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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世间摇摇欲坠的你》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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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时之间都被静了音,向树的车速慢慢降到三十码以内,好在他的人品差到后继无人,没给人添堵。

即便习惯了出差坐惯了飞机,黄莺眉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飞机在头顶上飞过,这蓝银银夜空里的月亮与飞机交织得如同一个奇异的幻觉。

那巨大的飞机飞出了他们视线,不远处就是机场,那些陌生的乘客安全落地了。只留下这旷古不变的古老月亮依然空空落落悬在空中,虚无中的虚无。

黄莺眉转头,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海浪回响,而那些海浪早已远走。只剩渐渐变温柔的夜风吹着这眼前四季常绿的亚热带树木。

向树把车停在路边,邓长乐忍不住问:“就看这个月亮?”

向树问:“不然还有其他月亮?”

树叶影影绰绰,有什么在震动,不停的,细微的,如同被忽视的,不被回应的哀求。黄莺眉从包里翻出手机,是辛慧打过来的,接起来听辛慧说:“刚看新闻,失恋女子路上被砍,我打过来看看是不是你。”

向树摇下了窗户,手臂靠在车窗上,树影倒映在他臂上,风一吹,就在他身上飘忽忽地晃动,如同古老无味的皮影戏,他抽了根烟,真讨厌,今天总是陷入云里雾里,可惜不是在别人的办公室里就是在别人的车里,她无话可说。潮湿的夏风携着那烟味飘到鼻子里,她脑海里飘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十六岁的记忆,某次晚自习,穿校服的大男孩在洗手间门口吸烟,她皱着眉走过去,白炽灯的楼外是静谧的夜以及无所事事的月亮,回忆模糊得像是河里鱼儿一蹦的涟漪,鱼儿沉下去,记忆也就不知失踪。

黄莺眉说:“你从高中抽到现在?”

“难为你还记得。”向树几乎看不到笑纹,但却能感觉得到一丝丝笑意,如同极其炎热的夏日午后,一丝风动总是让人特别敏感。

黄莺眉道:“我没有失忆,记得的多了。”

邓长乐听了,看了看向树。率先提出抗议:“真的吗?”

黄莺眉冷笑道:“那时候我在你们心中是什么形象。”

邓长乐笑了笑,不知该怎么表达似的,一会说:“挺好的,挺好的形象。”

黄莺眉怕自己的冷笑邓长乐看不到,特地转过头对着他冷笑了下。

向树道:“那个时候,总觉得黄小姐志向远大,身边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暂时的,你来不及关心,你急急忙忙往前走,摆脱我们,摆脱这一切,去往更好的地方,理想的生活。”

是这样吗?那个时候的自己,黄莺眉不太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对着未来的生活有着什么样的理想?她也不太记得。也许她真的太急于赶路,却忘记了沿途风景才是路的意义。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我的人生到底想要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黄莺眉莫名的,心中一阵难过,转而问邓长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邓长乐谦逊地笑了笑:“这个时代找个人又不难,而且经常听到你。”他停了一下,接下去,“毕竟你是班长,同学们一说总会提到你。”

黄莺眉觉得他们来意不善,道:“如果你们是想来讽刺我,那我已经领教了,看到我过得不好,希望能让你们满意。如果没什么事,送我到野蔷薇酒吧,我朋友在那里等我。”

向树把手上的烟头弄熄了,下车丢了烟头,用手机导航了一下。回车上启动了车:“野蔷薇酒吧?现在还有名字这么土的酒吧?”

“十多年前的时候可时髦了。”

“岁月催人土。”向树回。

黄莺眉笑了笑:“谁能如您似的,永远在时尚前沿。这大热天还穿着这么朋克的长袖。”

邓先生看了向树一眼正要说话,向树回:“我是假朋克,你算不算真朋友?”

黄莺眉情不自禁心虚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仿佛一个男的一夜情,没多久那女的竟挺着大肚子认亲来了。让人吓得只想自阉以绝后患。

向树对邓长乐笑了笑:“你看,十多年了,黄小姐还是这么诚实。”

黄莺眉不知说什么,干脆也就不说了,工作ai情家庭已经逼得她灰头土脸,她犯不着为了两个许久不见的老同学再强颜欢笑。这一沉默,在不熟的人之间显得特别尴尬,黄莺眉看他们竟不打算用话填补这可怕的沉默,一点都不上道。那她更无所谓,不如尽情享受这尴尬。

车子转弯抹角,不一会就到了,刚下车,就看到辛慧在门口对她挥手,这酒鬼真是迫不及待。黄莺眉走过去,辛慧手里拿着一个啤酒易拉罐,扔到半空中,起一脚精确地踢到垃圾桶里,动作一气呵成。邓长乐和向树都看呆了,带着新鸭舌帽的邓长乐问:“没进去已经喝了一瓶?”

“预热。”她说。

黄莺眉皱眉:“你不怕肝硬化啊,要死。”

辛慧笑:“肝硬化和我的心很配。”

向树道:“你铁石心肠?”

辛慧笑了笑:“心如果不硬,要这颗心有什么用?”

正要转头让黄莺眉介绍,忽然灵机一动,看了看帽檐阴影里的邓长乐和眼前的向树:“邓长乐和林……树?”

黄莺眉惊奇地看了下辛慧,自己这个闺蜜日以继夜喝酒,竟然记忆力还是这般惊人。黄莺眉及时收回了自己的诧异,不发一句问话。月色掩映下,辛慧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诧异,反倒是她侧着也能看到向树嘴角弯了一弯,显然是讥笑自己。看来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这位资深杠精,野生侦探的法眼。

邓长乐道:“你可真厉害,一下子就认出我们。”

辛慧道:“说什么呢,我对好看的人一向记忆力惊人。”

邓长乐转头对黄莺眉道:“我们这位朋友真会说话。”

“是吗?”黄莺眉笑了笑。

辛慧接着说:“对了,我昨天做的头条还是你呢。老同学。我还想着和小莺说我们的老同学了不起了,都会劈腿了,想必是以前上学天天躲老师练出来的柔软腰身。”

黄莺眉大声笑了出来,声线特别荡漾。邓长乐黑着脸话也说不出来。被向树拉着一并进了酒吧。

酒保显然对两位女士很熟悉,随手就调了酒给她们,又问了两位男士的需求。向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

辛慧看着邓长乐,紧锣密鼓地问:“你为什么劈腿啊?劈腿爽吗?一定很爽吧。”

黄莺眉友情提醒自己愚蠢的老同学:“不要回答她任何问题,她是个记者,疯起来六亲不认。更何况……”黄莺眉顿了顿,向树补充道,“大家无亲无故。”

辛慧自言自语道:“如今的大家一定都活得很憋屈,所以忙不迭的追爽文,看爽剧,做爽事。”又看着邓长乐:“能不能把你这搞笑的帽子摘下来,深更半夜,黑灯瞎火。带个帽子人家以为你秃头。”

邓长乐连忙压紧自己的帽子,仿佛这帽子是自己唯一的保护色似的。宁愿承担秃头耻辱也不愿曝光于人前。

黄莺眉道:“算了吧,他之前戴的还是出轨同款,用来宣告全世界这一任是真爱吧。”

辛慧点点头:“欧巴真是痴心长情剑,记下了,头条见。”

邓长乐忍不住道:“喂!”

辛慧撇了他一眼,爱理不理:“你又有什么意见?”

黄莺眉道:“不过小慧我觉得你也太自来熟了吧?”

辛慧道:“什么自来熟?我们两个打过他-们呢!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辛慧这个说的他们明显包括向树,这个我们明显包括自己。只是自己一个弱女子平生未闻此事,更不可能参与黑帮打人事件。辛慧简直空口白舌令黄莺眉咂舌:“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辛慧正色道。

那边的向树说:“黄小姐就是贵人多忘事,可见施暴者向来善忘。”直接坐实了黄莺眉参与揍人的事。

黄莺眉看向树接得自然,一点不像杜撰,但是自己真是翻江倒海也翻不出那段记忆,只能痴呆地望着辛慧。

辛慧苦笑摇摇头:“你不记得了也正常,那天你先喝了两个易拉罐壮胆,你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黄莺眉只能坐在那里无从分辨,哑口无言。

一会,辛慧问:“明天的公关准备好了吗?”

黄莺眉笑了笑:“有奇人相助,应该能先撑过去这一两天。”

邓长乐问:“你哪个报纸的?”

辛慧报上了工作地点的大名。邓长乐没说话,一会才说:“你们没少——骂我。”

这迟来的结论逗得几个人都笑开了,笑着笑着又觉得莫名有点空虚,好像在思考这无聊的事情怎么就让他们这几个人笑成这鬼样子了。笑声的尾巴又显出尴尬了。还好向树的手机声拯救了大家,酒吧并不算安静,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只听到向树有点失态,震惊地问:“什么?什么时候?”

黄莺眉看过去,刚好这边有光,看到向树手腕处仿佛有疤,待要看清楚,向树好像冷静下来,右手拉了下衣袖,瞬间挡住了。这么一着仿佛是窥探隐私一般,黄莺眉连忙调转了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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