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住在闽西北，约40年前在我最初的记忆中，母亲有稍许的片刻悠闲时，她有时就会在灶台的那张长条凳上抱住我在她的膝盖上抓住我的小手说：“你的手长的这么小，长大了真担心你到时要去讨饭”。

我的母亲在我的脑海里她都是在不停的忙碌着，永远都是做不完的事情。她天还没亮就已经起床开始煮米捞饭做菜，等到我们大家起床时，家里的桌子上早已准备好一家八口人的饭菜，当时菜品虽然不多也不好，但是每天煮八斤米却是铁打的不能少，如今的我们回想起以前的饭量可能会觉得很奇怪。每天早上母亲通过烧材用大锅要把这八斤米先拿去煮然后捞起来蒸弄成饭就是不小的工作量。

早上等到大家吃饱开始到田里干活，我的母亲同样跟着我们一起去田里干活，干完一个上午我们早已觉得饥肠辘辘精疲力尽。稍早收工回来的母亲又要到鱼塘里捞一挑的水浮莲，还没等水滴干就开始往家里挑，打算晚上煮来明天好喂猪。从南坑自然村鱼塘到家将近三里地，挑着将近上百斤，还挑不起的我有时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土箕底部一直往下掉的水滴，我的眼睛似乎已经有点模糊，但路上水滴的痕迹一路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我的母亲从南坑挑猪菜回家我从来没有看到她在半路上休息过，她挑累了最多也是短暂停下来从右肩膀换到左肩膀，然后又是急着上路，她不能休息，她还必须急着赶回家为我们烧菜和做中午饭。

回到家匆匆忙忙生火做饭。吃完午饭，下午我的母亲同样是跟着我们一起下到田里干活，夏季天气是如此的炎热，碰到砍田塝或割稻子时她一身都是汗流浃背全身湿透，我的母亲毫无怨言，在我的印象中我的母亲从来就没有是因为她干的累而向我们发过火。她如果是知道你有一点点的不舒服（有时候为了逃避是装的）她就会立马叫你今天就不要去干活了，她巴不得所有的活都能够自己扛下而不要劳累我们。

到了晚上，忙了一天我们早已腰酸腿疼像散了架似得早早入睡，但我的母亲是还不能休息的，她中午挑回来的那挑猪菜还等着她切剁下锅把它煮好，煮的一大锅满满的，不停的烧火加柴和翻滚猪菜。等到我有时睡的半夜醒来，我的母亲却是还在洗衣服，一家八大口人天天都是一大盆的衣服，每天都必须的把当天的衣服洗完。夜深人静时我听着我的母亲有节奏的刷洗衣服的声音“吵”着我，我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这就是我母亲平时的一天。

在我的印象中我的母亲从来不会乱发钱，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会到村里的中心点大桥头去跟人家聊天，更没看到她会到村士多店买些什么东西，哪怕是去“胡江”镇上不是到万不得已她都不会去的。会去最多一年也就是那么一两回，一般就是家里的洗衣肥皂用完买一箱或者是过年帮小孩们添置衣服还有就是卖小猪的时候。她平时特别的节约，从小就教育我们不能浪费，哪怕是如今平时有点剩饭她也舍不得倒，到了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她先把剩饭吃了再吃新鲜饭，她说：“这样把剩饭压下去就没事了”。她不喜欢抛头露面，她极少买东西，她虽然养了那么多肥猪，她甚至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这块猪肉是猪的哪个部位的肉，她偶尔去买肉时如果碰到老屠户这种人她是容易上当的。以前家里几个月好不容易吃上一回肉，有肉吃的那一天就是**，当时的我还老是责怪她为何不把猪肉拿去炒来吃，因为我太想吃那种半肥半瘦切薄炒成凹状带稍微有点糊了的香肉片了。每次家里有买回一斤左右肉，我母亲总是把肉切成薄片用一个大脸盆把它顿成一大锅的汤，然后放一点酱油，在我记忆深处里肉怎么会那么的香甜呢？。一个家庭那么大，虽然每个人吃不到几块肉，但最起码每个人还可以猪肉汤伴饭囫囵吞枣，现在我才明白我的母亲用心良苦为什么每次要把肉顿来吃了。我父亲每次吃完饭，盆里都还浮着一层肉，因为有他在我们都不怎么敢夹。等到下一顿时早已寥寥无几，我的父亲看到是满脸的怨容。我的母亲每次吃饭都是最后上座，等到她上座，我的母亲想吃到好的肉就可想而知了。我的母亲从未为此生气，哪怕是她嘴里叼着的肉她都愿意吐给你吃，她是吃的如此的少和差，干的却是那么的多和累。

记得那年读初中刚回来，看到我的母亲到家里“大棵头”去挑柴火，因为那两年“大棵头”刚开始造林炼山，我们几兄弟也跟着她去扛柴火。从家里到“大棵头”我估计有七里地，因为翻过那座山就是到隔壁“福西村”了。我们走到那里都已经气喘吁吁了，我们选了一根木头开始抬回家，刚一起肩膀的时候还觉得完全是自己的接受范围，但路遥知马力、远路没轻担，半路的我真是想插上翅膀迅速的飞回家里或者是恨不得把那跟柴火给扔到路下去。一路上不知休息了多少回，到了快到家门口，肩膀早已缩成团、咬牙切齿疾步如飞到家顺手立即就把它给扔下，这时我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如释重负。我的母亲挑着一挑柴火一起回一点也没说累，而且她已经快挑了半个月了，家里的柴火早已堆砌起两堆即长又高耸的人墙，看了，我们又如何敢怯步呢？我们一个下午坚持来回也抬了几趟，人多力量大，到了傍晚也堆起了一堆柴火，定神一看，也有些吃惊！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坚持就是胜利了。

更令我难以想象的是有一年家里下了大暴雨，山崩地裂。自然村南坑对面的那座山泥石流竟然把我家里的那块田也是南坑最大的那丘田给掩埋了一大半，那丘田有一亩多地，被泥石流淹没了有一米多高，粗枝烂叶“枝”横遍野一片狼藉，看了是惨不忍睹胆战心惊。我的父亲听了消息看了现场一筹莫展，横下心打算彻底的把它给抛弃。到了冬季，农民开始轻松下来，我的母亲怎么会忍心把一块这么好的田给扔掉呢？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啊！到了那年夏天，我母亲她开始带着土箕和锄头和其他工具到那块田里去劳作，一挑一挑的挑着黄泥开始往河里倒，一冬如一日持之以恒。南坑生产队的好多人看到之后都叫我母亲干脆放弃，他们都说：“三年都挑不完”。但我母亲并没有被他们和困难给吓到，横下一条心早出晚归埋头苦干。我的母亲平时也教育我们说：“小心凿石石会开”，果不然，经过我母亲一个冬季和第二年的一个春天竟然愚公移山似的被我母亲给挑开了。

我的母亲为何会来到此地嫁给我父亲我无从知晓，以后隐隐约约听说我母亲没来洋地之前我的父亲就已经有了如花似玉的心上人，就因为同性双方家庭反对所以才就此告终，但藕断丝连，造成了我母亲和我的整个家庭几乎痛苦的一生。母亲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和屈辱，父亲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人家过日子，就住在我家对面那个女人那边，你说，叫我母亲如何忍受？我母亲几次自寻短见和跟人家拼命，当时我们大家年纪小无法挺起胸膛看着母亲悲催的一幕爱莫能助，我看着我母亲的垂死挣扎跟人家拼命；我看着我母亲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我看着我母亲的心灰意冷彻底绝望。曾经的我几次都是哭求着去找我伯母来劝我母亲，希望我的母亲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不要再自寻短见。有时母亲躺在床铺上几天粒米未进，经过母亲的长期思想斗争，最终母亲为了怕我们兄弟几个不至于到时流落街头，顽强的生活下来，勉强撑起了这个摇摇欲坠几乎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母亲始终都坚信只要我们兄弟几个就算只是一棵小草自然就会有一滴露珠来滋养我们的生命。随着岁月的流逝，在母亲孜孜不倦一步一个脚印努力下当我们逐渐长大。母亲看到我们能够独当一面时，我的母亲才逐渐找回了生活的自信。

我的外公老了生病的时候，我母亲距离“下秋坑”稍远，无法随时在身边服侍他，但每次一有机会就会过去帮我外公的家里到处洗的干干净净，包括帮我外公擦洗身子，提屎端尿，服侍的依依贴贴。我外公每次看到我母亲过来看望他都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总感觉有诉不完的内心感想和对那些子子孙孙热烈的期盼。我母亲坐在外公床边认真倾听着他的诉说，默默陪着流泪，劝我外公不要胡思乱想，每次要回来分开时仿佛都是生离死别似的令人荡气回肠。

我的母亲她的一生都是含辛茹苦默默的奉献。她在家是长嫂，跟我奶奶和其他弟媳妇各个相处融洽，不议论她人是非，从未跟她们和村里的其他人吵过架，就好比是电视剧《渴望》的长嫂一个样，非常善良。平时无论是有客人来到家里或者是在路上遇到村里人各个以礼相待热情招呼，几乎成为村里人榜样。我时常都会想，这是否跟我外公以身试教优良的教育美德传统有关。她虽然没有文化但她每次在我最艰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但她从未提过到老时需要我们的赡养。她总是说：“人到老了，长的比什么都难看，而且又肮脏，谁看了都讨厌，怎么好上你家里吃饭呢”。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跟我们说：“我真的到了百年老去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让她横尸街头，怎么样没钱都要想办法拿些杉木皮包裹，然后再将她轻轻埋葬。

一转眼我们来广东已经22年，生意繁忙，路途遥远平时比较少回去，一般都要等孩子全部放假才回去。今天距离过年已经不到半个月，过年回家我马上就可以回到我的故乡见到我的母亲了！我太想念我的母亲了！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位从未在生活困苦面前低头、至真至爱、一生无私奉献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伟大母亲。母亲！！儿子永远都不会忘记是您的十月怀胎和养育之恩，儿子永远都不会忘记是你以身作则、潜移默化、谆谆的教诲我，教我学会做人，学会迎难而上。母亲！儿子对您不起，平时没有在您身边尽孝道，为了追求更好的日子远离他乡，儿子没什么好回报你，儿子过几天马上可以回家看你了，儿子暂时现在只有远在他乡深情跪下给您磕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