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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神探》06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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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赵二狗丢了他爹的救命钱,岂能不伤心不落泪?那泪水中饱含着辛酸。

对于穷苦人来说,有啥别有病,要是患上非治不可的重病,又无钱医治,那就只能等死了。

牟斌见赵二狗凄惨可怜,心里不好受,说道:“钱袋子不会不翼而飞,一定是被小偷扒去了,你好好回忆一下,沿途之上有没有被人撞过?”

登州的小毛贼惯用的伎俩就是往人家身上撞,借机掏包,牟斌太了解他们了,因而这么问。

赵二狗回忆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叫道:“有,草民是被人撞了个满怀,莫非是那厮偷了草民的钱袋子?”

牟斌道:“十有八九就是他,那人长什么样儿,身材多高,是胖是瘦,脸上有没有什么好认的特征?”

赵二狗挠头回忆着说:“那厮好像不高,中等个儿吧,长什么样儿,哎呀,我想不起来了,当时也没留意就过去了。”

靠椅后面立着一排档案柜,牟斌从柜子里取出十几张画像放于桌案上,画像中人都是登州的惯偷,他叫赵二狗过来辨认,看是不是这些人撞了他。

赵二狗一张张的看,突然叫道:“呀,是他,就是他撞了草民。”

牟斌拿过那张画像一看,说道:“老鼠强,你这家伙真是屡教不改,又重操旧业了。”

老鼠强是当地的惯偷,被牟斌处里过好几次,这人品质不算太恶劣,属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那种,牟斌觉着他还可以挽救,又挺机灵的,想引他走正路,就让其做了自己的线人,他提供过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石依坐在客椅上,问赵二狗为何不去府衙报案?

赵二狗道:“我去过府衙,有个把门的公差是俺们村的,他跟我说,这种案子太小,捕快们根本就不会管,他让我来找牟大人,说只有牟大人才能帮我把钱找回来。

“俺也知道牟大人是大好人,和别的当官的不同,这才敢过来报案。”

石依道:“我看你身强力壮的,怎么家里过得这么穷,是不是你太懒,不肯出力挣钱?”

赵二狗道:“女大人,你要是这么想,可屈枉草民了,草民和俺爹俺娘,还有大哥、三弟,我们一家人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出大力的伺候地,把庄家种的可好了,这几年老天爷开眼,风调雨顺,地里的收成都不错,但收成好,租子相应的也高,黑心的地主就给我们留下将将够吃的口粮,大多数的收成都进了他家的粮仓。不是我们懒惰,是地主心太黑。”

对于他所说的情况,牟斌心知肚明,也恨透了那些黑心的地主老财,却管不了,拿那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石依没接触过底层社会的劳苦大众,不接地气,因而不了解这些情况,听了赵二狗的话,气得不轻,恨恨的说:“这些地主真是可恶。”

赵二狗跪在地上又道:“牟大人,求你为草民做主,帮草民把俺爹的救命钱找回来,俺给您磕头了。”脑袋往地上撞,直磕响头。

“您”字是山东地区的方言,几百年后才被广泛使用。

牟斌上前搀扶道:“老乡,不要这样,你一共丢了多少钱?”

赵二狗道:“一共是两百六十七文。”

牟斌考虑到这笔钱多半已经被老鼠强挥霍殆尽了,几乎不可能全额追回,赵二狗他爹等着吃药救命,刻不容缓,所以牟斌决定自掏腰包救济赵二狗,却没有多给,只拿出了三百文钱,因为他懂得“升米为恩,斗米为仇。”的道理。

这句话是古人从饱含着血泪的生活经验中总结出的生存哲学。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帮多帮少,帮到哪一步,这是有讲究的。

当一个人快要饿死了的时候,你给他一升米,救了他的命,他会对你感恩戴德,倘若你给多了,给了一斗米,他或许会想,你有这么多米,干啥不多给点,你要是再多给些,我以后的温饱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所以过去赈济灾民的时候都是开粥厂,舍粥不舍饭,也是这个道理。一碗稀粥勉强能吃饱,想要吃好的,还得自己去努力。倘若舍的不是粥,而是大白馒头,或许灾民又想要咸菜就着吃了,得了咸菜又想要吃炖肉了,这就没完没了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心苦不足,得陇又望蜀。

牟斌只给赵二狗足够买药的钱,既可以救下他爹的命,又不至于让他产生贪念。

赵二狗原本就知道牟斌是个好人,却没想到如此之好,对牟斌那是感恩戴德,感动得无可无不可,捧着钱的双手激动地颤抖着,哭道:“牟大人,真是谢谢您了,您救了我爹的命,民草给您磕头了,如果此生报答不了您的大恩大德,来世做牛做马也定当报答。”又要下跪磕头。

牟斌拉住他,说:“不要这样,用不着磕头,快些抓药去吧。”

登州城里一家赌坊内,有个瘦削的汉子攥着一把铜钱,站在赌桌前刚要下注,忽的右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在赌博的时候,拍肩膀是赌徒们的大忌。

那汉子骂了声“他娘的这是谁呀,不知道不能拍肩膀吗,你他娘的想死呀。”气哼哼的回身去看,只见牟斌立于背后,登时就傻眼了,一腔怒火不敢再发作,陪笑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呀。”这汉子便是老鼠强。

牟斌一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二人来到后巷,石依问道:“这厮就是老鼠强呀?”

牟斌“嗯”了一声。

老鼠强见石依生的俏丽,不免多看了几眼。

石依把眼一瞪,凶巴巴的叫道:“看什么看,想找打呀。”抬起了拳头,作势要打。

老鼠强忙向后退,下意识地双手护在面前,说:“呦呦呦,可别打,可别打,小的可经不住打,您这一拳砸下来,非把小的砸散架了不可。”

石依道:“你这贼眉鼠眼的东西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老鼠强尴尬的笑了笑,没敢还嘴,问牟斌道:“牟大人,您找小的何事呀?”

牟斌道:“又过来赌上了?”

老鼠强陪笑道:“过来玩两把,试试手气。”

牟斌道:“哪来的赌资,该不会是重操旧业了吧?”

老鼠强道:“那哪能呀,不能够,小的已经在大人面前立下誓言,此生再也不干那种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了,小的是说话算数的,怎会重操旧业?手头儿这点钱是小的辛辛苦苦做买卖赚来的。”

牟斌道:“做买卖赚来的?做什么买卖,该不会是无本的买卖吧?”

老鼠强道:“不是不是,大人说哪儿去了,就是借小的八个胆儿,小的也不敢去做那无本的买卖,再说了,就算小的想做,也没那本事呀,您说是不是?”

牟斌“哼”了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究竟做的是什么买卖?”

老鼠强一对小耗子眼儿滴溜溜乱转,略加思索,说道:“是这么回事,前不久我一个远方表哥来了,他听说咱这儿的大枣不错,想贩回老家去卖。我帮他打打下手儿,他临走时给了我点钱,算是我的辛苦费,我这钱就是这么来的。”

牟斌道:“编,好好编,编圆了,看你能不能骗过本官?”

老鼠强陪笑道:“大人,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会骗您呢,借我八个胆儿,小的也不敢。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这钱真是我远房表哥给的。”

牟斌道:“老鼠强,本官在用你之前,早就把你的底细摸清了,你是你爹在街边捡来的孤儿,生身父母是谁,现在都不知道。你爹穷了一辈子,连个媳妇都没娶上,你哪来的远房表哥?你懵谁呢?本官可不是三岁孩童,没那么好骗。”

老鼠强的谎言被揭穿了,吓得忙跪地道:“大人我错了,请大人恕罪。”

牟斌道:“这钱究竟是哪弄的?从实招来。”

老鼠强还不想说实话,一时又编不出更好的谎言,只得说这钱是街边捡来的。

牟斌道:“什么?捡来的?你的运气倒是不错,还能捡着钱。”顿了一顿,又道:“起来,跟我走。”

老鼠强起身怯生生的问:“大人,您要带小的去哪儿呀?”

牟斌道:“带你回分署,到了那儿,不信你不说实话。”

老鼠强知道锦衣卫的酷刑毒辣的很,可不想吃那个苦头,忙又跪地道:“大人,我错了,我招,我全招,您可千万别带我回分署呀,我求求您了。”

牟斌道:“肯招了?那就说说吧,这钱到底是哪儿来的,倘若再不说实话,继续蒙骗本官,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老鼠强道:“不敢不敢,我一定说实话,这点钱……”顿了一顿,不好意思的续道:“是小的偷来的。”

牟斌点指他道:“你小子果然又重操旧业了,真是可恶。这钱是偷谁的?”

老鼠强道:“一个乡巴佬,我不认识,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

牟斌道:“一共偷了多少钱?”

老鼠强道:“没多少,就二百六十多文。”

牟斌心想:“数目对上了,果然是这厮偷了赵二狗的钱。”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呵斥道:“你这混蛋,你可知道那是人家给老爹买药的救命钱,若是他老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凶手。”

老鼠强一听这话,吓得不轻,忙解释道:“大人,我不知道呀,谁知道那是他的救命钱?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能动。我们这行是有规矩的,不偷人家的救命钱。”

三百六十行里也包括小偷这个行当,老鼠强没有瞎掰,小偷行里的确有不偷救命钱的规矩,这就是所谓的盗亦有道。

因何要立下这个规矩,那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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