,却被两匹马狠狠踢了一个筋斗,顺脚又踢倒了几个旁观者。众人见了,又是咬牙,又是笑,都远远躲过一边去。那马贩子吃疼不过,半日爬不起来,便坐在地下,又是痛,又是恨,又是气,骂道:“反了,反了!作死的,又踢我。”一面骂个不清,一面便要挣挫起来,还没站起,便又“咚”的一声,仍旧跌倒。

轩辕见了这般景况,又是有趣,又是可笑。于是走上前来,又细细打量一番,但见鬃飘银线,毛垂玉条,真乃两匹好马。又见鞍辔俱全,倒也便宜省事。轩辕看毕,心中甚喜,因向那马贩子问道:“你这两匹白马,端的要价几何?”那马贩子见问,忙爬了起来,忍痛说道:“这两匹白马,是我几月前,在城外山中药得,别的倒都好,只是一件,就是性子可恶,见人就踢,左驯也不伏,右驯也不伏,至今无人敢买。你若骑得住,两匹卖你三十两银子,如何?”轩辕听了,便向千灵要了一块二两重的金子,掷在那马贩子怀中。那马贩子忙要将银子算还,二人早已跨了马直出北门。

少时,二人来至北门郊外,轩辕见四顾无人,便把马慢慢停着些走,一边谈谈讲讲,一边赏玩景致。只见鸟语虫鸣,百草芬芳,千花馥郁,万木葱茏。俗语说得好:“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轩辕见了这般景致,便将自己常日吃酒的那只酒囊掏了出来,二人隔马飞觞,一囊共酌,更兼鸟语花香,愈添野趣。这些年,轩辕带着千灵四处奔波,周流六合,但凭法力神通,每都高来高去。况轩辕急于找寻幽兰姬、墨琪、云罗踪迹,搜求了这些年,至今踪迹全无,如何有这个闲心赏玩?似这般下土风光,并不曾细细的领略赏鉴一二。可巧今日赶闲无事,又值郊外风光正好,且闲趁轻马试一游,权陪千灵走走逛逛,就暂以此散散心,幸得这些年有她相伴,在外头方不孤单寂寞。

原来这李轩辕秉赋混沌,先天地而得道,后警悟而自成,神之最灵,古今迥绝。是以十方怕惧,三才醋妒,到一处,一处鬼避神藏。上天则碧落倾颓,诸神皆损,仙佛荡尽;下地则黄泉倒塌,群魔俱残,鬼神灭绝。是以三界嫌恶,十方鄙贱,天地难容,鬼神所忌。如此魂不归天,魄不入地,生不上天堂,死不下地狱。十方世界,六凡四圣,惟苍天至德,惟大地至仁!以天地不仁,以大块无心!不仁则不收不管,无心则无知无识,故能万物兼容,覆载群生。乾坤纵有十方界,何如大地一寸灰!是以十方世界,只在两间漂沦,六合奔波,黄尘内四处搜求幽兰姬、墨琪、云罗三人踪迹。但只是如今过了八九年,不知三人模样出落得如何,纵然是“遥想当年人依旧”,也只怕“纵使相逢应不识”。既然自己见弃于世道,今生今世,只要知她们俱各平安,一世随意,无灾无难,没病没痛,就算一辈子再不相见,一辈子再不得复聚,也就不觉怎样了,亦可把心上那个石头放下。只是天涯海角找了这些年,她们至今尚无下落,教人岂不思想?终是念念不尽,眷眷无穷,无可解释,刻未能忘。只自坚持笃志,潜心默默搜求。正是:

黄尘宇内搜求尽,冬去春来草又芳。

且说二人走够多时,忽偶游至一个所在。但见千山压地,万峰刺天,说不尽峰草连天碧,山花遍地芳。更见削壁峭峙,绝壑阴森,真个好景致!忽见一座高山,青云垂地,白雾迷空。于是催马上山,登高寻幽之胜,一时,来至山巅之上。只见岚深似黛,气勃如蒸。十里遥闻溪水长,千山寂历挂斜阳。一天瑞霭光摇曳,万里祥云影淡荡。二人看够多时,忽见一座木桥,若隐若现,横卧峭壑,度雾穿云,有若神龙,其首不见而爪舒鳞跃。二人见那木桥有趣,便都一齐勒马遥观。只见那座木桥,宽逾九尺,长亘十里,跨水接岸,高经万丈,真个似天堑飞虹,长河搭练。

轩辕看了笑道:“我们到前面去,这里看不真切。”说着,二人拉缰慢行,按辔徐观,缓缓走近前来。千灵不禁笑道:“这座木桥有趣!只是孤险山高,不知修造者谁?”因问:“轩辕哥哥,你见过这桥么?”轩辕也不曾见过,因摇头笑道:“所谓‘登高不见下尘!’我也算是白逛了这几年,竟趁今日且玩够了才罢。”千灵听了,点头微笑。轩辕道:“这荒山野岭的,不知此系何处?”又道:“此处孤险幽僻,人迹稀逢,车马罕至!这桥多有不用,如此日久年深,只恐木桥不牢,或日晒,或雨淋,或风吹,或失于修理,待我先试走走,看还坚牢不坚牢。”说着,催动白马,向桥上试了一试,略无半分豪动摇,竟稳如铁石一般。便桥上兜马叫道:“灵儿,过来罢。”千灵听,忙跟上来,二人按辔徐行,刚走至桥中间,忽见二马嘶鸣,攒蹄不前。

轩辕见了这般形况,便知道必有异事,因叹道:“山高路险,长桥漫漫。”千灵道:“这桥上险恶,把马儿惊了。”轩辕道:“不妨,这原是山野流荡之马,常言‘老马识途’此桥虽然险恶,却也难不倒它。又道是‘马骏者远驰,马灵者警主’想是前路不平,故尔作此警兆。”二人复又催马而行,早不觉红轮西坠。但见暮色苍茫,烟迷雾漫,风荡云摧。正走之间,恍惚只见前面桥墩上站着两个人,只是烟雾迷漫,看不真切。及走得近来一看,只见那两个人都是二十上下年纪,左边一个立眉嗔目,相貌端严,穿著缕金千佛金刚朝礼金莲袍;右边一个合目低眉,掩口遮面,穿着缕金千佛菩萨朝礼白莲袍。二人分立两旁桥墩之上,合掌当胸,口内念佛。

千灵见了二人的衣服款段,举止形容,心内十分罕异。只听那两个人口内念道:“阿弥陀佛身金色,相好光明无等伦。白毫宛转五须弥,绀目澄清四大海。光中化佛无数亿,化菩萨众亦无边。四十八愿度众生,九品咸令登彼岸。”又见左边一人道:“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吾乃千佛寺之俗家弟子,瞪眼金刚贾正仁是也”接着右边一人道:“神天菩萨,救苦救难!吾乃千佛寺俗家弟子,蒙面菩萨贾廉义是也。”千灵听说,果见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又见那两个人齐声说道:“素闻得江湖传说,有一个人称‘探花郎’的,自恃高强,横行霸道。今我兄弟二人闻知,寻踪问迹,一路找来,在此久候多时也。”说毕,贾正仁又高声喝道:“探花郎,哪里去?你杀死人命,就想白白的走了不成?”千灵听了大怒,方欲与他们分证。轩辕摇头说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井水河水,两无干涉。”千灵素日知道轩辕的情性,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他,甚至于言语冤枉辱骂,也从未将这些小事略萦心上。白千灵自己反倒替他伤心,却不知轩辕暗洒泪者为谁?

千灵伤感了一回,因问道:“轩辕哥哥,般若寺是什么?”轩辕道:“天下古今四大部洲,门派众多,不可胜数。这四大部洲,又以东胜神洲最是鼎盛,三教九流,枝分派别,百家争秀。其中灵气最为鼎盛者,当属方今十二大门派,这般若寺便是其中一脉。”千灵便问是那十二大门派。轩辕微微笑道:“先离了这是非地,改日再说不迟。”千灵点头。贾正仁道:“探花郎,可听见了不曾?把那姑娘留下,趁早受缚,饶你性命!”贾廉义也道:“你结连妖邪,抢夺女色,该当何罪?趁早儿将那姑娘送还人家,若道半个‘不’字,叫你死在眼前!”轩辕道:“你们这些金刚菩萨,是庙里没了上供呢?还是耐不得清凉呢?怎么一个个下世打秋丰来了?”

贾正仁听了,大怒道:“探花郎,你自为高强,假充良善,明是一个人,暗是一个鬼,到底是邪魔歪道,别以为满得了世人。我们乃佛门弟子,光明正大之人,别人怕惧你,我们可不怕。你为非作歹,栽害常人,几日前,无故杀死十数条人命。那死者黄道的家人,如今出榜招贤,拘拿凶犯,诛灭妖邪。也是我们闻得鬼蜮为灾,妖邪作耗,冤枉良善,坑害人命,今已惧罪逃走,不知去向。亏是我二人法力高强,寻踪问迹找至此间。今既遇见我瞪眼金刚,凭是什么探花探草郎,管叫他花残草败,寸根不留。劝尔赶早儿引颈受死,雪那罔屈冤魂之仇!否则否则,动起刀兵,你死无葬身之地。”轩辕叹道:“与‘佛’说‘法’,天天说不了。”贾正仁道:“天罡地煞何在?”说毕,只听一阵风响,忽然从木桥底下,撺出百十个人来,一个个舞剑轮刀,摆开两哨,将轩辕和千灵堵在桥上。

贾廉义道:“姑娘莫怕!有我们呢。”千灵忽见桥下撺出一群人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一个个藏在桥底下,还真是光明正大呢!”又向轩辕笑道:“轩辕哥哥,让灵儿试试手可好不好?”轩辕笑道:“那就给他们个钉子吃!正好趁此机会,让你历练历练。”千灵点头微笑。旁人总未听见这些话,贾正仁冷笑道:“传说探花郎法力高强,我看你还能飞上天去?”千灵两手捻着诀,低头一语不发,却就使个神通,名唤“九水龙吟”。只见狂风滚滚,流云滔滔,忽听一声霹雳,桥下水响如雷。忽而,一壑惊涛倒灌而起,好便似出海的蛟龙,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到空中化作九条水龙,追形逐影,盘旋往来。忽听天上一片声响,宛然如海啸,仿佛似雷霆,真个是熊咆龙吟,摇山震岳。众人定睛看时,只见九龙混战,水花纷洒。好便似战罢玉龙三百万,却就如败鳞残甲满天飞。把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唬得目瞪口呆,骨酥筋麻。没奈何,只得各各护命,于木桥上列成阵势。

原来此法乃轩辕所授,其精微奥妙无穷,千灵虽聪明灵慧,用功勤谨,却也未能通透彻悟,将此秘诀谙熟运用。纵然只得三分熟,也决非凡人修真者,人力可抵敌的住。那贾正仁和贾廉义见了,一个瞪着眼,一个皱着眉。急从背上掏宝贝,强向人前抖威风。一个手执金刚杵,一个手打菩萨伞。二人丢开解数,轮杵张伞护严。这个杵架金梁,轮开金光万道;那个伞飞玉盖,撑起瑞气千条。他二人丢开架子,卖弄神通,杵晃千条影,伞撑一片阴。正是得意浓时忘身外,一心卖弄大神通。只见九龙战罢多时,变作两条通天巨龙,张开龙潭巨口,迎面轮爪扑来,迅若奔雷,快如掣电。二人见了这个势头不好,唬得登时皆慌了手脚。一个丢了杵,一个撇了伞,被二龙轮开两爪,扑的捽下木桥。那些天罡地煞见了,登时都没了主意,一个个魂飞魄散,躲之不迭,谁复敢挡!却见那两条龙,倏的钻上云霄,化作一片乌青,倏尔狂风大作。忽喇喇,飙风肆虐;昏惨惨,骤雨颠狂。忽听一声霹雳,狂飙似晦,骤雨如磐,铺天盖地,刷众前来。好一似,扳倒天河往下倾,将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一尽被风雨卷入壑中。

千灵只是扫开路氛,却并无伤人之意。况那些人原有些道行,如今虽掉入峭壑之中,却也可保性命无碍。于是住了诀,其法自解,登时云收雨散,风清月皎。轩辕便说一声“走罢!”催动白马,奔赴前程。千灵便也撒马随后跟上。二马轮开四蹄,从桥上飕的一声,嘶风逐电,踏雾蹬云,跨山越岭去如飞。真个是翩若惊鸿,矫如腾兔,追风绝地,飞翻奔霄。须臾踏过千山,跨过万水,又见一座大山阻路,此时已有二更天气,二人催马登上崖巅,且放马青崖间吃草。轩辕找了一个避风处,二人打了两只野鸡烤火。千灵见此时夜静无聊,便问轩辕十二大门派的事。轩辕道:“方今天下,门派众多,花开九地,各表一方。”于是将方今十二大门派,一一的都告诉了名色。

却说这十二大门派,乃东皇氏、轩辕氏、盘古氏、九黎氏、昊天氏、伏羲氏、神农氏、崆峒氏、昆仑氏、女娲氏,十位上古帝子神灵,皆因建有大功德,泽延于后世,并释氏、孔氏两派之旨意,乃是教化愚浊,大开痴顽,实遗功德于世不小,故尔为世人所钦敬。是以香火传流,然众生信奉不一,遂成十二大派别。似这释、道、儒三大门派,除一正道之外,又枝分千百傍门,各成一脉,不可胜数。只说这十二大门派,乃东皇巅、轩辕门、盘古木、九黎巫、昊天阙、伏羲殿、神农架、崆峒山、昆仑虚、女娲宫十大玄门,并法门般若寺、儒门圣贤庄,称为神州十二大门派。

一时吃毕,二人乃步月至山涧边来洗濯,忽见一潭清水,约有五丈方圆,内有四尺深浅,二人漱了口,洗了手。千灵因适才烤火,只觉得香汗微渍,见那一潭清汾,碧水飘烟,银波荡月,真是渟膏湛碧,莹洁如玉。碧水飘烟烟淡荡,银波荡月月朦胧。且见红莲撑举,绿叶浮泛。红莲撑举香雾中,绿叶浮泛芳水上。千灵看罢,心中十分欢喜,便欲盥沐一番。因笑道:“轩辕哥哥,灵儿洗个澡好不好?”轩辕道:“那你洗罢。”千灵道:“我一个人害怕。”轩辕回身指道:“我在那株树下等你。”说毕,便过去坐在一株大愧树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飞彩凝辉,朗照乾坤。不觉拈起一个落叶儿,于是使个障眼法,将手里的叶子一甩,向天上唿的一声甩将去,登时化作一道寒光,渺然不见。忽而,落叶萧萧,把所在山形俱隐去了,真个是形潜莫睹。然后望月吃了一回酒,便惚惚的竟自睡了。

这里千灵宽衣解带,自向潭中栉沐。一时,盥沐毕,但觉肌肤生香,冰清玉润,真个似芙蓉出水,不可胜赞。于是忙穿了衣服,来至那棵大槐树下,见轩辕已睡着在那里,由不得一笑,便伏在轩辕身上,一夜香梦沉酣。次日,二人一早起来洗了脸,只见那两个白马竟自找至山涧边来。轩辕解了幻术,二人采些野果,饱餐一顿,便骑马下山而去。在路餐风宿水,真个光阴迅速,不觉的春尽夏残,却又值秋光天气。只见白日苍苍,黄尘漫漫,说不尽蝉鸣天下催残暑,秋染人间变新凉!试问天下,搜求无数,万水千山行遍尽,也只是故人音杳。红尘虚老,颠倒梦想,流光容易把人抛,痴迷了几多年少?天涯路远,海角云深,独抱浓愁谁与共?一片闲情待酒浇!西风乍紧,北雁南飞,美人千里从君去,白马一鸣风萧萧。

那日正走多时,忽又见一庄村,有百十个人家。路旁两棵桂花树下,住着小小一个人家,门前树梢上挑着一个酒幌,写着斗大一个“酒”字。轩辕看了道:“这里人家,也有卖酒的,且歇歇再走罢。”千灵点头微笑。二人于是一齐下马,将马栓在那两棵桂花树上。方欲入村肆中歇下,忽见天上唿哨一声,香风飘荡,云光摇曳,中间现出一个女子来,倏的落在面前,荷衣莲袂,月貌花容。二人看时,不是别人,竟是柳若梧来了。那千灵未得人道之先,在香雪峰常与三艳玩耍,故此认得。二人便都诧异,不知她因何下山来了。

那若梧觌面撞见轩辕,再想不到这样巧遇的事,满心里虽有许多话,只是口里说不出来。轩辕也想不到竟这样凑巧,于是大家迎上来相见,说些别后寒温。千灵便也上前厮见过,以“柳姐姐”呼之。柳若梧听了诧异,因问轩辕:“这个姑娘是谁?怎么叫我姐姐?”轩辕未开口,千灵先笑道:“柳姐姐,先咱们在香雪峰住着,你们三个和我那样好玩,这一程子不见,你们再想不到我是谁。”柳若梧听了这话,又打量了一打量,见她生得聪明清秀,肌骨莹润,好似雪团儿一般。眉如青山黛,眼若秋波横。面如玉璧,鬓若金缕,灼灼其华,与众各别。又见她说出香雪峰的话来,更是诧异,因笑问道:“妹妹怎么称呼?我竟不曾见过。”脸望着千灵说,却拿眼睛瞟着轩辕。轩辕笑道:“她如今已超升三途,就难怪你不认得了。”千灵忙笑道:“柳姐姐,你再细想想,我是灵儿呀!”柳若梧听了,怔了半天,方说道:“哪个灵儿?”说毕,忽然拍手笑道:“嗳哟!我怎么就没想到?果真的你是灵儿?”千灵点头笑道:“是我。”

柳若梧听了,又是诧异,又笑道:“许久不见,妹妹几时得道?”又忙携千灵之手,笑道:“叫我好找,你们都往哪里去了?”又问着轩辕道:“你怎么一去许久?把我们俱抛在山上,想念得人了不得。师娘天天念着你,虽师父口内不说,却也十分记挂着你。先雨舒好的日子,我们还到你屋里看视一日两三遭呢!你这一去许久不归,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我们只道你去了。你做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呢?”李轩辕听了,叹口气说道:“我还有一件心愿未了。”柳若梧听说,便不好细问。李轩辕因适才听见说雨舒不好,问是怎么了。若梧叹道:“不好么!半月前,雨舒正运神炼法,不意就把真气岔了,以致气血相逆,五内摧伤。那会子其实说出来也倒没什么,偏她是个心性高强的,一声儿也不言语,只道这么一点子小事,自能运法调治好,什么大不了的事?谁知久延日重,终致烧丹之患!一日重似一日的,可不耽误到如今!直到前儿掌门派人来商议九脉论剑之事,并议定今年中秋本脉赴会弟子的名单,大家齐集举荐,师娘方才觉察,不然,还不知瞒到什么时候呢,都重到这个田地了。如今这伤已成了势,凭是什么灵丹妙药,吃了也不怎么样大见效,师父师娘也没法儿了。”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轩辕听了,把眉一皱,心下暗伤,默默不语。若梧又问:“这些日子你们都往哪里去了,我们都时常记挂着你,欲寻你无处寻,欲叫你叫不应。”说着,眼圈儿又红了。轩辕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若梧道:“这里是紫焰山下呀!雨舒她天天念着你,师娘让我下山来探消息,这不是来找你了么?我方才下了山,要在这里问一问,不想就遇见你也从这里来,这不是天意也叫你回去么?师父也记挂着你,咱们回去罢。”轩辕听得这是紫焰山地界,因想起近年自己在外流荡,许久未回,不知山门如今是何景况。况又闻知雨舒身上不好,今趁此残步,意欲回去望她们一望,倒也便宜。千灵也是一样心意,二人于是也不吃酒了,上来解了缰绳,轩辕独坐一骑,若梧、千灵二人共坐一骑,三人跨了马直回香雪峰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已到香雪殿门前。若梧先进去告诉了众人。彼时,林下风、凌芷素带着宋玉豪等弟子在厅,正摆晚饭。忽见柳若梧满面含笑的进来,口内笑说道:“师父师娘,轩辕回来了。”别人听了还可,独凌芷素听了,连忙站起身来,三步两步跑出厅去,见轩辕和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外。凌芷素忙走上前来,一把拉了轩辕的手,又是欢喜,又是伤心,半日方说道:“你可回来了!怎么一去许久?连一句话也不说,就悄悄的去了。”又问若梧道:“这个姑娘是谁?”若梧笑道:“师娘猜是谁?”凌芷素听说,打量了千灵两眼,笑道:“好个美人,只是不认得。”若梧拍手笑道:“师娘不认得她,可还记得灵儿?”凌芷素道:“哪个灵儿?”若梧道:“就是我们的灵儿。”凌芷素一闻此言,想了半天,不觉笑将起来,忙一手拉着轩辕,一手拉着千灵,问:“妹妹几时得道?也不回来望我们一望。”一面说,一面拉着二人,进入厅中。

李轩辕一举目,见人正摆饭呢,才离了一年半载,恰便似三暑十寒。宋玉豪等一见轩辕进来,便觉得头目一阵眩晕。林下风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只管慢慢的吃饭。轩辕道:“雨舒在哪里?”凌芷素叹口气道:“在她房里呢。”说着,竟撇下众人,也不吃饭,遂带了轩辕、若梧、千灵三人从后门出来,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花鸟山水的云母屏风。转过屏风,便向西向北绕厅后而去。香雪峰合脉中男女,除了林下风夫妇,余者皆是别院另室的,一则房多人少,二则便于修行。若梧、雨舒二人便在西边厢房居住,宋玉豪等只在东边厢房居住。不一时,四人进入若梧居住的院中,便又向西出了垂花门,一齐来至林雨舒房门外,忽听房内咳嗽了两声,凌芷素便先推门进去,三人随后跟了进来。

只见雨舒合目卧在衾内,身上裹着一幅梅子黄绫被。凌芷素坐在床沿上,悄唤两声。彼时,雨舒嗽了半日,才朦胧睡了。忽闻有人唤她,强展星眸,见是凌芷素,便叫了一声“娘”。忽一眼瞥见了轩辕在旁,又惊又喜,又悲又痛,不由得满眼滚下泪来,哽咽了半日,方强撑着说道:“你往哪里去了?我只当不得见你了。”一面说话,一面咳嗽起来。凌芷素忙抱过引枕,让雨舒靠着,轩辕在床沿上坐了,说道:“快别说话,仔细动了气。”雨舒道:“近来比往日只觉又重了些,只怕是不能好的了。”一面说,一面便嗽了两声。轩辕道:“你放心,什么病大不了的,只管信嘴胡说,手伸出来给我看看。”雨舒听了不解,只得从被内单伸出手来。轩辕拉起袖口,露出手腕来,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宁神细诊了半刻的工夫。雨舒勉强笑道:“你还会看脉么?”轩辕道:“不敢!”凌芷素听了,问是怎么样。轩辕道:“不相干,雨舒系经脉损伤,瘀气郁结于内,致使气血亏虚,百脉墉塞,待疏散郁结,打通经脉,再调元补气,就可望痊愈了。”凌芷素和若梧听了这话,又惊又喜:惊的是轩辕竟深明医理,而且雨舒之病源症候,竟说来一字不爽;喜的是雨舒之病竟能医治,痊愈可望。凌芷素听这话有意思,心中便动了七八分,想了一想,因说道:“只是耽搁日久,正为这个难治。”轩辕道:“这也无妨。”

这里林雨舒躺在床上,听得轩辕说不相干,心里先还只自狐疑,就连爹娘都没法儿医治,怎么就说不相干了,只道轩辕不过安慰她的话,因此并不在意。后来只管听他说“经脉伤损”,“瘀气郁结”,又说“打通经洛”等,由不得听得呆了。只因她虽说和轩辕自小一起长大,轩辕却从未在人前露出一点道气儿。此时见他说出一番症侯来,与爹娘所说竟是毫无相差,不但言语真切,这病尚有法子可医。方欲问时,只见轩辕先说道:“你现在合上眼睛,不要胡思乱想。吹嘘呼吸,吐故纳新,凝神内注,虚极笃静。”雨舒听了,也不知为何,便按法而行,即静寐忘身,离形去知。一时天空地静,万滤齐除,便忘了身在何处,竟渐臻空灵之境。轩辕即捻着诀,转运神功,运气如流,登时万花涌溅,若隐若显,若恍若惚。于是将那万花总归一瓣,大展经纶手,微施三折肱,炼神还虚,拈花内注。却伸出三个指头儿来,按住雨舒右手腕处的列缺、经渠、太渊三穴,将一股混元真气,注入肺经之中,开壅塞,通经络,周流百脉,滋养脏腑。

原来那肺经乃是百脉之重,主一身之气也。所谓“肺朝百脉”,而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若一气不行,则百脉俱废。故诸气者皆属于肺,气行则血亦行,气塞则血亦塞。肺经壅塞者,则百脉壅蔽,肝不藏血,肺不通气,血不归心,气不朝元。以致五脏六腑,了无所养,一损皆损,百脉摧伤。如此天长日久,必致气血亏虚,元神消耗。所谓:“治病非难堪穴难,用药非难辨症难。”又道是:“宁失一穴,莫失一经。”即如今切脉辨症既明,只是林雨舒病体恹恹,自不能运功调息疗治,轩辕只外面略加以协助,导引其内中元气,通透经络,滋养腑脏。正是动则生阳,静则生阴,那雨舒半梦半醒,过化存神,空其所有,若恍若惚,都不在意。只是神光内注,身心两空,行气于府,周流百脉。一时运遍了子午周天,不知不觉竟已交三转,取坎填离,水火既济,如珠吐光,还照珠体,遂留于四藏,气归于权衡。

凌芷素等见了,深为骇异。约有半盏茶时,轩辕运功已毕,便起身出至外间,千灵忙也跟了出来。轩辕道:“在这里等着就是,我拿东西去就来。”说着,一径出去了。千灵便在外间等着。凌芷素和若梧见轩辕出去了,不知何事,便接近床来,见雨舒合目安稳而睡,业经香梦沉酣,不敢惊动。少顷,雨舒慢启秋波,在床上伸懒腰,口内笑说:“妙,妙,妙!睡一觉,我好了。”说着,翻身爬起来。凌芷素忽见她醒来,又惊又喜,又气又急,忙一把拉了她,抱入怀内,问道:“看起猛了头晕,你觉得怎么样?”雨舒笑道:“方才睡了一觉,竟大好了。”凌芷素听了道:“你这孩子,足足的吓死我们才罢。你还做梦呢,要不是轩辕,就白糟蹋了你的小命儿。”雨舒听了这话,不觉红了脸。凌芷素把她腮上一拧,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没事也就罢了,有事也不告诉我们,以后再这么傻丫头,只管哑葫芦似的,藏着掖着不说,你有几条小命去糟蹋?”说得雨舒无言可对,低下头只管弄衣带。凌芷素见她这个形景,又不忍不舍,便叹了一口气拉她床沿上坐下,细问身上果然痊愈了。若梧见雨舒先还怯弱不胜,病体恹恹,今忽见她一觉醒来,竟已经大好了,不觉又是欢喜,又是诧异,忙将此信告诉林下风等人去。

这里雨舒悄问凌芷素道:“方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凌芷素便向外叫:“灵儿,快进来罢。”千灵听了,于是进来。一见了雨舒,便笑问道:“林姐姐大好了罢?”雨舒不识名姓,只微笑点了点头。凌芷素一旁笑道:“她就是灵儿呀!”雨舒不解,忙问:“哪个灵儿?我不认得。”凌芷素笑道:“如今灵儿得道了,别说你不认得,若不说出来,凭谁也不认得。”雨舒听了,怔了半天,方醒悟过来,忙问:“真是灵儿?”千灵点头微笑。只见若梧进来说道:“大家那里留着饭呢,师父叫雨舒出去瞧瞧。走罢,前面去坐着。”说着,便上来拉了千灵就走。千灵道:“轩辕哥哥尚未回来,我在这里等罢。”若梧笑道:“不用等。轩辕说了,今日天色已晚,这是女孩子绣房,他不便再进来。走罢,咱们找他去。”千灵听了这话,只得随她出去。一时大家来至殿上,只见众人都在那里。一见雨舒走来,便都笑着赶上,问:“师妹身上大好了?”林下风也忙问道:“果真都痊愈了?”雨舒道:“可不都痊愈了。”林下风听了道:“这病了许久,饭也不曾好好吃得,快吃饭去罢。”雨舒道:“先病之时,只吃不下什么去,如今大好了,倒也不饿了。”

千灵四顾一望,只不见轩辕,因问若梧道:“轩辕哥哥怎么不见?”若梧便问人。宋玉豪道:“才刚下山去了。”凌芷素道:“可做什么去呢?”一语未了,只见轩辕从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玉色绸里的包袱,放在桌案上。凌芷素便问:“包里是什么东西?”轩辕道:“这包袱里有些银钱,山居清凉,留着日后用度罢。这是一包益气养容的药料,今雨舒虽大好了,只是耽搁日久,元神消耗,气弱血亏,还得以滋养为要。每日早晚两次,拿人参一两、茯苓五钱、何首乌一两、山泉四杓,熬作一钟,吃上两天便好了。”众人听了纳罕,想起先是宝剑,如今又是医治,又是金,又是药,心中只是暗暗的纳罕,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这等有本事。若梧打开看时,果然一包是散碎金银,约有五六十金之数,一包是人参、何首乌、茯苓三味药。那人参就有十几枝,足有二指粗细,何首乌也有一大包,共总约有七八斤重。众人见了,无不骇异。

凌芷素诧异道:“这得多少钱啊?何况雨舒一个人,也吃不了这许多。”轩辕道:“吃不了,留着以后再吃,都是益气补神的,就当饭吃也无妨。”轩辕见雨舒已经大好,再把气血补起来就全愈了,因向千灵道:“咱们走罢。”千灵答应了一声。凌芷素等听了,诧异道:“走?去哪里?”轩辕道:“雨舒如今已大好了,我们也该去了。”说毕,便和千灵转身出至外边。凌芷素等忙追了出来,叫:“等着,别走。”忽听见殿檐上一声莺啼,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千灵道:“请回去罢,我们走了。”凌芷素忙携住了轩辕的手,说道:“你不回去,我们也不回去了,大家淋雨罢了。”若梧、雨舒两个一边一个,也忙挽住千灵左右手,说道:“就是这样,淋死了也罢了。”轩辕无奈,说:“我们先进去罢。”三艳听了大喜,忙挽了二人,回到廊檐下。轩辕打个唿哨,两个白马听了,便走至崖前吃草。

凌芷素道:“咱们进去吃饭罢。”轩辕摇头不语。又问千灵,千灵也不吃。凌芷素见如此,只得让他们回房去安歇。二人便作辞而去。凌芷素、若梧、雨舒三人胡乱吃毕了晚饭,大家说了一回闲话。林下风因问道:“雨舒之病,连咱们也没法可治,轩辕是如何治好的?”凌芷素叹道:“我们一个个都错看了他了!”林下风道:“不然,这些年我冷眼看着,虽不知他是怎么个来历,但其举止行动不凡,不像我世中人。还记得去年掌门说的话?他老人家修了几百年道,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说着,便出了一回神。又说了一回话,方大家散了。

凌芷素将包袱拿回房中,自去收好,便和若梧、雨舒一同到轩辕处探望。一进院门,只见轩辕站在廊檐下吃酒呢。凌芷素道:“外面雨气寒重,怎么不在房里?”轩辕见她们打着伞,抱着衾枕,冒雨送来,即请入房内。三人把东西放在外间榻上,抖褥铺床,展衾移枕,一一铺陈妥当。凌芷素道:“你不在时,这房子我们天天也有打扫,今儿倒也不用再收拾了。只是那些衾枕,我怕霉坏了,便都收了过去,这些都是簇新的。”说着,因问:“灵儿怎么不见?”轩辕道:“已经睡了。”三艳听说,向里间坑上一看,只见千灵和衣睡在那里。

凌芷素见了,忙抱了一幅纱衾进去,轻轻的替她盖上。只见窗外寒莺乱啼,暮雨潇潇,秋霖脉脉,不胜清寒。于是下了窗子,复又出至外间。大家叙阔一番,因说起九脉论剑一事来,凌芷素道:“过两日乃是中秋,此番九脉论剑,亦可谓群英攒聚了。按往会旧规,每脉拟定为九人,取九九归真之意。这一次因雨舒病了,若梧先说要留下照顾雨舒,所以你姐妹两个都不曾题名,他们师兄弟倒也正好合数。这次是不能了,你们虽不比试,却也去逛逛,只当见识见识,强如在家无聊。这也是本门论剑之旨,大家彼此进益。”因又笑向轩辕道:“你和灵儿也去罢,趁此机会,我们大家热闹热闹。”那轩辕听了,不知依与不依,要知端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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