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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灵成说》第八章——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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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原!过来,来帮方少爷拿一下书。”不见任何人影,高亢洪亮的声音却已经传到祈原耳里。

祈原循着声音走去,见原是徐府的门房阿服在喊自己。

祈原身上的伤早已痊愈,但是因为徐敬灵特别交待过李管家,所以他不必同其他下人挤在一处,还可独住在此前一直空置的未渲居。而这未渲居是离大门最近的一处住着下人的院子,所以门房有事自然是要叫他的。

此刻阿服正恭敬有礼地侍立在貌似是他口中的“方少爷”身旁,手里端着一摞厚厚的书,而那位方少爷正在打发自己的小厮回去。

方祖良初回潭城那日来看徐敬灵时,祈原并没有见到他。所以今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什么,祈原对他的感觉不是很好。

祈原从阿服手里接过书,见全是装帧精美的英文书,徐敬灵最喜欢的那种。这个人怎么这般惦记着她的喜好?还一大早便来送书?

祈原怀有一丝敌意,随着方祖良往徐府深处走去。当方祖良越来越靠近徐敬灵住的乐逸轩时,祈原发现自己心里的敌意也渐渐旺盛起来。

方祖良终于踏进乐逸轩,站在院中央扯着噪子喊道:“徐敬灵,出来!看我带什么给你了。”

等了半晌,徐敬灵没有出来——她被方祖良搅了好梦,自然要晾他一阵——却见小丫鬟春喜一脸喜色地跑出来,热情地向方祖良问好:“方少爷,怎么这样早?大小姐还没起呢!”

这府里的下人对方祖良皆是恭谨又熟络,可见他是常客了。祈原郁闷地想。

方祖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等了许久却不见徐敬灵出来。他又喊了许多声,还是不见她出来。他等得烦闷极了,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祈原,想着刚刚阿服叫的那个名字,忽然记起他便是徐敬灵说的杀了两个日本人杀手的那个下人。

“你就是祈原?”方祖良问,语气轻佻又不屑。

不等祈原回答,正屋的窗子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了。“吱呀”一声,略有些刺耳,两人同时扭过头去看。

只见徐敬灵还穿着白绸睡衣,只披一件她平素爱穿的斜襟大袄,手托腮撑在窗前的书案上,满面春光地痴望着祈原,甜甜地说:“祈原,你来啦!”

祈原像是怕人发觉一般,只勾起唇角匆匆一笑,而后又肃起一张脸。

祈原的心理准备是正确的。

果然,方祖良恨恨地走到徐敬灵窗前,挑衅地说:“你给我出来!”然后“啪”地一声关了窗。

他又快步走向春喜和祈原,一把夺过祈原手里的书丢到石凳上,冲着他们蛮横道:“你!你!出去!”说着将两人哄到院门口。

他有意在祈原面前摆出少爷架子,毕竟刚才他喊了徐敬灵那么多遍她也不出来,祈原一句话也没说,自己只问了一下他的名字,徐敬灵就推开窗问候他。他堂堂方大少爷竟然败给了一个下人,叫他如何甘心。

祈原和春喜往院外退,春喜不看路,撞到一人身上,慌张回头道歉,见是李管家,忙询问他来意。

李管家是来替老爷夫人来请方少爷和大小姐过去,却看见方祖良正把碍眼的人往外赶,立时为老不尊地想歪了,慌忙上前劝阻道:“方少爷,这可使不得,这不好,老爷……”

“哎呀!李叔。”方祖良明白过来李管家的误解,嗔怪似地解释道,“您想到哪去了!我在这院子等她,等她出来了我再教训她,不会强闯进她房间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李管家这下安了心,说,“那您和大小姐快快过去啊!别让老爷夫人等。”

“有要紧事吗?”方祖良问。

“没要紧事,他们就是想看看你们,和你们说说话。”李管家答道。

“好,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方祖良打发了李管家,李管家又带走了春喜和祈原。

这时徐敬灵已经穿好衣服,她盛气凌人地站在屋门口处,一脚踩着门槛,腿上稍一使力,一个飞跃站定到方祖良面前,双手叉腰,逼视着他,横横地说:“你!要干嘛?”

方祖良身板直直地向后微倾,有点儿怂了,弱弱地说:“不——干嘛。”说完绕过徐敬灵进了她房间。

徐敬灵也跟进去,同方祖良一道坐在雕花梨木桌旁边。

方祖良愤愤难平地问:“为什么我喊你那么多遍,你都不出来,我就问了一下祈原名字,你就出来了?”

徐敬灵把玩着一个青瓷茶杯,雀跃地说:“因为我喜欢他呀!”

“你喜欢他?一个下人?”方祖良眉毛扬得老高,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那怎么了?”徐敬灵毫不在乎,“反正他无家可归,将来给我们徐家做入赘女婿,正合适!”

“你可真不知羞!”方祖良勾起手指,重重敲了一下徐敬灵脑门。

徐敬灵揉着额头喊疼。

方祖良问:“徐伯父徐伯母知道吗?”

“不知道吧。”徐敬灵撅起嘴,摇摇头。

“那你觉得他们知道了会同意吗?”方祖良神色变得严肃认真。

“不会。”徐敬灵一副不管天不顾地的淡然神态,“他们好像是希望我嫁给你。”

“嫁给我?”方祖良唬了一跳。

“怎么,你不愿意娶我吗?”徐敬灵凑近方祖良脸庞,笑嘻嘻地故意逗他。

“当然不愿意了!”方祖良说得天经地义。

徐敬灵这下不乐意了,气鼓鼓地说:“不愿意娶我也不用说得这么发自肺腑吧?我有什么不好吗?”

“嘿嘿!”方祖良干笑了两下缓和氛围,“不是你不好,是你这个人吧——做朋友很好,做老婆,实在不靠谱。”

“为什么不靠谱?”徐敬灵好奇方祖良给她下的定义。

“你呀!动不动就说‘你给我怎么样怎么样的’,再不就是‘滚一边去’。整天被你吆五喝六的,谁受的了?也就那个哑巴能受得了你吧。但是主要还是因为他不会说话,反驳不了。”

徐敬灵自动忽略了方祖良前边的品评,她只记得他后面的话——只有祈原受得了她。

她向方祖良坦.露心迹,心旷神怡地说:“我也不在乎别人受不受得了,我只在乎他。”

方祖良诧异于她这句话,由衷道:“完了完了,你沦陷了。”

徐敬灵无言,只是安静恬美地笑着。

方祖良又问:“你到底喜欢他哪啊?”

“嗯……我全喜欢!”说出这话让徐敬灵太过快乐,她双肩不自觉地起落了两下,仿佛是要跃起。

方祖良再没有话说了,他望着全身全心都在诉说着欢喜的徐敬灵,目光柔和如水,他真心为她高兴,高兴她找到了心上人,可以愉快地爱着的心上人。

乐逸轩的院门外,祈原背倚着白墙,心里软得如同一簇棉。

他不了解方祖良其人,担心他对徐敬灵不利,便在院外观望,不想却听来徐敬灵这样一番心诚意实的表白。

仿佛有明灿的阳光灌入心里,溢出来流淌遍全身,暖暖的。

院子里,方祖良出来把他要送给徐敬灵的书拿进去,说:“我今天来找你不只是送书的,还有正事。”

“什么正事?”徐敬灵原本正枕着自己胳膊,侧趴在桌子上想念着祈原,听了这话立刻端坐起来。

方祖良说:“过几天城郊跑马场有赛马会,潭城有名望的富户都要参加,主要是募捐一笔款子,从慈济堂买西药,送到前线。”

“你们方家缺钱吗?慈济堂不能直接捐药吗?为什么要搞这些花花形式?”徐敬灵说这话不是想要讥讽,她是真的困惑。

“因为这件事是夏华朗撺掇罗县长弄的。你知道夏华朗这个人的,贪财慕势,他一定是想发一笔财,不管是不是国难财。”方祖良顿了顿又说,“再者,我三叔回来了,他也算是慈济堂的东家,他不同意白白捐那么一大批药,毕竟有些西药是以黄金计价的,他一定要捞点本儿回来才肯。”

“方三爷那老家伙回来了?从平沪回来的?”徐敬灵很惊讶。

方三爷方培鸣与夏华朗基本是一路货色,他还比夏华朗多一条恶好——好色。徐敬灵一向瞧不上他。

“嗯。”方祖良轻轻颔首。

“那这书是他带回来的?”徐敬灵嫌恶地扫了眼桌子上的书,说,“那我不要了。”说着她就要把书推还给方祖良。

“嗳。”方祖良伸手挡住那摞书,说,“书是我出钱买的,也是我送你的,他只不过顺便帮我带回来而已,而且也不是经他的手拿回来的,肯定一直是仆从在拿着。”

方祖良这样说,徐敬灵看着那些书才不觉得反胃,便起身去把书收起来放好。

“我刚刚和你说的事,你去不去?”方祖良追问。

“去,有好玩的干嘛不去。而且最近我爸都不许我去绸缎庄了,祈原又总是有活要干,我有时也无聊得很。”说到这里,徐敬灵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瞅着方祖良。

她把方祖良扳过来,转过去地打量着,时而走近前,时而又向后退,用眼睛仔细地衡量着。确定方祖良的身材合适后,她微微眯起眼睛,对方祖良说:“借我点儿东西。”

方祖良被徐敬灵想到坏主意而且还动手动脚的样子吓到了,胆怯地问:“什么?不会是我的命吧?”

“不是。”徐敬灵摇摇头,语声清甜地说,“我要一套骑装,男式的,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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