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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病》第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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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季向葵参加选秀拿了季军,她显然对这结果很不满意,冠亚军都是才艺远超她的男生,他又无法嫉妒。因此,纵容伍玥只得了个“最受媒体欢迎奖”,还是成了她的眼中钉。而没有帮助她搞垮伍玥的时唯,也连带着成了眼中钉。

好在她父亲终于替她cao作成功,使她得以进入所在学校与名牌大学的合作班,据说这个学费一年数万的班级发的是名校学位证,于是季向葵现在也能对外宣称自己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了。这个消息中和了选秀的不尽人意,向葵满怀欣喜地收拾行李回了上海,没再与时唯过多纠缠。

在学校里,时唯对伍玥起了戒心,处处敬而远之,也就从此相安无事了。伍玥还不够红,等到她到了大红大紫的那一天,她的劣迹将会和盛名一并远扬,不顺利的前路是可预见的,时唯觉得自己犯不着多管闲事。

平淡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时妈妈又打来“骚扰电话:“暑假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有几门课在暑假小学期,今年暑假就不回去了。”

“正好,让夏树在你那儿住一段时间。她奶奶不让她暑假回家住,说是房子得腾出来给她堂哥结婚,爷爷奶奶自己都得搬到她叔叔家去。”

“那她gān吗不会自己家?”

“她爸爸也不想她回家,怎么说呢,她爸已经有了完整的新家庭,中年得子,对小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夏树在家像个外人,又难免心里不舒服。再说,她一直和你小姨还有些隔阂,她爸为了避免家庭矛盾,就想让她暑假先在你那儿住一阵,开学她就会回学校。等到毕业后工作了,她爸自然会给她买房子独立门户。”

时唯脑补了一个幼年丧母流离失所的女孩形象,心一软就答应了。向葵走后,她已逐渐将书籍搬回了原来的房间,如今又不得不再次进行大迁徙。

在她印象中,夏树一直是个挺懂事的女生,两人虽然jiāo往不多,但时唯料想,至少应该比向葵好相处。

她刚考完最后一门政治课,夏树就从深圳风尘仆仆地到了北京。

女生留着长长的卷发,却又不是jīng心打理的卷发,像是烫了半年没护理,头发有点gān枯,卷度也变得很不规则。她自进门起就缩在客厅的沙发里,略微勾着背,穿一条淘宝爆款雪纺连衣裙,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太爱说话。时唯怕冷场,一句接一句说个没停,显得异常热qng。时唯问十句,她只答一句,脸上神色恬静,神qng中明显有寄人篱下的觉悟,让人有点心疼。她甚至还老老实实地称呼时唯为“姐姐”,虽然两人压根没有血缘关系。这在时唯和向葵间是永不可能出现的qng景。

硬拽着她寒暄了半小时,时唯有点jīng疲力尽,但这也抵消不了她对夏树的喜欢。她一边收拾还没整理完的房间,一边数着附近的酒店征求夏树的意见,计划晚上去腐败一下替她接风。

夏树这才说出了她进门以来最长的一句话:“你是打算把这些书都从房间里搬出来吗?”

时唯愣了一愣:“哦,对啊,不然你也没法住。我这间原本是书房。”

夏树扫了一眼四周,指着靠在墙角的折叠chung:“我用那个在客厅里搭个铺就行了。”

“欸?……那怎么行?”

“没关系啊,反正我又不久住,你那么多书搬来搬去太麻烦。”

两个多月,虽然真不算久,但当初向葵在这儿住了还不足一个月,照样大动gān戈。时唯从没想过夏树可以这样善解人意,她立刻就被感动得不知所措了。

【二】

夏树是个是非纷争的绝缘体,甚至几乎没有存在感。时唯双休日没课,睡到临近午饭时,打开房门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看书的人,会被吓一大跳,因为已经忘了家里还有个夏树。每当这时,夏树也只是抬起头略带歉意地笑一笑。

时唯很好奇她平时是怎么与同龄人jiāo往的。也许她这样内向,只是因为和自己缺乏共同话题。

时妈妈以前从来没过问过时唯的饮食起居,如今特地打电话叮嘱时唯找来会烧饭的钟点工阿姨,生怕亏待了夏树。

时唯每天要去学校上课,阿姨来做饭时她不在家,索xing把钱jiāo由夏树管理。夏树比较宅,每天除了去马路对面的超市购物,其余时间一律待在家里上网。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时唯出钱,夏树管账。

夏树年纪小,学艺术,没什么兼职可做,也就没有收入来源。时唯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把她当室友,更从未想过向她收一半伙食费,只要求她好好记账,把收支明细标示清楚。但实际上,三周过去,那账本时唯一眼都没看过,一方面太忙,另一方面似乎感觉夏树每天记账很认真,她不过就是想要她这个认真的态度。夏树只要一说钱快用完了,时唯就两千三千地补充给她。

时唯本是大大咧咧的人,她所认识的夏树也一样不爱斤斤计较。可是夏树的随行好像总有几分悲qng色彩,她的不计较也带了点明知计较也不会有结果的无奈。奶奶不让她回家的原因她心知肚明,但她对于堂哥的婚事却只有真心诚意的祝福,她气度大到能与未来嫂子做知心姐妹,似乎丝毫不介意自己是因为她的进门才被扫地出门。

晚上时唯在客厅翻箱倒柜找薯片,夏树手机短信铃声隔三岔五地响。时唯一边拆包装袋一边笑:“你这一个月话费可不少吧?男朋友吗?”

坐在折叠chungchung沿的夏树放下手机抬起头:“我没有男朋友。这是在和我嫂子聊天。”

时唯有点惊讶,没急着回房,在沙发上盘腿坐下:“是那个准备嫁给你堂哥的嫂子?”

“嗯。”

“她多大啊?”时唯讶异于平日如此内向的夏树怎么和理应有代沟的人还有话可聊。

夏树翻着眼睛想了想,继而看向时唯:“和我一样大啊。”

“欸?这么年轻就结婚!不可能吧!都不够法定结婚年龄!”时唯起先听妈妈转述这桩婚讯,压根没往心里去,这时才回过神,夏树的堂哥当年在自己家和季向葵闹得不可开jiāo,他俩明明就相差不到一岁,想来他也应该比时唯小。

“是不够,不过大人们说按照江浙的风俗早点办婚礼,以后再领证。”

“这……不是胡闹吗?”时唯完全无法理解,明明没到结婚年龄,却要先办婚礼,说白了也不过是将同居关系昭告天下。为此还非得闹得堂妹无家可归,这两家大人是怎么盘算的?

夏树扑哧笑出声,轻描淡写地说:“你还以为他们真要结婚啊?我要是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以后爷爷奶奶住的房子很可能就会留给我,我叔叔才不会让这种事qng成为现实。他当然要早早地找个借口把我赶走,先让我哥把那套房子占住了。”

原来竟然有这样复杂的内qng。时唯不知该接什么话。

“可女孩子怎么会同意这么小就结婚呢?”

“女方父母确实不怎么同意,他们也整天说自己女儿还小。要说先办婚礼再领证的人在江浙一带也不少,他们无非是认为自己女儿应该找个比我哥条件更好的人。但是说到底他们也不吃亏的,大概已经猜到我叔叔婶婶的企图了吧,反正他们要了一大笔聘礼。”

“那你哥和你……准嫂子能算是真爱吗?”

“当然算吧。他们从高中就开始谈了。”

时唯原以为提及她哥哥她会心理不平衡说些酸话,没想到她态度异常平和,即使谈及叔叔为了争房产使心计,她也丝毫没有义愤填膺。姨夫实在多虑了,夏树这样一副无y无求的心态怎么可能与弟弟争宠,与继母闹不和?不过也可能是出于对女儿的爱护,不希望夏树因此心里难过。

“虽然对方父母很难说话,但是我嫂子本人是个好人,长得漂亮又温柔,你看,这是她的微博。”夏树将手机反向传递到时唯眼前,她所展示的是个女生的微博头像。

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让时唯看了哭笑不得。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一对qng侣——连在婚姻大事上都任人摆布?

【三】

时唯的校外宿舍离教学楼有不近不远的距离,不到一站公jiāo车的路程,打车又太奢侈,可每天走路到了教室就出一身汗,教学楼里空调24小时不停似的,汗水被chuī凉了冻硬了,贴在脊背上成为不容忽视的存在。时唯几乎每天都喷嚏连连,靠一天三次的感冒药度日。

这样艰苦的日子只持续了一周,第二周她就发现了救星。昔日的同校同学小唐僧在隔壁学校念本科,在时唯的学校念了个双学位,暑期也得上课,每天他从隔壁学校的宿舍到时唯学校的教学楼,路径正好和时唯是相同的,更重要的是,小唐僧每天开车上下课。

时唯才顾不上自己从前多么讨厌小唐僧,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搭顺风车。相处的过程中,她还觉得小唐僧真有点成熟了,没以前那么讨人嫌,也许是因为上了大学才知道高手如云天外有天,他好像也不再时刻炫耀学识了,只不过有一次他还旧事重提呛时唯:“当初我说要买奔驰,你可是露出不屑的表qng了,心里嘲笑我了吧?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享受了有车的便利。”

“可这也不是奔驰啊。你得意个什么?”

“奔驰xing价比太低。”

“你别那么阿q好吗?”时唯白他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北京买车gān吗?毕业后回上海,你打算怎么处理这车?”

“我不打算回上海了。我爸妈都是普通老师,在上海不算有背景,与其回去和富二代竞争,我还不如留在北京自己打拼,至少我大学同学大部分在北京,大家好互相帮衬。”

小唐僧说话的语气有种当年宣翔哥哥的自信风范,这是时唯始料未及的,但想来自己和小唐僧真的已经到了宣翔哥哥当时的年纪,而一个只顾自恋一个只顾生气的年纪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时唯觉得一定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把其间的过渡状态抹去了,否则怎么一点成长的痕迹都找不到?一切都像是本该如此自然地发生。

时唯对总是搭免费顺风车有点感激,主动提出:“我周末请你吃饭吧。”

“别,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为什么?”

小唐僧半开玩笑:“你帮我介绍个女朋友吧,要不我肯定‘注定孤独一生’了。”

小唐僧在理工科学校读书,一个班只有两个女生,平时连女生都很少见,更别提找女友了。

“我想找个不用特别好看的,矮点胖点都没关系,得好相处,不作。”小唐僧特别qing调,“人得善良。”

“善良”这个词,时唯已经很久没听到了,她甚至都开始有点怀疑,善良到底还算不算一个优点。

【四】

小唐僧的请求时唯没当真,他年龄还小着呢,难不成所有人都像夏树的堂哥一样变成了结婚狂?时唯从身边也找不出一个真正能称得上是善良的,她迟疑了片刻,突然想起了夏树。

时唯回家后旁敲侧击地询问夏树以前的qng感史,好在这还算是女生间的正常话题,夏树并不觉得意外。

“高中时谈过一个,上大学后分手了。”

时唯心想那qng况和自己差不多。

“我觉得我和他挺有缘分的,”夏树接着说,“说不定以后还能相遇。”

时唯有些不明白了:“是说还对他有感qng吗?”

“也不能说感qng有多深,只不过觉得就这样分手太可惜了。如果人与人真的是天生注定的,那么就算是远隔天涯海角也能再相遇;如果确实有缘无分,那么即使近在咫尺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一点都不着急。”

“这也太宿命论了吧?如果真的喜欢就应该努力争取啊。”

“我可不觉得感qng这种事努力就会有结果。分手的时候他跟我说,不喜欢我这种懒散颓废的生活方式。他曾经一度鼓励,我在网络公司做一份网络兼职,而不是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躺在chung上打游戏吃零食,我也曾经一度很努力地照做了。可是有一天,我加班后回学校,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公司利用的廉价劳动力。我把这份兼职辞了以后,告诉他的那天,他就提出跟我分手了。”

“这人根本就是……”时唯顿了一下,换了较为温和的表述方式,“以自我为中心嘛。再怎么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他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按自己的揣测替你做决定?”

“人与人的不同就在这里。他从小就是那种倍受欢迎的优等生,如今也是毋庸置疑的jīng英,头脑好,做什么都不费力,把所有事qng都想得很容易,认为一个人的成败仅仅取决于是否努力。但我不够聪明,就算尽全力也总是失败,久而久之就变得很消极,战胜不了惰xing。我和他谁也改变不了对方。”

时唯无言以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夏树说的第一种人,如果失败,说明自己努力不够——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举个例子吧。”——夏树继续说,“他父亲给他另外介绍过一个熟人。他在豪华餐厅里与那个女生见面,请她吃昂贵可口的大餐,最后送她回学校,整个过程表现得特别绅士,那女孩心中小鹿乱撞,认定这是一次完美的约会,认定他也对自己有感觉。连他父亲都以为这桩恋qng成了,但问过他之后才知道他对那女孩一点也不感兴趣。其实他那么做不是因为喜欢对方,而是因为他愿意让身边人与自己相处愉快,他想要对身边人温柔周到,他的优秀是一种习惯。”

时唯静下心回忆身边是否有这种人,想起高中时的团支书,许多女生都喜欢他并误以为他喜欢自己,直到c班班花对他当面告白被他婉拒,大家才发现他对任何女生都没兴趣,当时有些人认为他只专注学业不解风qng,但他又不像谢井原那样向来拒人千里,他阳光又友善、待人接物得体、qng商一点也不低,于是更多人开始怀疑他的xing向。不管怎样,和这类人恋爱肯定是很累的。

时唯在同qng夏树的同时打消了介绍她和小唐僧认识的念头。夏树显然还挂念着前男友,依然希冀着将来的某一天能重修旧好。这时候的夏树才有了点讨人喜的小女生特征,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好像历经沧桑看破尘世的人。

【五】

以前时唯从未想过自己能在亲戚中找到闺蜜,与年龄最相近的季向葵一直保持亦敌亦友的关系,至今没有闹翻已实属万幸。但这个夏天的相处让她越来越喜欢夏树,她不断发现自己与夏树的共同点,她们俩曾在同一所高中先后学习,甚至有两个老师既教过时唯又教过夏树,她们不断找到新的共同话题,逐渐变得亲密。更多时候,时唯抑制不住对夏树的同qng。

她总是生活在窘境中,令人心酸的是她好像对什么样的窘境都能理解能保持从容。她跟着时唯去逛街买衣服,身上穿着淘宝上买来的二十几元的t恤,眼里却没有一丝嫉妒。

时唯结账时咬一咬牙对店员说:“每款都要两件。”一件给自己,一件送给夏树。

时唯在课余做兼职,给影视公司写点剧本,收入支付房租和生活基本开销后还余不少,但上千元的衣裙每款两件也让她有点负担不起。

事后,她只好加班好几个通宵还上刷爆的信用卡。

她想起什么时候似乎也有人评价形容过自己——

你这种人……让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帮你。

夏树也一样。

暑假结束时,时唯去火车站送夏树,郁闷得五官都纠结成一团。最后,夏树一个转身朝她微笑起来:“姐姐,我明年暑假再来和你住可以吗?”

时唯拼命点头。

【六】

还没到第二年暑假,当年寒假她们就又见面了。时唯和夏树同时回到上海过年。因为时唯家与小姨家关系非常好,两家年假期间多次聚餐,同时列席的当然还少不了向葵。这时候,女孩们的阵营划分已经相当明显了。

同在一桌吃饭时,时唯一直与夏树窃窃私语,对季向葵不理不睬,向葵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转而与自己继母带来的哥哥jiāo流,由始至终不屑于朝时唯投去一瞥。

孩子们之间的赌气显而易见,各自不愿与对方说话,也不在乎对方愿不愿与自己说话,所以彼此暂且都还相安无事。

大人们之中只有时妈妈先觉出了端倪,回家后把时唯叫进厨房:“你怎么不搭理季向葵,倒是和夏树要好得像亲嘴小猪似的?”

“玩不过季向葵。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时唯双手jiāo于胸前,倚着门框。

“不要那么qng绪化啊,把讨厌写在脸上,让大人们怎么做?再说夏树也不是好孩子,和季向葵只能算半斤八两。”

“你不要因为小姨的一面之词就对她有偏见。世界上有几个女孩能和后妈‘qng投意合’?”时唯见妈妈揉面吃力,赶紧挽起袖子,“让我来。”

“就你那小细胳膊细腿,去去去,别捣乱,”妈妈满脸鄙视,继续先前的话题,“夏树的爸爸之前除了夏树妈妈不是还有一任妻子吗?他是因为那个女人对夏树不好才和她离婚的。”

“这我知道。”被鄙视的时唯退到一旁继续旁观妈妈揉面团。

“可是你知道吗?有一年,夏树爸爸一家聚在一起过chūn节,夏树的那个后妈做完菜准备吃饭,夏树突然对她后妈说‘我不想和你在一个桌上吃饭’,更极品的是夏树的奶奶,她对儿媳妇说‘既然小树不喜欢你,你就到厨房去吃好咧’。夏树那孩子这么小就这么坏,家里大人还是非不分地一味惯着她,就因为她小小年纪死了妈妈。你说,这家人极品不极品,不管怎么说,人家做了你一家人吃的一大桌子年夜饭,你们居然好意思把人赶去厨房!怨不得人家趁没人时给夏树脸色看吧?”

时唯不信这些,蹙了蹙眉,问妈妈:“这事儿是谁说的?”

“是夏树的小婶跟你小姨说的。”

时唯的小姨向来以直慡大度闻名,肯定不会编造谣言。可是夏树的婶婶嘛……

“我不知道夏树的婶婶人品怎样,但是夏树的叔叔们正在和他爸爸争房产欸,当然不会说对方什么好话,连带着诋毁一下对方的女儿也不是没可能。反正我是不信夏树会说出这种话!”

时妈妈回过头睨着时唯:“你这么激动gān吗?又没说你。”

时唯气得鼓着脸,半天不说话。

时妈妈拿她没辙,只好转移话题:“你要不要来试试做元宵?”

时唯还在赌气,一动不动。

“你这小孩!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玩不过季向葵!”时妈妈恼怒于时唯不受招安,“你才和夏树待在一起两个月就这么相信她,死心塌地维护她,你以为你很了解她吗?”

“我不了解,你不就更不了解么?你还没跟她住过两个月呢!”

时妈妈一时语塞,白了她一眼:“算了,我不管你,你活该被人骗得团团转。你给我过来搓面团。”

时唯知道这样就算妈妈给自己台阶下了,屁颠屁颠地跳上前去帮忙。

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爸爸只听见厨房里不断飘出——“你怎么有本事把面揉得这么难看?”“是它自己黏在我手上的能怪我么!”“啧啧……像满手便便!你这么大人了到底会不会做事啊!”“别提什么便便好吗?我都对元宵有心理yīn影了!”“去洗手啊笨蛋!”等等等等。

他不会懂得女xing世界里的怀疑、坚信、挑唆、动摇、结盟或被判,就像高中男生看不出女生偷偷化妆后与没化妆时有什么区别一样。

【七】

整个寒假,时唯一天两次地往小姨家跑,每次一进门就钻进书房找夏树。年初五的早晨,时唯、夏树和宣翔哥哥一起出门逛街,哥哥负责帮两个妹妹提包,尽职尽责,这时候就用不着时唯打肿脸充胖子为夏树刷爆信用卡了,宣翔哥哥会毫不犹豫地替夏树这个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妹妹埋单。

两个女生路过理发店时突然决定去拉直头发,耗时漫长,宣翔稍显不耐烦,借口帮她们买零食外出溜达。时唯得到与夏树独处的机会,赶紧趁机问:“你和你前男友怎样啦?”

对方却有点神色黯淡:“寒假都没见面。他好像已经有新女友了。”

“啊?”这样的剧qng发展是时唯始料未及的,她都不知该如何接嘴了。

时唯是这样的文艺与理想主义,坚定地相信世界上所有有qng人都该终成眷属,他们最好百折千回克服重重困难,绕了几大圈最终还是回到对方身边。像夏树和其前男友的这种qng况绝对不会出现在时唯的脑内剧场。

沉默许久,她还是没想好如何宽慰夏树,只能无关痛痒地来两句:“没事啦,你不是说了吗?如果人与人真的是天生注定的,那么就算远隔天涯海角也能再相遇……”

她看着镜子里的夏树,被刷满定型剂的长发贴在头皮上,使得她的脸型和五官的缺陷比平时更为明显。她背后的理发师俯下身:“尽量别动哦,过二十分钟我来帮你冲掉。”说完便跑去门口与其他员工一起放鞭po了。

时唯感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掏出来一看,一条为看短信,是转发无数千篇一律的祝福段子。时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要不是大年初五才拜年让人稍微有点诧异,险些错过了这短信的重点——发件人是伍玥。

什么qng况?

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人?

在伤害过别人之后还能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假装还和对方是好姐妹一样发去新年祝福,她就不怕遭来一顿骂么?

时唯瞪大眼睛,呈现一幅脑子短路的状态。夏树忍不住问:“怎么啦?”

“有个同学,以前说过我不少坏话,虽然没有当面翻脸,但我觉得已经和她不共戴天了。可是她竟然还能厚着脸皮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来祝我新年快乐。很奇怪吧?她是以为我失忆了吗?”

“你报复过她吗?”

“报复……倒是没有。”

“那就很正常了。这种人到处都是啊。伤害过别人之后没有遭到报复就把对方当傻瓜,以为对方是软包子,将来还可以一捏再捏。”

“所以,你一般都会报复回去吗?”

“因为得寸进尺的人太多了,所以有时候不得不报复。”

时唯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季向葵自上高中起就总是与自己纠缠不休,也许只要自己狠狠地报复她一次,她就再也不会得寸进尺了。可是季向葵虽然可恶,但所作所为似乎还没有到令人忍无可忍的地步,最过分的一次大概算是抢走陈凛,可即使那次时唯也没有发作,如果之后再就着jī毛蒜皮的小事发难,未免显得有点神经质。

她这厢满脑子被复仇的冲动占据,夏树那厢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转告说:“哥哥打来的,说他刚才遇见了和朋友一起逛街的季向葵,向葵约我们晚上十点一起吃宵夜,哥哥代表我们答应了。”

“啥?”这一瞬的时唯像chuī到极限后被一针扎爆的气球。

店门外响起震天动地的鞭po声,只隔了几秒,店里的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时唯几乎立刻就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八】

为了表示对伍玥的不满,时唯下定决心不去理睬她,既不回电话也不回短信,不过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报复”杀伤力太弱了,直到吃晚饭她还有点沮丧。

“天这么冷还吃这么少,又不好好穿我给你买的羽绒服,你可不要老是给我感冒。”时妈妈qing行夹了两大块红烧排骨堆到时唯碗里。

“不是跟你请示过今天晚上出去吃夜宵吗?”

“那也不能不好好吃正餐啊,吃那些地沟油小吃能管饱吗?”

时唯之前“请示”时,妈妈正在厨房里准备吃晚饭,没认真听,现在才想起来追问:“和谁一起去吃小吃啊?”

“宣翔哥哥、夏树,还有季向葵。”

名字报到第二个,时妈妈眉头已经蹙了一下,但让她更震惊的是:“咦?你还会跟季向葵一起约出去玩啊!”

“宣翔哥哥今天逛街时刚好碰到季向葵,就向她打听哪里的宵夜比较地道,想晚上带我和夏树去加餐,季向葵说了几家,不过又说那几家都很爆满,需要预定,她说她帮我们打电话订位,宣翔哥哥不好意思不带上她,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她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还是季向葵jīng,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知道。这样的人以后进了社会才混得开呢。“妈妈在一旁啧啧感慨,立即引来时唯不以为然的反驳。”

“不就是知道个地沟油小吃热门摊位吗?这就算混得开了?混黑社会吗?”

“你别不服气,像你们这一辈的小毛丫头,哪一个比得上季向葵?昨天我和你爸到你叔叔家串门,那新婶婶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娘家住几天,她计划初七上班前再回来,季向葵明天就去学校,好像要参加什么活动,也就是说寒假她们是见不了面了,你知道新婶婶送到门口时季向葵gān了什么事吗?”时妈妈往嘴里扒拉一口饭,卖了个关子。

时唯心想,该不会季向葵和她继母大打出手吧?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行为能出人意料到成为餐后话题。

“她上前一步抱住你婶婶,一边说‘妈妈,我会想你的’,一边抽吧抽吧哭了。我都被她吓了一跳,她真哭得出来欸!真的掉眼泪了呢!真厉害啊!”

时唯突然感到脊背一冷,全身的jī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这果然是比大打出手更惊人的场面。

与继母的相处方式,时唯认为像夏树与小姨那样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就够了,季向葵这算是演的哪一出?

夏树的生母许多年前就已经过世,若是她叫小姨一声“妈妈”时唯觉得也很自然。但季向葵的亲生母亲活得好好的,而她的继母当年可是拆散了她的家庭的第三者啊!

怎么能叫得出来?怎么能哭得出来?他忘了几年前这个女人如何使她爸爸bī她妈妈离婚吗?这不像正常人类能做出的事啊!

两分钟后时唯才冷静下来,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季向葵是想让敌人放松警惕,待她没有防备的时机再狠狠地报复她吧?嗯!一定是这样!”

话音未落,时爸爸先笑出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少看电视,多长点心吧。”

时唯体会到自己好像被轻视了,倔qing地晃着头把爸爸的手甩开,一脸怨怒地瞪着朝自己笑嘻嘻的父母。

“季向葵考初中、考高中、考大学,哪一次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哪一次不是她爸爸找关系花钱送她进去的?她爸爸再有钱有势能助她一臂之力,她gān吗找不自在报复这个报复那个?什么人该奉承,什么人不能得罪,这小姑娘可拎得清哦。只要哄好了新妈妈,让爸爸开心了,她就有更好的日子过。你以后进了社会就知道了,好多人都是这样的,没几个像你一样死心眼,把喜欢讨厌全摆在脸上,拼死拼活累得褪几层皮,还不如人家嘴甜说几句好话得到的多。”时妈妈乘机对她进行qng商教育。

时唯默默生气说不出话,最让她生气的是,jīng明的季向葵从来不掩饰对自己的讨厌。

我到底哪里长得像没利用价值的软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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