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昀听了笑面虎嘟嘟囔囔的一通话，也笑着说：“大家都很辛苦啊。对了，我记得今天下午是编辑部的竞聘吧，结果怎样啊？”

“我正想着打电话向您汇报呢，没想到您直接回来了。”笑面虎跟着社长进了社长办公室，坐在了社长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那你现在直接说吧。”秦昀坐在老板椅上，喝了口水。

“是这样的，结果已经全部出来，下班前我也已经在编辑部宣布过了，基本上做到人尽其才，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个人的专长，让他们做自己喜欢或感兴趣的版块。像杨杰，就负责《封面故事》专栏，一是他自己想做，二是我也觉得他适合做，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不仅具有很强的新闻敏感性，还能摸准读者的脉搏，知道他们想了解什么、想看什么，而且他的稿件组织能力很强，这样的重头版块交给他我还比较放心。”笑面虎按照在编辑部宣布的结果一个一个说给秦昀听，“尤强嘛，他是个资深编辑了，能力肯定不用说，他还是负责原来的内容，一是他很熟悉，二是这块相对来说比较专，如果换了别人，没有长时间的浸入，一时半会儿也进入不了状态，三是他自己也愿意接着做，所以他基本上没啥变化。”

秦昀一听，就觉着不太对劲，《封面故事》原来是童莳负责的专栏呀，怎么变成杨杰的了？她相信童莳肯定也竞聘了这个版块，她知道是她一步步把童莳培养到这个专栏上的，童莳热爱它也适合它，每期都倾注了自己大量的心血，童莳怎么会没竞聘上呢？还有那份子刊，就像童莳的孩子一样，现在也由另外一个新来的编辑接手了，那童莳到底负责什么内容，怎么没听到呢？

“那，童莳呢？”秦昀劈头问道。

“哦，是这样的，童莳落聘了。”笑面虎知道秦昀肯定要问到童莳，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聘童莳的理由有些牵强，但毕竟编辑部用人一向都是由主编说了算，就算社长有什么意见，最多只能属于“仅供参考”的那一类。

“原因呢？”秦昀眉毛一挑，很有些不悦。自从笑面虎担任主编以来，她耳朵里已经听到不少传闻。据说他已经把编辑部整得鸡飞狗跳，还从外面带了不少自己人，排挤老编辑，搞拉帮结派。说到已经离开杂志社的几个老编辑，其实秦昀心里不是很心疼，因为这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老编辑们固有的顽疾，如思想僵化、热情降低、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等，自己在位的时候，不忍心让他们走，所以也就由着笑面虎折腾，觉得进来一些新鲜血液没准儿也是好事。可是，笑面虎这次居然拿童莳开刀，这让秦昀很不高兴。童莳对杂志社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业务能力不用说了，关键是童莳做事很有激情，也很有正义感，这在记者行当能一直保持是很难得的。这段时间，秦昀也听到其他部门的人对这个新主编的不满，连最不愿意管别人闲事、最不愿意得罪人、最善于明哲保身的市场部经理老姜都在她跟前暗示过，笑面虎这个人做事不厚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她决定借这个机会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原因嘛，肯定是有的。当然，童莳的业务能力是不可否认的，她的勤奋和努力我也看到了，可是，”笑面虎顿了一下，其实这段说辞他早就想好了，他知道秦昀肯定会过问此事，如果编排一些童莳的不是，估计秦昀也不会认可，所以他决定说出一个让秦昀很为难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从表面上看也是事实，“这几个月以来，我觉得童莳做的选题和稿件质量大大不如以前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职业疲惫期，最重要的是童莳总是当着编辑部同事的面跟我较真，对我的判断和决定有时还会无理取闹，在编辑们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这也让我很难管理。编辑部上下不一条心，杂志怎么可能办好呢？”笑面虎特地在“管理”和“办好”两个词上加了重音，“我觉得让她换个部门、换个环境，可能对她有好处，没准儿更能发挥她的潜力，我跟市场部老姜聊过，他就很希望童莳能去他那儿。”

秦昀终于明白了笑面虎的用意，她想：“他就是觉得童莳不好管，威胁到了他在编辑部的权威形象。我当主编那会儿，童莳怎么不像这样？她的确是个较真的主儿，但从不无理取闹，你要是有能够说服她的理由，她断不会再说什么的。不过，笑面虎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虽然现在这种局面的造成肯定和笑面虎的为人脱不了干系，但他毕竟是主编，想树立自己的权威也无可厚非，而且他是上面派来的，总不能因为童莳让他走人吧。扪心自问，要是有个人天天这样跟自己顶着，估计自己心里也不会舒服。但是，就这样让童莳离开编辑部，那不就等于逼她离开杂志社吗？这可不行。”想到这里，秦昀拿定了主意：“我说啊，这件事上肯定有童莳的不对，我想，可能是你们之间的沟通还不够。这样啊，我觉得还是让童莳留在编辑部，明天一上班我就找她好好谈谈，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嘛，你看怎么样？”

笑面虎一听这话，秦昀还是第一次对他在用人方面的决定提出意见，看来，这童莳还真是不好动。既然社长都发话了，笑面虎也不好再坚持，就点头应允。笑面虎之所以没再坚持，是因为依他这几个月对童莳的了解，他判断童莳不会再回编辑部，搞不好就直接辞职走人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万一她学了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偏偏回了编辑部，铁了心给我找不痛快，那可怎么办？算了，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秦昀和笑面虎的这场谈话，让半路折回编辑部拿东西的油面筋碰巧听了个正着。于是，忙跑到童莳家，告诉她别轻易放弃，让奸人得逞，一个字：忍！况且，咱还有社长这坚强后盾呢。

童莳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沉陷于下午那段不愉快的回忆里了，心想，还是琢磨琢磨明天辞职的事吧。一想到明天一早要找社长提辞职的事，童莳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不管现在编辑部在笑面虎的折腾下变成了啥模样，不管最近笑面虎空降到社里担任新主编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她都对杂志社有种割舍不掉的情感，这里，毕竟是自己走出校门后的第一个工作单位，毕竟是自己从一无所知的学生成长为资深记者的熔炉，毕竟是自己结识了很多朋友甚至知己的平台。而现任的社长、以前的主编——秦昀，更是自己在记者这条职业道路上的引路人和导师，对于自己的成长过程，秦昀曾用“脑勤、眼勤、手勤、脚勤”这八个字作了概括，并让大家学习她那份从不懈怠的主动和冲劲儿。虽然这与自己永不服输、永不言弃的性格不无关系，但是秦昀的指导、鼓励和支持也是动力之一——在她的宽容和悉心指导下，童莳感受到了“天道酬勤”这个词中所蕴涵的因果关系，懂得了什么叫责任和信任；在她的挑剔和不苟言笑中，童莳深刻理解了什么是严谨，什么是犀利，什么是穿透，什么是压力。

想到这里，往昔的一幕一幕都浮上了心头……

那会儿杂志社为了适应市场的需要，增设了财经专栏，由秦昀亲自负责。开版的第一篇文章，秦昀就让当时在杂志社资历最浅、一直负责教育线从未接触过财经内容的童莳来配合她的工作。大家都觉得秦昀的这个决定有点儿不太靠谱，连童莳自己也心里打鼓觉得没啥底气，但既然主编已然指定自己了，那就得恶补财经知识，硬着头皮、迎着大家怀疑的目光死扛了。

秦昀选中的第一个选题是关于一匹近期在国内声名远播的“黑马”，这家私营企业的发展速度很快，销售额逐年递增，市场占有量节节攀升，但存在的问题也不少，而且这些问题对很多规模急速扩张的私营企业来说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秦昀一方面认为这个企业的老总不简单，另一方面觉得挖掘出存在的问题可以引起其他私企乃至整个市场的思考和关注，具有很大的新闻效应，它作为杂志社的开版专题应该很有卖点，能吸引不少眼球。更关键的是，其他媒体目前还没有有关这家企业的深入报道，主要是因为这位老总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不参加任何公开活动，连网络上搜到的他的照片都是偷拍到的，全部模糊不清。如果我们能做出这个选题，一定是拔了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