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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降的矿山》第三章 上了台阶 346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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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不得不简要介绍一下梁时异所在的单位。这是一个古老的矿山,几百年前就有古人在此开矿冶铁造兵器盔甲,因为此地的矿苗多裸露山坡上,品位高、有害元素少,能够打造特殊优质刚材,是高铁低碳低磷低硫矿,可选性好,并伴生金银铜钴等稀有金属。地质品位高达百分之六十二至六十八,产品效益是同类型行业的一点五倍,在我国是很少见的富铁矿。我国的铁矿多为贫铁矿,品位多在百分之四十五左右,有的只有百分之二三十,由于市场上铁精粉大都呈酸性,磷和硫的含量较高,需要低磷低硫低碳的、碱性铁精粉进行中和,才能够达到炼钢所需的韧度和硬度。集团公司所生产的全是自熔碱性低碳低磷低硫铁精粉,所以,铁丘的矿石、铁精粉,曾被行业内称为“人参铁”,“工业味精”,可见其名气之大,所以才有了铁丘镇的名称。从宋元明清朝到民国再到日本人占领时期,都有开采,共和国成立后进行了接管,成立了铁丘铁矿继续开采。那时,铁矿所属单位众多,从幼儿园、医院、商场、邮局、到职业学校、派出所、电影院等等,鼎盛时职工家属五万多人,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其实一些袖珍国也不过如此。铁丘铁矿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所产优质高品位的铁矿石、铁精粉、钴粉、铜金粉,供应过全国五十多家钢铁企业,并出口到捷克斯洛伐克,为共和国的经济建设做出过很大贡献,曾经直属于冶金部管理,行政级别很高,后来逐渐属省冶金厅、市国资委管理。改革开放后,创立了集团公司,进行了瘦身改革,但仍有十几家单位,五千多职工,年产值二十多亿,是市里的大中型重点国企。不过经过多年开采,这里的原矿早已转入了地下开采,而且越挖越深。梁时异所在的矿叫磨山大井,另外还有小铁山大井、铜山大井、铸业公司、选矿公司、商贸公司、勘探公司、矿山机械公司、物业公司、集团机关等等单位,另外还有马庄矿、西小坑、北山坑、杨树林、牛山坑等五十几个露天开采的矿坑,基本都已闭坑荒废。其中前三个大井和选矿公司是骨干企业,是主业,属核心层,直接属集团公司领导,但没有自主经营权,其他公司是辅业,是独立法人,可自主经营。由于远离市区,又独立于当地政府,所以,也是自成体系,较为封闭,再加上是吃资源饭的老矿区,也因此人们观念普遍保守,历史包袱较重,企业也曾多次面临破产的困境,但都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也曾进行过多次改革,但都收效甚微,最后换汤不换药一直维持到现在。

在铁丘镇,改革开放之前,基本上只有铁矿公司一家独大,其他集体企业不值一提。改革开放之后,依托丰富的矿产资源,当地老百姓很快富了起来,经过二三十年的发展,围绕钢铁资源,出现了大大小小近百家私企,仅成规模的就有炼钢厂八家,选矿厂十五家,烧结厂十家,加工炉料厂五家,磁性材料厂四家,小铁矿最盛时六十多家,后被整顿为十家,物流企业七家。另外,还有化工厂、石材厂等等,不算集团公司产值,整个镇区年产值近九十个亿,位列全国百强镇之列。

现在,集团公司领导班子有七位领导,分别是:董事长何大力,总经理于九章,副书记莫恬,副总李成城、楚众,纪检书记金路,工会主任区善民。何大力是市西郊区的原副区长调过来的,据说是一个脾气暴躁、很强势、政治手腕有一套的人,但是,他不懂企业管理,更不懂采矿业,一味用强、从严管理,稍一不合意就拍桌子打板凳地骂人。有一次,在早上调度会上,因连着看到两个生产指标下降较多,就不问原因,开始了骂人,副总李成城、楚众被骂得狗血喷头,接着越骂越生气,竟然把各个部门处室都骂了一遍,最后,开始骂空,没有目标了,一口气骂了七十分钟,这是有人看着表的。事后了解到,是因为两个单位出现了较大的设备事故而影响了产量,设备修好后,周产量完成了。后来,月产量也超额完成了。这样,他才有了笑脸,认为多亏了他的骂人。也不知道谁给了他骂人的权力。当时,从于总经理以下,竟然没有人敢于反驳顶撞。于九章,性格正好与他相反,本身是省城矿业大学的老毕业生,梁时异倒是他的小校友,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一直就在铁丘集团公司工作,从技术员一步步升了上来。副总李成城、楚众,工会主任区善民,纪检书记金路,都是老大中专毕业生,从生产一线提起的,莫恬就是转业军人,市里直接下派任命的。

梁时异所在的是磨山矿。至于为什么叫磨山,则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话说在古代,铁丘镇那时还是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有一个小伙子上山打柴,发现了一匹小马进了一个山洞,他好奇地跟了进去,看到一个老道正把小马套在磨坊上让它拉磨,磨道里磨着金光闪闪的粉末。老道收集后倒入一个小锅样的东西里,放在碳炉上烧,不一会就倒出了金色的液体,变成了金块!另一个炉里倒出的则是银白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小伙退出时碰倒了一个坛子,老道开口道:“既来之,则安之,有缘人相会,也是幸事。”于是,小伙就拜老道为师,经常来山洞炼丹。后来,老道云游四方,不知所综,小道士就还了俗,但他掌握了磨矿粉炼金银之术,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富豪,他所在的村子就叫金磨村,发展为远近闻名的大村子。磨山铁矿就坐落于此,开采了一百多年的铁矿,倒是金矿很少见到,也许都被老老道和小老道炼完了。

昨天是周五,上午集团领导莫恬找自己作任前谈话,下午就派组织部长到单位宣布。在全体管理人员会议上,领导让自己讲几句话,自己竟然表现得有些磕磕巴巴。不过其中两句倒是印象深刻“勤勤恳恳工作,清清白白做人,充分发挥技术优势,为集团公司多采矿、采好矿”。会后磨山矿领导班子照例是到镇上大酒店为他庆贺,虽然也暗暗告诫自己要淡定、要低调,不可张狂,但架不住众人的热情,酒喝得有些多,几乎一夜没有睡好。在酒店吃饭时与女朋友吴楠楠通了一阵电话,她提前一天就知道了消息,问梁时异周六能不能和她一起回她父母家一趟。梁时异前几天就接到姐姐的电话,说父亲老毛病又犯了,要他回家看看,这几天矿里事多,没有顾得上,答应了周六一定回去。

虽然没有睡好,但梁时异一点也不困,一大早就起来上了路。三月的春风吹在脸上,就如母亲温柔的手的抚摸,山间田野的新鲜空气让人心旷神怡,仿佛给心肺洗了个温水澡,全身每一毛孔都舒服极了。已经骑行了二十多里,再翻过两个小山头,就能看到家乡的庄子了,梁时异憧憬着到家后家人的高兴情景,还有以后的美好生活…总之,满脑子胡思乱想。

梁时异的家离矿区有五十多里路,是两座大山中间一个山谷,叫梁家铺子,属塔山镇,与铁丘镇同属南山县,是一个有着三千多人的很大的行政村,也算远近闻名。每逢农历二、五、八、十日还要逢集,方圆几十里地的农民都会来此做买卖、交换农产品。他的家中有五亩山地,但是,靠天吃饭,收的粮食好一年歹一年,土地承包后吃饭没有问题,但一换成钱,就少得可怜,所以大多数有能力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平时村里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到了逢集的日子,才热闹些。

三年前,梁时异从省城矿业大学毕业,本来能够到一家勘探研究院去工作,但是,比他高一界的学姐女朋友吴楠楠毕业后,连着换了两个工作都不满意,再加上她是学文秘的,高不成低不就。她家就住在东州市,离铁丘镇只有四十公里路程,后来听说铁丘集团公司为了留住人才,出台规定,凡招收地质、采矿、测量等等艰苦专业本科生,可以带本、专科配偶一起安排,再加上这里离两人的家都不太远,所以就对梁时异死磨硬泡,要求带她一起到铁丘工作。梁时异考虑到离家近些,也可照顾家人,特别是身体不好的父亲,虽然省城研究院更令自己心仪,但综合一番思量,最后应聘到了现在的单位,吴楠楠也顺利地签了合同,到集团机关干些文字方面的辅助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也算稳定,而且与男朋友离得不远,想见面天天都能够。梁时异经常开玩笑地说这是买一赠一,挺人性化挺合适的买卖,每次都要被吴楠楠追着打。

本来两人都年纪不小了,恋爱长跑也有五六年了,而且见过了双方父母,开始谈婚论嫁了,特别是梁家父亲身体不好,又只有他这一个男孩子,更是催着早点办喜事。可是,吴楠楠的父母非要梁时异在市里买房,说离他们老两口近些,可以互相照顾,以后小孩的教育问题不能不考虑,现在要买学区房等等。话虽有些道理,但是,市里的房子动辄六七十万,完全不是自己这样的家庭和工资能够负担的起的,在铁丘镇或在集团公司买一处小产权房一二十万,不是也可以结婚吗?好多职工一辈子都住这样的房子不也挺好的吗?何况双方家庭都能够照顾得到,孩子的事以后再想办法,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在不久将来,在市区买房完全不成问题…但是,这些道理,无论如何不能说服那一对顽固的小市民,梁时异常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抓住那一对小市民给他们来一个换脑手术,但想一想那需要巨额的医疗费,也就作罢。而吴楠楠也经常左摇右摆。就这样,婚事一直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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