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如画仙的的面容立时便豁出条四寸左右的长口，鼻骨断裂，面颊裂开的血肉间隐见白骨。名唤菡霜的侍女见此情景，心有不忍，微微侧过眸去。

顾氏却尤嫌不够，眼见刀下血肉翻裂，她美艳的面容缓缓地在夜风中扭曲，被卡在鼻骨间的长刀重举，映着月色，又是一刀斩下：“顾月萧，哈哈哈，你不是绝色无双么？那我便毁了你那狐媚脸……你不是有个全芜阳都艳羡的好姻缘么？那我便偏要把你心尖上的好丈夫给夺过来……唉呀呀，你不过比起妹妹我投了个好胎罢了，凭什么好处都让你给占了，妹妹我只好自个儿讨回来罗。”

顾青虞看着顾氏满脸的残忍，连给自己留个全尸的念想都忘了，直被她断续的疯狂言语骇得震愣。

“啧啧啧，瞧瞧这可怜的小脸。当年只在你脸上留了一条疤，妹妹我可遗憾了许多年啊，今个儿却不想从你宝贝女儿身上给讨回来了，四年前她命硬，大火也没能烧了她，妹妹今日便好心送她一程。”顾氏将刀刃从完好的白皙颊边滑过，嘴角轻勾，笑如恶鬼。

顾青虞闻言忽忆起娘亲左脸亦有一条浅淡疤痕，电光石火间便明了了前后。她娘亲顾离原来便是这狠毒顾氏的嫡姐，左相顾家的嫡长女，顾月萧！

她年幼离京不知事，长大了虽也问过娘亲往事缘由，却都被模糊带过。顾月萧似只愿一家人不问世事，平安长乐。此番看来，当年娘亲还怀着身孕，却毅然带着她和个侍卫远赴江南，必定与这顾氏脱不了干系！

听顾氏所言，四年前无劫镇惨案也恐有她推波助澜。

顾青虞抬眸望去，那边顾氏仍旧执刀喃喃，状若疯魔，眼眸一眯，翻手便在顾青虞尸首的一颊削了片肉。

顾青虞指尖掐入掌心，心头暗恨，她算是明白过来了，今日就算她忍过那两人的奸/辱，却也必逃不过一死。甚而这顾氏会让她在尝到百般凌辱之后，再将她的血肉片片割下，生生凌迟至死。此妇狠残至斯，对待从未谋面往来的嫡姐女儿尚且如此，对其半生所恨的嫡姐，她那温雅柔善的娘亲，更不知是如何心毒。

“唉呀呀，这白嫩的小脸蛋可惜了……对啦，你还记得当年你那乖巧的小女儿吗？”顾氏提刀悠悠然又在顾青虞右颊削了片肉，此时那原本美得惊人的面容已然不堪入目，在夜色中似从地狱招来。

顾青虞闻言心头一痛，薄魂微颤，立在山头，便如一抹月光轻摇。她双眸圆睁，只觉头皮发麻。

“我说你呀你，明明都在江南和那侍卫安家了，却守着贞节做甚？我原是诱着他直接杀了你，没想到这侍卫却是个痴情的，还私下筹谋着带你逃跑。唉，哪知你这人啊，就是不会变通，面对人摊在面儿前的真情硬是狠心拒绝。这不，惹得人恼羞成怒了吧，自个儿丢了命不说，还连累了小女儿。”

顾氏继续在顾青虞圆润的额头上削了刀，顿时白骨惊心。她挑了下眉：“这你可不能怪我啊，一是你自己识人不清，二嘛，谁让你硬生生立什么贞节牌坊呢？妹妹我不过是给那侍卫加了点助兴的药，也就顺水推舟罢了。”

“唉，瞧我这记性，你提前去了，怕是不清楚你那宝贝小女儿如何了吧？”顾氏说到这儿，掩唇一笑，如那见情郎的二八少女。

顾青虞听得目眦欲裂，冲上前想对着顾氏狠狠撕扯，却只是徒劳地一遍遍穿过她的身体：“毒妇！苍天在上，你所做所为必遭报应！”然而任她嘶喊得再大声，眼前的人却是只字不闻。

她见那顾氏笑后放下刀往旁侧了几步，先前未注意，现下才发现，顾氏那身侧放着的，分明就是她娘的牌位！那牌位旁还放了个火盆，顾氏取了几张黄纸拿火折点燃，丢入盆中，火光骤起，映着她华贵的妆容，寒人骨髓。

顾青虞睁大眼，一串泪忽地便滑落脸颜：“不要！”

如今她神魂不灭，可见世间怪力乱神之事并非具是虚幻。若娘亲死后魂魄亦在，能听到活人所言，那她若知自己死后小妹经历的惨烈凌辱，该是如何心痛？

四年来顾青虞从未在母亲灵前提起此事，如今便更是不愿，可顾氏怎么能！她怎么能！

“你还不知道吧，想来你那孝顺的大女儿也不会给你说道。呵呵呵……”顾氏唇齿间溢出怪笑，“你那小女儿啊，在那侍卫的床榻上可快活了，整夜整夜地叫唤呢，最后快活得瘫在床上，再也起不来身。哈哈哈，说起来，她还得叫那侍卫一声干爹呢，啧啧啧，真是不知羞……”

顾青虞望着顾氏的唇，那妇人嘴唇还在嗡动，她却再也听不进去。泪水滑了满面，却都没有化为实体。她走近伸手轻抚娘亲的灵牌，心头一阵斧凿般的剧痛，痛得她指尖都稳不下来。

娘亲心头最重便是她姐妹二人，如珠如宝，精心呵护，她若知撒手人寰后，幼女却让个披着人皮的禽兽给百般折辱，她会如何想？必定如自己生前，每每想起，心痛如绞，余生都不得安宁。

如此心罚，何其残忍？

顾青虞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四年前不能保护娘亲幼妹，四年后同样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了娘亲幼妹死后的安宁。

她只能跪坐在山崖边上，虚抱着灵牌，嘶声喊叫，却连夜风也不给她些微的回响。

“可惜了，没叫她这大女儿也尝尝她幼妹的快活，这没气儿的脸割起来也没多大意思了……菡霜，回府吧，这夜里猛兽出林，正好给它们留点零嘴。”

顾青虞枯坐一旁，没理会顾氏的离去。即便她想拦，也拦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微亮。一束晨光洒在草席中的尸首上，那面上的血痕般般，更显得触目惊心。

山下左侧有马蹄声传来，路过山顶，又往右侧而去。顾青虞转头淡淡地瞥了眼，见那已往山下而去的一众人马又折了回来，望着那为首枣红马上的玄衣男子，顾青虞历经大悲后麻木的心湖猛泛起圈止不住的波澜。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