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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唱风云》第三章 黄沙城外大荒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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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徐良没有离开黄沙城,知道真相后的刘定方也一样没有离开黄沙城,只是不知从哪儿又拎回来两罐子红泥烧,痛饮了两大碗后,开始絮絮叨叨,“不管是往南还是往东,再走上几百里,恐怕就喝不上这呛嗓子的红泥烧了。”

红泥烧酒,是特产于北疆的一种劣酒,比不上什么剑南烧春、五粮玉液那般上得台面,但好在用北疆特有红泥发酵过的酒曲,透着一股子火烧泼辣的劲道,就算在北疆能冻死人的冬天,喝上几大口也保管你气血沸腾寒意尽褪。

“你一个书生不赶紧逃命去,留下来等死?”徐良给自己倒上一碗红泥烧,坐在小院里斜着眼睛瞟向年轻书生。

“子曰,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刘定方摇头晃脑,端着酒碗朝天空扬了扬,已是醉态朦胧,可双眼却出奇的明亮。

“说人话,”徐良白了这家伙一眼,下肚的红泥烧让他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你是不是傻?两条腿能跑得过四条腿的?要是北蛮子真的杀过来了,怕是没跑出几里路就让人追上,割猪草一样的给砍了脑袋,”刘定方转过身冲徐良挤眉弄眼,“要不把你那白马借我?我保证此行一去十万里,雁过南朝不北归。”

“也是,你小子有匹白马,只要喂饱了口粮撒开丫子跑,兴许在北蛮子追上你之前能跑出雍州,不过当逃兵的不是都怕死吗?你又留下来作甚?”刘定方笑眯眯的看向徐良,嘴巴努了努示意他酒碗已空。

“你说的没错,两条腿的的确跑不过四条腿的,可我只有一匹马,总不能带着老胡家的闺女私奔了吧?你懂的,我瞧上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徐良起身露出一个坏笑,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小娘子粉面桃花臀儿翘,四月的胸脯春儿闹,心痒痒,谁家郎君俏......”

新符二十二年秋,大周朝廷宣布与蛮族议和,雍州官僚富绅携家带口而去,无数百姓远走他乡,这一年刘定方自荐入黄沙城县衙,徐良弃做看门卒,为黄沙城守城小吏。

这一日黄沙城县衙后的偏厅里,杜云孚召集了几位城里德高望重的老者,因为县城的主官已经不在,所以但凡大事杜云孚势必要召集众人来做商议。

“黄沙城乃至雍州我所知道的情况,前日已经告知诸位,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来,而北蛮子随时都有可能杀到,我想听听大家的建议,”杜云孚环顾了一周在座的诸人,都是些熟识的老面孔。

但众人都阴沉着脸,半天都没有一个首先说话,那该死的县令人跑了不说,兵马粮草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都换了钱财,现在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个几万人的空城。

这两日北蛮子越过三山关的事情,在黄沙城都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面对家破人亡的压力,许多人开始连夜仓皇出逃,要不是老胡带着一干老卒苦口婆心的劝说,忽然没了官府约束的雍州,诸多马匪山贼已是趁势而起,此时出逃说不定只会死得更快。

恐怕现在黄沙城的百姓便已经十不存一了。

“能怎么办?眼下这种情况,我们也只能组织起城里的青壮,以求自保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一位黄姓老人才首先开口。

黄家在黄沙城是首屈一指的大族,虽说还算不上士族门第,但好歹也是诗书传家,出了好些的秀才和进士。

“老黄头你说得倒是轻松,以求自保?我们怎么自保?北蛮子可是连北疆都没挡住,朝廷都已经退避三舍,就凭我们拿什么自保?”坐在老黄对面的一位老者翻了翻白眼,对前者说的话完全嗤之以鼻,“跟他们硬碰硬,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老崔你也别跟我抬杠,这些道理谁都明白,只是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杜大人把我们召集过来,不就是为了商量个可行的法子?”老黄也也不跟这人争辩,喝了口茶水苦口婆心的继续说,“黄沙城百姓现在多多少少还有几万人,难道就洗干净脖子,等着人来砍?”

崔姓老头老脸一红就要昂着脑袋反驳,杜云孚急忙压了压手,让这对老冤家吵下去今天这时间也就算白费了,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刘定方和徐良,“对于北蛮子我想这两位应该最有发言权,我们不妨听听年轻人意见。”

刘定方和徐良对视一眼,前者撇了撇嘴意思让徐良讲,徐良也不推辞,起身冲众人抱了抱拳,“在座的都是老熟人,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的来历就不用再多费口舌,对于北蛮子我勉强能算得上有些了解。”

“前两年蛮子在北疆的那一战,先不说那场仗的结果如何,据我所知那场战役之后,作为蛮子主力的大荒卫,元气大伤几乎损失了十之八九,更不要说普通的北蛮子了。”

“而且蛮族的环境比不得我们大周,每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不过六旬,所以我断定他们没有三五年的光景根本不可能恢复元气,哪里还有余力南下?”

听着徐良的话,刘定方虚着眼睛轻轻吹了吹捧在手上的茶盏,“那么你的意思就是,北蛮子在虚张声势?”

“是不是虚张声势我知道个屁,不过要来的真是北蛮子精锐,咱们这个黄沙城可挡不住人家的两次冲锋,”徐良冷笑两声,“我劝各位还不如收拾收拾,学了咱们县老爷,趁着蛮子还没来赶紧跑,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诶诶,徐小子你说这话就没意思叻,官老爷们能跑,咱们祖祖辈辈都在黄沙城,撒丫子跑了以后在地下面见了老祖宗,还不得被骂成不肖子孙?你小子的脑壳子是不是被驴踢叻?”老胡甩手就赏了徐良一个爆栗,嘴上还不忘骂骂咧咧,“你个驴球!”

就在众人吵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衙役慌不择路的冲了进来,神色苍白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北蛮子杀过来了!”

顿时嘈杂的堂内鸦雀无声,徐良和刘定方猛然起身,两人一个面色凝重,一个嘴角冷笑。

刘定方作为黄沙城的临时幕僚,经过一个昼夜的盘算得知,黄沙城虽然主官跑路,连守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卷铺盖走人了,但有仍有五百本地兵卒,兴许是走得匆忙,还有十来匹不赖的战马和刀枪兵器没有带走,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众人来到城头上,已有个小校带着兵卒守在这里,只是看他们握着兵器的指节都有些发白,就可以想象这帮连死人都没见过的兵士,面对蛮族南下的骑兵,此刻心里紧张成了何等模样。

徐良远远望去,只见十来个身着轻甲的蛮族骑兵,驱赶着大批百姓来到黄沙城下,为首一个骑兵用生涩的大周话喊道,“打开城门,不然他们都得死!”

那骑兵的头上绑着一根显眼的红带,手里的长矛遥遥指着黄沙城头。要知道蛮族等级森严,武将非蛮皇御封的三大兵团首领不得披红,哪怕是官居一品的大将军也不行。

所有人都紧张的望着城下,只有刘定方注意到,徐良早没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牙关紧咬双拳死死地握着,目光中透露出连他都有些不敢正视的杀机。

“你认识?”刘定方上前拍了拍徐良的肩膀,言语中带着疑惑。

“当年大荒卫奉旨南下,他们的蛮皇御封杀得天驱十人,便可头顶悬红,”徐良牙齿咬得咯嘣作响,双目通红杀机崩裂。

就在城头上的诸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那头顶红带的蛮子骑兵似乎失去了耐性,转身一矛刺中个五六岁模样的稚童,那稚童惨叫一声便被刺穿身体的长矛高高扬起,身后被驱赶的百姓陷入一片哀嚎。

那领头骑兵狞笑着打了个手势,他身旁的几个北蛮子点了点头,从百姓中拉出六人,在黄沙城外排做一排,在众人的惊呼之下六人皆是被一刀斩首,六颗大好头颅滚滚跌入黄土之中。

“区区十数骑,就敢在我雍州境内如此滥杀无辜,欺我雍州无人!欺我大周无人!”杜云孚被眼前这幕刺激得差点晕厥过去,好在身边的小吏眼疾手快搀扶住了他,微微回过神来便老泪纵横破口大骂。

在众人完全不知所措之时,有两人默不作声先后走下城头。

“你这老兵痞跟着我干什么?”徐良瞥了一眼跟他并肩下城的老胡。

老胡那比枯树皱纹还多的老脸上咧出个笑容,“我可不是兵痞叻,只不过当了几十年的兵,没打过一仗怎么也说不过去,你说对不对?”

“说个屁!你这不是去打仗,是去自杀,你知不知道那个绑着红带子的家伙,可是打败了天驱的大荒卫!”徐良一把扯过老胡大声吼道,“家里还有老婆闺女等你回去,你就这么想死?”

“你叻?当过一次逃兵,为啥不继续往北逃,你那匹大马可是好的很嘞,”老胡并未回答徐良的话,反而朝他问道。

“哼哼,你不是问了我很多次天驱是怎么打仗的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过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看,”徐良冷笑两声,转头对城墙上的人扯开喉咙喊了一句,“杜云孚,刘定方,他娘的打不打?”

“徐良,给我干死这帮驴日的北蛮子!”读了一辈子圣人诗书的杜云孚,一把甩开搀扶着他的小吏,爆出了他此生第一句有辱斯文的脏话。

这一天,黄沙城头上的众人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黄沙城门大开,一骑白马绝尘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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