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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花契》契·九 无意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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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父皇您瞧!卿儿的风筝飞得好高啊!”十三岁的李安夏提着自己的衣裙一手扯着风筝线一边朝方才那人站着的方向上呼唤,希望那人能瞧见她的努力,并慈爱地抚着她的头夸赞,然而,事与愿违,她只看见那处空荡荡的角落,却没有她所期盼的身影。她愣神良久,却不料飞上青空的大风筝忽地坠下,狠狠地砸中她的头。有点疼......

“父皇!父皇!卿儿会放风筝了!您过来瞧啊!”她匆匆跑去李钰平常议事的大殿,两颊跑得通红,正当想迈脚进去却被两个身材高大的待卫拦住去路。

“公主,陛下有要事与江大人商议,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到底是何要事?父皇可从未将我拒之门外过。”

“属下不知。”

“让开!本公主要进去!”

“公主,请不要为难属下,如若公主有意如此,莫怪属下不客气。”眼见那人稍稍拔剑露出些许锋芒,她蓦地后退半步,而后泪丧离去。

她望着远处的夕阳渐渐在斑澜云锦中隐去,心上随之添上几分感伤,不知如何启齿向他人倾诉。近些日子她的父亲自此变成“真正”的“父皇”,与她愈加疏远,每日都只是守于所谓的朝堂之上,与那些臣子商议着所谓的要事,亦守着他所谓的皇位。

“青黛,母妃何时回来?”

青黛为难且无奈回答:“公主,娘娘今日正午才回得府,探亲嘛!少说也需在那处歇息一晚。还有啊公主,你今日都问奴七八回了。”

李安夏只低头把弄着怀中的风筝,不多言一句。

片刻后。

李安夏支开青黛与闲杂下人,定睛望着那屏风良久。镂空式雕花屏风,折扇似的展开布置于那处角落,给简约的殿内增添几许雅致。她一股作气起身到屏风后,打开那架书阁即见一个如她半身高、一身宽的矩形空洞,恰巧她的清晖殿建在宫墙旁,她便与青黛偷偷在此处挖了一个洞,且正通宫外,如此一来进出宫自然方便许多。

她缩着小小的身子探头出去,找到机关按下,那书架于是自动合上。外墙与一片竹林互相街接,地势险峻复杂,极少人能在一周内走出去,只是李安夏自小走惯了此处,自然不稍片刻便轻而易举到了望都的街市。她裹着一袭素衣驾上一辆马车随即赴往目的地,马车车夫见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黑心地多收了她

好些银两,她只好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而不得不顺从。

日光被完全隐去,换来一片漆黑笼罩天地,入

夜温度下降许多,她坐在马车里头都能感到些许凉风透过帘幕袭进来。天空阴沉沉的,见不着星空与弯月,李安夏莫名觉得几分孤寂。愈接近叶府愈是人烟稀少,明明府邸建于热闹街市之中,且此刻亦未入深夜,街市上却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如若不是事先知晓,李安夏当真会以为此处是一荒凉之地,从来无人居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她正心生猜疑,耳畔就传来一声嘶心裂肺的痛骇,她确定是从林府传来的。李安夏连忙掀开帘幕,只见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府邸今日却似同死瘴一般万赖俱寂,细看,门前不仅没有任何家丁把守且一滩鲜红的血迹正晃眼地躺在地板上,门上如一道飞溅的血液正缓缓顺着大门的纹路滴滴滑下,使精致的大门透露出些许恐怖的美感。

她的心好似漏了一拍,下意识一怔,只见车夫早已吓得落荒而逃。李安夏匆匆下了马车便朝林府后门奔去,途中时不时传来的刀剑相碰之声、寒剑刺入血肉之声以及将死之人的悲惨**都让她不寒而栗,她也只好咬紧牙关向后院奔去。

只是在还未到后院门前的路上她就碰见一具冰冷的尸体正躺在她的面前,她心有余悸跨过,脚底沾染的鲜血在青石砖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红彻的脚印。李安夏自踏入后院的门就有一团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她顿时觉得恶心至极,连忙加快步子迈向叶挽歌的房间。李安夏小手仓皇失措拍打她的房门,时不时打量四下可有旁人。

“母妃!母妃!我是卿儿!母妃!”

叶挽歌摹地从神游的思想中脱离,她大吃一惊,“卿儿?!”亦不加思索打开房门。“你怎么来这儿了!”李安夏见到自家母亲安然无恙,眼泪捕天盖地袭来,瞬间打湿她的衣襟。叶挽歌忙推开怀中的李安夏,“卿儿你快走!此处太不安全了!你快走!”

“母妃!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府上会死去这么多人!祖父母呢!”叶挽歌闻此面色难看,随即便泣如雨下,她尽力止住无尽的泪水,哽咽道:“有人……想屠林府满门……”她话还未落音就见方才在门前勘察的秋檀心急如焚而来,“公主,你万不该回来的!”

“如今……江储文胁持我向父亲换玉符未果前来想赶尽杀绝……卿儿!你快走!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这儿!否则他们断然不会放过你!”

“母妃!我们一起走。”

叶挽歌如画一般的面庞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他们会寻过来找到你。卿儿,母妃这一生最大的幸事便是有了你,看到你幸福快乐母妃便此生无憾......”

“娘......”李安夏下意识脱口而出唤了声娘。在所有亲情温暖之中,一声母妃便会将此全部打破,在所有人间至亲至爱之中,一个帝王之位便使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质。

“卿儿,记住,此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受他人摆布,都不要成为别人的影子。”

“娘…卿儿……”

“你可记住了!”她一声呵斥,“不要哭!”

李安夏极力克制自己悲痛的心情,尽力止住倾泻而下的泪水。

“快!看看这里有没有人!”

叶挽歌猛地打起精神将身旁的李安夏推向侍女。“秋檀!”

“娘娘……”

“快走!”

秋檀抬袖抹干一把泪,抓着李安夏就朝暗门离开。“娘!娘!你放开我!”尽管李安夏再怎么挣扎,她也仅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还是任由秋擅强拉着她离开。

这是李安夏第一次看到叶挽歌如此坚强,她就这么落落大方地坐在正椅上,面色不被外界任何事物所动容地如此坐着,静静候着寒剑破开木门,恶人肆虑而来,将她大却八块。她透过狭小的洞口依然可以瞧见她那坚定的目光,从容不迫,那双眼睛仿佛已看淡世俗,超出世间,只是在那坚韧目光的背后李安夏还是没来得及看见夹杂的些许的黯淡与不舍,极其落寞悲凉。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如此的她。

李安夏三步一回首,直到叶晚歌的身影彻底隐去,甚至连那洞口的最后一点星光也被黑暗所覆盖时,她仍是持续着本初的动作,不曾变过。

黑暗之中二人迷迷糊糊地闯入一个大森林,四下树木繁盛,本以为已逃脱死神的魔爪,却在听到马蹄声与追赶声后立刻改变了这个想法。

“公主,跑快些!再快些!”

李安夏一面奋力奔跑一面擦着眼泪,“秋檀姐姐,我们会死在这儿么?”

秋檀今夕方年满十八,她自是从未面临过此番险境,但望望手中拉着的小公主她还是极力抑制住快要颤抖的声音,坚定回复:“不会的!公主,秋檀绝对不会让你死得!”李安夏好似瞬间有了依靠,擦干眼泪狠狠地嗯了一声。

“有人在那儿!快追!”草木阴郁中渐渐闪出点点火把的星光,随着愈加靠近的马蹄声与喊声二人心中越发焦躁慌乱,眼见敌人就快追上,李安夏却不适时地被一枝藤蔓绊倒,脚上立刻被划出个大口子,赤红的鲜血迅速向外涌出。

“公主!”

李安夏回头张望,口中立刻抛出一句:“秋檀姐姐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公主,我怎能抛下你一人不管!”

“你快走吧!有我跟着只会连累你。正好,我可以同我娘团聚了……”

秋檀好看的眉头忽地蹙在一起,她打量一眼李安夏受伤的脚,又望了望远处赶来的追兵。“对不住了公主殿下。”李安夏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觉得后背被人狠狠用力一推,她稳不住脚跟一个踉跄霎时倒头摔下一旁的土坡,而秋檀则大步向追兵的方向上奔去。李安夏滚入一灌木丛,枝条划破她的衣裳刺过肌骨疼得她额头上大只大只的汗珠往外冒,她小小的身子趴在草丛中,亲眼望着秋檀暴露身份在马蹄下被那群恶人乱刀砍死,就连临死前她还示意她速速离开,鲜血染红秋檀的衣裳,在衣服上立刻涌现几条血痕,好似此刻李安夏的心正被千万根银针一丝一丝地穿过,疼得她撕心裂肺。

她发誓,来日定当让这些曾经残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江诸文这三个字彻彻底底刻在她脑子里,她定当让此人为他今日之举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月光在她前进的路上铺上一层银辉,她的面色如深幽潭水般一眼望不到底。李安夏负着被印上无数血痕的身子恍恍惚惚似个无头苍蝇朝着虚无不定的方向抬腿迈去,她不知道她身处何地,只知道身后一直有追兵,她也一直摆脱不掉,时不时一脚踩空摔下一个又一个山坡,体肤又多出一条又一条血痕。她身上的疼痛时而似热火焚烧,时而似寒冰覆体,冷热交替,让她痛不欲生。只是她仍旧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倒下去,她还未让那群恶人受到苦果,还未让整个林府上上下下死得其所,于是,她便又骤然清醒,妄图逃脱死神的束缚。她便如此承受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李安夏不知永无止境地奔走了多久,她神志不清地来到一块空地,那处好似依旧是一座大山,四下依旧是竹树环合,她亦分不清何东何西,精疲力尽倒在一丛草叶上,正想闭上眼睛好生休整一番,耳畔传来的一声狼鸣让她瞬间打起精神。李安夏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站起,昏暗的夜色中,像萤火虫般的绿光闪烁着凶恶的光芒,一匹黑色的柴狼如饥似渴地凝望着她。李安夏倒吸一口凉气打量那匹凶神恶煞的恶狼,它亦警戒地与李安夏周旋,好似盘算着如何奔去、用多大的力咬断猎物的喉咙,将猎物置于死地。刹那间它张嘴露出锋利的牙似一江破闸洪水向李安夏扑来,周围袭面而来的气流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亡。正当她已做好接受死亡来临的准备时,千均一发之间,一支飞箭与她擦肩而过没有丝毫偏离轨道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一击射中恶狼。

“噗!”狼身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倒地。李安夏无力半眯着眼发怔望着那具狼尸,还未缓过神就又听到一声声狼嗷如摄魂铃般幽幽从四面八方传来,成百上千的点点绿光从幽暗中闪现,只在那一瞬间狼群蜂拥而来。李安夏怔然,她实在没有力气稳当地站在那里,只瘫坐在原地眼睁睁望着狼群步步逼近。刹那间从方才飞箭射来的方向上闪现出一个身影,那抹黑衣纵身跃入狼群之中,随即一道寒光势如破竹袭来,那持剑之人不过是一年约十六岁的少年,可他眉眼之中铺天盖地而来的英雄气魄却不似个少年。

只见那少年握剑柄的手一紧,手腕一番即刻划出一道流光,完美的弧度一连击倒三匹恶狼,他扬剑而起那刻于空中飞旋一周,那残鲜血亦随之溅出际外足三尺之高。他目光一斜,一个回旋剑立即了结身后欲偷袭的狼匹,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身上,为他的英姿渡上一层银辉。狼群嗷叫亦悲鸣,月色静美亦可怖,均在少年的寒剑、他眉宇之间的凌厉之色、他敏捷无懈可击的身姿中淋滴尽致体现出来,他的瞳好似朱缨宝石般红彻,让人望而生畏。

无尽的夜默默吞噬着上百匹被他转瞬夺去性命的柴狼,方才浩大汹涌的狼群却在遇到他后遭受了灭顶之灾。少年的身姿依旧挺立,手中的寒剑还残留些许血液从剑上一丝丝滑到剑尖,最终滴落在地,染红了嫩绿的草叶,他似个傲世群雄的战神如此挺立,任何事物都无法打倒他。

李安夏的身子像被抽空似的彻底倒下,在目睹他打完这场“胜仗”后彻底不醒人事,她眼里最后存的景象便是那少年提着寒剑朝她奔来,好像在唤她,好像被什么人搂在怀中。只是她没瞧清楚那人的样貌,亦未听清他所说的一字一句,她只隐隐约约瞧见那人脖前的玄玉一晃一晃,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无比耀眼的光,让她再也睁不开眼,随之眼前便是一片黑暗。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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