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俗话说会学的不见得会教啊，万一耽误了弟弟，那怎么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舒服的那种。

“哎呀没事儿，都是男孩子，交流交流总是好的啊。”

齐梁面我不要他教色一僵，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得体的话婉拒时，重物砸门的声音猛地从自己卧室里传来。

“砰！”

一声闷响。

“！”房内的男孩隔着门大喊。

齐梁刚打开门，一本红色的东西擦着他的头发飞过，砸在走廊的墙上，又软软地跌在地上。

内页散开，他看了一眼，是自己省数学竞赛一等奖的证书，已经从中间被裁成了两半。

方才砸门的重物也滚进视线，是个人竞赛的水晶奖杯，如今底座已经碎了一个角。

而里面的人仍不解气，奖状和证书也仍就不停地从里面扔出来。

“我不要他教！我不要他教！”男孩扯着嗓子大喊。

赶来的长辈们看着这个阵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尤其是阿姨，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一片惨白。

家长们谁不知道这些证书是花钱都买不来的？谁不知道这是申请重点大学的敲门砖？

“你怎么敢扔哥哥的东西！”

阿姨尖声叫着，踩着高跟一路过来，提起弟弟就是一顿暴打。男孩被扇了好几巴掌，仍旧指着齐梁，扯着嗓子吼道。

“我就不让他教！我不喜欢他！不准他进家门！让他滚出唔唔！”

“小梁别理他！弟弟不懂事，说话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阿姨捂着弟弟的嘴，对他连声道歉，但齐梁心里其实知道，阿姨是怕自己向爸爸告状。

“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小梁你别往心里去。”

“竞赛证书还是可以申请补发的，应该没事的。”

“没事，没事。”

邻居长辈们的劝说在耳边不停地响着，还有弟弟的哭喊声，阿姨的尖声叫骂，打人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了一处。

齐梁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已经尽力，扮演了一个好学生、好儿子、好同学、好继子、好哥哥，他可以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想法，竭力装出他们想要的样子。

还有什么不满意？

水晶奖杯在离脚边半米远的地方，他捡起来，狠狠砸向墙面。

“啪”地一声过后，世界顿时安静。

齐梁紧紧攥着拳，将破碎的渣滓揉进手里。

弟弟终于停止了哭闹，他看着以往对自己百般谦让的哥哥，眼神惊恐。

“没事，弟弟砸得挺好的，我只是觉得不够碎而已。”

他不故意用温和语调说话时，嗓音其实并不好听，听了也并不让人觉得舒服。

“我去学校拿本书，先住宿舍，过两天再回来。”

他说完，没等其他人劝阻，匆忙地换了鞋子，一甩门，出去了。

……

学生街的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无数的摊贩支起篷子推起车子，卖着令人眼花的小玩意，还有各式诱人的夜宵小食。

一家麻辣烫的小桌，边上围坐着四人。

“呼呼呼！”铜雀哆嗦着嘴吸了口粉条，拿着刚买的冰水咕咚一声，一口饮下。

“辣！爽！”她兴奋地喊着。

徐羚目光才从她身上收回，又被对桌的小铁引了过去。

那个平时看着呆呆的秀气男孩子，此时正抓着串串左右开弓，差点把脸埋进锅里。

相比较而言，她的吃相实在是斯文了不少。

似乎才意识到身边坐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铜雀拿着筷子头，使劲儿地戳了戳小铁。

“别全吃完了，给我留点！”她故意恶声恶气地说。

“嗯嗯！”

小铁嘴上虽然这么应着，手依旧捞向盘子里的肉串。

“看来你们对我做的饭很不满意啊，这都攒着肚子在这吃。”

一旁的朱师傅抱臂坐着，忍不住咂舌。

他出门自然没有围那条标志性的厨师围裙，但这留着辫子和胡子的奇异造型，还是引得一些人频频侧目。

“哪有！”铜雀又喝了杯水，拿着小扇子不停扇风，“朱师傅做饭比魏宫里的厨子好多了！就是呼呼！今天！呼！下午修房子消耗太大了，所以饿得很。”

“嗯嗯！”小铁表示赞同，嘴里不停。

“呼……小铁，你能不能说句人话？”

“他这嘴里塞得满当当的，能‘嗯’一声就不错了。”

朱师傅说着便起身要走，“我先离开一下。”

徐羚和他对视一眼，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筷子依旧从容不迫地挑起刚烫好的粉。

“朱师傅干嘛去了？”铜雀的手中小扇子不停。

“问菜谱去了吧，他爱鼓捣这个。”徐羚说着，挥手示意老板再上些菜过来。

小铁抬头捞菜时，突然竖起筷子，指着远处。

“唔唔！”

“唔唔啥呢？说人话！”

小铁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你们看那边好像是齐公子！”

铜雀顺着筷子的方向看过去，正看见一个穿着夏季校服的半大少年在人群里飘荡，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诶，还真是。”铜雀说。

徐羚正忙着给刚端上来的烤鱼挑刺，闻言头也没抬。

“让他别瞎转悠了，过来吃宵夜。”

……

齐梁漫无目的地走在学校附近的这条街上。

晚上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连附近大学城的学生都会过来淘宝或吃东西。

他攥着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钞票，而这点钱显然不够买一份饭的。他刚刚去了趟医院，现在右手上正缠着纱布。

他说不会回去是真的不会再进门，但这个时间他也不想回学校。于是只能混在拥挤的人群里，随波逐流。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喂！看啥呢？”

齐梁回头，铜雀那张鲜活的脸突然撞进他的视线。

“过来，徐姐姐喊你吃宵夜呢！”

齐梁还没张口，铜雀便不由分说地把他扯了过来。小铁很自觉地摆好碗筷，又去给他拿了个凳子。

“不用，我吃过饭了…我……”

齐梁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为了不把负面情绪传给他们，他本能地想回避拒绝。

“来都来了，吃点东西再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