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土重来未可知·下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海办司和军机处的大臣们收到加急塘报后都连夜面圣去了，可是看完塘报的韩呈谁也没留下，自己一个人关在殿里沉思。大臣们在殿外焦急地等待，因为他们都清楚，事态紧急，一点都拖不得！

只是无奈此时此刻圣上没反应，外头又没有人来主持大局。

有眼线过去把这事告诉郁妃了，但郁妃只是淡定地坐在镜子前，宫女给她取下耳环小心地放入奁内。郁妃待到妆饰都卸完了才起身问最近身的宫人：“应天王府来了人么？”

宫人回答：“已经放消息出宫去了，应该马上会到宫门。”

郁妃道：“我让你派人盯紧应天王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宫人道：“一直盯着，跟丢过一次，但是能判断得出来应该就是应天王派人去找人送的信。”

郁妃点点头：“过段时间找个机会让圣上知道。眼下暂时不成，得保尽欢才行。”

宫人听她嘱咐，派人去宫门口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就有人跑着来了，说是应天王进宫了。郁妃让他请尽欢过来，宫人说没见到顾大人。郁妃深感意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会不来了解第一时间的情况呢？”

尽欢确如宫人所报没有进宫，她听闻边陲异动，又绕开应天王听得宫中线报说草原已经在沿河设防，准备和吐火罗、南诏等几个小国开战了！她震惊极了，没有料到居然事发如此突然，而且没有一点征兆，完全出乎预料。直觉告诉她，其中一定有人搞鬼，否则还给自己回了信的阏氏岂能轻易动武？

她趁韩圣进宫，赶紧说自己内急，让他先去，自己随后就到。在此期间赶紧吩咐阿丧去找人给草原火速传书。阿丧飞也似地跑去，尽欢站在门口，神色焦急，正好叫从屋里出来的华君衣给看得清清楚楚。她怀着孩子，本都已经早早歇下了，谁知道殿下听到什么消息就急匆匆进宫去了，自己便披了衣裳出来看看，却看见尽欢似乎比谁都着急的样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华君衣歪着头，眼神里带着冷意掠过来。

尽欢做贼心虚，下意识有些躲闪，但很快回过神来，道：“王妃怎么起来了？殿下方才刚刚动静有些大，惊扰了王妃？”

华君衣道：“殿下是为了国事操劳，你又是为何？不跟着进宫，倒在这里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尽欢怼道：“王妃日常不理会朝政，自然对此不甚了解了。”

“你是仗着自己懂点东西就对我冷嘲热讽么！”华君衣道，“指不定是你与他人暗通款曲，做些什么欺上瞒下的事情呢！”

尽欢被说中，但脸上还要保持淡定：“那王妃尽管去查点好了，看看到时候会不会弄巧成拙，一把火烧到殿下头上去。”眼底都含着轻蔑的笑意，真的是丝毫不怕她乱来。

华君衣害怕殿下真的和她商议过什么不能明说的事情，因此确实不敢抖出去，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尽欢见她不说话，笑道：“王妃还是别再疑心生暗鬼了，省省力气留着生孩子去罢。”说完就转身出门去了，下人们备好了马车，王心安奉了韩圣的意思返回来正要接她进宫去呢。

“宫里怎么样了？”尽欢一面上车一面问。

王心安道：“朝臣们都急坏了，圣上方才还不让殿下进殿呢，此刻不知道如何了。”

尽欢道：“不让进殿，圣上这是要干什么？这些日子战事频仍，他不出来主持大局，是要闭门自戕么……”

话音刚落就赶紧被王心安给叫住了：“哎哟我的良娣，您可千万小声着些。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

尽欢的冷哼声被车马的轰鸣声掩盖过去了。

*

“圣上，殿下，顾大人到了，想求见圣上。”王心顺进来通传，韩呈和韩圣正双双站着，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不过相比之前，韩呈看起来神色和缓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圣劝解的缘故。

“让她进来。”

尽欢带了一身水汽进了殿，肩上的衣裳都被淋得深一块浅一块的，过来给韩呈行礼。韩呈问道：“怎么，外头下雨了么？”

尽欢欠着身子：“是，半路上刚下的。听闻圣上受战事困扰，一刻不敢耽误地来了，所以才没有撑伞避雨，圣前失仪自当领罪。”

韩呈道：“这都要领罪，朕岂非成了暴君。快起身罢，来给朕参谋参谋。”

“是。”尽欢上前，“不知圣上和殿下说到哪里了？”

韩圣道：“圣上想借这次彻底拿下草原各部。”

尽欢问：“圣上的意思是，要和吐火罗、月氏、南诏这些国家通个气，然后让草原腹背受敌？”

“朕头疼的便是此事来得太快太突然，南方战事未绝，朝廷如果再去西北打仗恐怕吃力，但如若不去，又是错失良机。”

韩圣道：“臣弟以为，这仗要打，而且得快。难得草原主动挑起事端，否则厉兵秣马继续壮大下去就难以收拾了。不如先将南方战事解决了，不但可以腾出气力，还能关注着那边的动向，让我大昭少些战损啊。”

尽欢道：“殿下说的有理，但未免太小瞧咱们大昭的军队了。草原这次没有对大昭宣战，而是对几个小国下手，还是能看出一些问题的。草原不能小看，但也不必夸大，大昭完全有这个能力两边兼顾。”

韩圣眼睛往她那边斜了。这话让他很不安。他是想借圣上的手干掉草原然后再趁乱上位没错，可他一点都不想让大昭冒这个险，因为到最后这乱摊子还是要他自己收拾啊。万一收拾不了那就是灭顶之灾！

尽欢知道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心里头鄙夷极了：又想要坐拥天下，又害怕引火烧身，殊不知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道理，实在是个没本事还贪婪的典型。

“朕也这么想过，只是大昭长年太平，久未动武，朕心中惴惴不安。”韩圣背着手来回走动，看得出来他没了主意。

尽欢笑着跪下道：“臣恭喜圣上。”

韩呈和韩圣面面相觑，韩呈微微俯下身子问道：“朕何喜之有啊？”

尽欢道：“恕臣直言，圣上临朝之前，先帝可曾交代过山西的一桩大事？”

韩呈仔细一回忆，似乎是很久远之前的记忆了，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朕真的是糊涂了，竟然差点将此事忘记了。”叫尽欢起身。踱了两步，瞥了一眼韩圣，韩圣此时不太敢直视他了，他接着说，“那时候，朕还是陵山王，先帝曾对朕说过，老元帅孙运有四子，四子皆可为将，如今唯剩一幼子，就是现在任两州都尉的孙之望，此人年纪不大却稳重，又颇具才干。只是长年战火不燃，朕没能重用他，现如今突然起用，只怕他也手生了、难以担当大任啊。”

尽欢笑道：“臣该死，过去在两州任职时，与孙之望有过一些交往。当时大昭虽无战祸，但西北边陲却硝烟不断。臣日夜为大昭忧虑，知道不能放松兵马操练，孙之望也深谙此理，手上虽无兵马大权，却手不释卷、研习兵法，臣想着，若是此刻请他入朝协助圣上，定能有一番作为。”

韩呈一听，喜出望外：“那是最好了，朕手下几位大将都在云南等地带兵打仗，如果能有一位熟读兵书还沉稳持重的能人替朕去西边征战，是再好也没有了！”

尽欢立马接口：“只要圣上需要，臣便即刻求去，亲自请孙之望进京，赴汤蹈火，定不负圣上重托！”

“好，好。”韩呈快步走到案前道，“朕这就亲笔写一道旨，带着它去请孙之望。孙运老元帅是开国元勋，孙之望也算是前朝的臣子了，朕必得表示出诚意来。相信他赤胆忠心，为了江山社稷，会不辞辛苦的。”

尽欢道：“是，孙之望明白圣上的诚心，必会给圣上面子。”

韩圣往前走了一步，尽欢扯了扯他的衣袖，给了他一个眼神，等到韩呈写完圣旨，自己揣着到了门口才悄声说道：“殿下还是留下来的好，圣上这里需要时刻盯着，否则万一有个风云变幻……”便不往下继续说了。

韩圣点点头，道：“你今夜就动身么？”

尽欢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还是连夜去罢，战场上的局势，谁也说不准啊。”

韩圣道：“你多加小心啊。”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