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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相府夫人》第305章 水土得宜、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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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姜睚淡笑了笑,应道:“以声名作赌安定人心只是第一步,而之后,朝堂之上县主亦不能静默以待。世人皆知溯方富庶,农桑兴盛,与周边各郡均有水路相连,毗邻临安,占尽地利,可此番阴阳账目的内情,熙华县主想必也看到了许多弊端。”

“赋税之于百姓,确有负累之嫌。针对溯方境中的情形,县主不妨劝谏陛下”,姜睚对王青瑶拱了拱手,“一者,以三年为期,对百姓种桑、枣树,开辟荒田等,停征租税;二者,军民嫁娶丧祭之物,舟车丝布之类,不再征税;三者,废除盐、酒官卖制度,停征盐酒税。

“此上种种皆属杂税的主要名目,却也是能让百姓的感受最为直观,做到惠及众人。至于个税、契税等,额度也应该适当下调。为保证国库充盈,官府可设立特定机构进行调度,将地方州郡多产而出的农渔之产以陆运、水运的方式送至其他州郡,而朝廷亦能进行市价调控,不至于再发生如蜀锦价格飙升的贪腐垄断之事。”

王青瑶闻言,眼底已不由得渐渐泛出一股喜悦之色,她抚掌相赞,道:“溯方之于南梁全境,算得一处典型地带,倘若这些革新之举在溯方境中推行时能取得良好的效果,便可逐步推行。”

“不过这种试点革新之举必将使得人口流动,却不知依你之见,官府是否有必要进行管制?”王青瑶问姜睚道。

“人口流动只是小规模的。”姜睚轻轻摇头,接着道:“阴阳账目之事牵扯甚广,税制改革亦非朝夕之功,便是朝廷确实打算以溯方,或是别的州郡作为试点,初时都很难取信于民,何况是外地之人?至少一年为期,人口流动之数不会过于惊人,官府实在没有管控的必要,只需做好户籍编制之事即可。

“而等溯方之民真正享受到革新之举的成果后,其他州郡便会紧跟着效仿,如此便更谈不上人口的大规模流动了。”姜睚凝目深想了想,道。

“确是如此。”王青瑶再次被姜睚的话说动,她沉了沉话音,问道:“只你当真这般深信么?”

“这……不瞒县主,我所能确定的其实只有关于溯方境中的情形,至于推而广之,水土是否得宜,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姜睚垂头拱手,神色有些紧张起来。

王青瑶见此情形,不禁垂睫轻笑了笑,道:“你也算得实话实说,能依溯方的情形想到着手点,已是很好了。”

王青瑶能看出,姜睚此人借势登高,确有几分见地,只本心难寻。若用得宜,对实际问题的解决是有帮助的,而同时也需要更多的规束。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又将那些自己存了疑问的细节之处问过姜睚,才教他告退。

当然,面对姜睚的“毛遂自荐”,王青瑶亦应了姜睚的猜想,对他发出“邀约”——隔日之后,王青瑶等人将重返临安,而姜睚与之同行。

……

道是烽火燃起,在王青瑶还在回临安的路上时,溯方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便已传到了临安,而明宗皇帝为此还特意去了一趟永昌侯府。

天子驾临,王茂彦原以为自己的情绪无非“如履薄冰”四字,却没想到会面临明宗皇帝的质问。

因为王青瑶的刻意隐瞒,王茂彦并不知明宗皇帝动怒的原因,更何谈应对相辩!他这般沉默不语,确是在惹怒圣颜,在听了些零落的片段后,王茂彦还是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轮廓——他的掌上明珠,又闯了祸事!

“爱卿与王氏站定秦王一派,朕本是乐见其成的,可你们为何会在此事上与废太子达成合作共识呢?”明宗皇帝话音森冷,幽寒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停落在王茂彦身上,犹如一条暗藏于灌木丛中毒蛇一般。

“此事怎还牵扯到了废太子?”王茂彦闻言不禁有些心惊,缓缓抬头,而迎上明宗皇帝的目光却是晦涩一片。

明宗皇帝轻嗤了声,身形有朝王茂彦逼近了两步,问道:“难不成,秦王以为废太子做不了的事,他却是能做到的?朕还在位呢……”

“陛下言重了!”王茂彦从明宗皇帝的话音里听出了强烈的杀意,紧滞的心头不禁浮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当即跪膝于地,俯首道:“臣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陛下对臣、对秦王殿下有此疑虑!”

“陛下所创之业千秋鼎盛,臣居其位,从不发往妄悖之言,秦王殿下心有君父,亦谨言慎行,却不知是否是有奸佞妄进谗言,蒙蔽圣听?还请陛下明鉴。”

“明鉴?”明宗皇帝冷哼了声,拖长的话音仿佛夹藏着一种莫大的残忍,随即拧笑道:“若非与废太子合谋,熙华的动作又怎会如此猝不及防?爱卿难道不知,退朝之后诸位言官所递交的奏本已将朕的案头上摞满了?”

王茂彦心头一沉,诚恳地道:“还请陛下明示。若关系为臣份内之事,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明宗皇帝紧拧着眉,俯下身子定定地看了王茂彦两眼,蓦地嗤笑:“道是熙华县主光华太盛,行事还背了爱卿?”

“王氏嫡女声名遍传,凭她几封书信,朝中言官便对大梁赋税之制横加抨击,所弹劾的官员竟不下数十位。令朕心惊的,不仅是这些弹劾之本中均附带了详证,还有这些言官所弹劾的对象,有的甚至出于他们门下……”

明宗皇帝说这话时,喉咙处似乎有意压制着某种近乎于咆哮的情绪,“详证出自废太子之手,爱卿以为这该如何解释?”

“解释?陛下想让臣解释什么?”王茂彦沉叹了口气,旋即则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他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道:“王楼两氏早有婚约,而熙华亦非背信之人。至于这些言官的行为……陛下应当庆幸,大梁还有众多忠君之臣,他们不为一己私利舍弃大义!”

“好一个忠君之臣!便是岁月更迭,王侍郎身后亦可得‘忠君’之名,那么朕呢?熙华县主剑端所指,世人舆论所销,便是朕所创之业!”明宗皇帝话音凛冽,宽大的袖袍扬起一道疾风,便似刀刃般划过人的肌肤,带了一种剧烈的刺痛感……

“本以为县主之封能令她谨守本分,却不想她会如此借势,插手税制改革之事。到底是一腔碧血丹心,还是中饱私囊权欲熏心,便也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明宗皇帝已然转过身去,只留给王茂彦一道沉郁的身形,他接着道:“爱卿既不知熙华所谋,想来那些物证并不在永昌侯府。如此,朕便不派人搜了……”

本是一番试探,可依明宗皇帝话里的意思,他所给予王茂彦的“信任”无异于恩赐。王茂彦心中愤懑可想而知,而在这一刻,他似乎才对当日江翰林的退隐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明宗皇帝回了宫,当即便遣了人去请谢皇后。安静的殿宇内,众内侍觉察气氛不对,一个个早已屏住了呼吸,他们心下只盼着谢皇后能早些过来,如此才能免除他们遭受明宗皇帝怒火的可能。

垂目、躬身,内侍们不曾留意此时坐在龙椅上的明宗皇帝的神情,他们最直观的感受应当产生于翌日的朝堂论辩后——所谓暮日难续,说的便是明宗皇帝了。这般一看,王茂彦口中所谓的“千秋鼎盛”,实出于一个迂臣的衷心祝愿,又或者他本身的一种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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