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爸爸呢！你到底是谁！”

看到那老头，我立时发声质问。

老头笑着，捋了捋胡须，幽幽道：“跟我走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爸爸到底怎么样了。”

我摇头拒绝，心中的不安来到了极点。

为什么，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那颗头，是不是真的。

但老头没有给我答案，而是一转身，自顾自的走在了那条湿漉漉的道上。

还下着瓢泼大雨，雨水打在身上，很冷、很疼。

咚！咚！咚！

“三更已到，魂来魄来。三魂归位，七魄归身。妖邪退散，该当醒来。于归于归，六神归位。无命苦子，该当醒来！”

老头照雷鸣先前念的更语又念了一遍，随后把脖子上挂的铜锣挂在了我身上，把手里的木棍也一并交给了我。

“你到底是谁？雷鸣呢，他不是就在楼下吗？”我紧皱着眉头，问道。

他笑了笑，摇头道：“莫问，等你醒了，一切都能水落石出。开始打更吧。”

“啊？我……我也要跟您一样念吗？”我问，我发现我已经忘了他先前念的是什么了。

老头再次摇头，笑道：“不必，只管往前走吧。”

说着，他便转身走了，不再多言。

我在背后默默地跟着他，忽然发现分明下着哗啦啦的大雨，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而我已经被冰冷的雨湿透了浑身。

跟着他的一路上，我紧张极了，左顾右看，这熟悉的地方变得无比陌生。

呜呜呜~

周遭吹来冷风呼号，我哆嗦的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只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我就像待宰的羔羊，而周围都是要吃了我的食客。

老头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头也不回的安慰道：“有这灯笼在，谁也伤害不了你。敲打你的锣鼓，用尽最大的气力，让他们都知道，你刑欺天回来了！”

灯笼里的火焰，就像我心中燃烧的火苗。

尽管雨下的很大，但是那火焰依旧烧的很旺。

老头豪迈的话语让我精神大振。

“好！我刑欺天回来了！”

我大喊一声，砰~的敲响铜锣。

几乎撼天动地。

这时，一声凄厉的呼喊再一次止住了我的脚步。

“天娃子，你回来了。不要，不要再走了，再走就永远回不来了！”

呼喊的声音失去了平日里的温柔，声嘶力竭，可见她的焦急。

我顿住脚步，一时踌躇。

回过头，在凄风冷雨之中，我看到妈妈的身影那么的虚弱，在风里如娇弱的花草，摇摇晃晃。

家中的柳树也要倾倒了。

一时间，我鼻酸口干，忍不住想要过去找她。

“别看，继续敲，走你的。回去你就死了。”老头似乎有些急了。

另一边，我妈还在凄厉的呼喊着我回去。

他们形成了截然两面。

一个要我走，一个要我留。

人生中总是会充满选择，选择错了，便抱憾终生。

那是九岁那年，我面临的最难的选择之一。

“可我妈……”我有些犹豫。

那老头斜目一撇，脸拉长下来，冷叱道：“她早就死了，这只是会哄人的幻术而已。你不想再见你爸了吗？那才是真的！”

我一听，顿时心魂震颤。

“他到底在哪儿，刚才那颗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停住脚步，哭着问道。

老头沉默了一下，身子忽然动了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继续敲你的，别让他失望！”老头变得十分严肃。

我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胆怯的问：“你说的他，是我爸吗？”

“是！他对你很自豪，希望你别辜负他的自豪。”老头又说。

诚然，这句话对我的刺激是无比巨大的，我一直都想要得到我爸的认可，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途径。

那时，我不想让他失望，我要做一个勇敢的娃子。

于是我重新振奋起来，扬起长颈，带着脖子上挂着的铜锣，用右手敲打，左手拎着那忽闪忽闪的灯笼。

灯笼指引着我方向，与此同时，我身前一道妖娆的细烟上下扭曲，如同游龙一般。

我回头望了一眼，它从我家传出来。

那便是雷鸣给我的香炉中燃烧的烟了，好生神奇。

果然，跟着那烟寻得了一条正确的路。尽管这条路并不好走，走着走着，那老头忽然交代了一句说：“剩下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了，你怕不怕？”

我想说我害怕，但是这句话憋在嘴里没有说出来。

因为我不想让我爸失望。

于是我问他：“走到了头，是不是能见到我爸了？”

老头稍作犹豫，最后缓缓点了下头。

当时，因为夜色的缘故，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依稀看到，他点头的频率很慢。

随后他就不见了，凭空消失了一般，令人诧异。

我也没想那么多，摒着一口气，按他说的去做。

这条路并不好走，尽管我独自一人走过阴桥，可这条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心里没有底。

雨夜里，我化成了一个打更人，用最大的气力敲打着铜锣。

而我的身后，我妈妈的声音开始变得温柔起来，甚至像是在哀求。

“娃子，你快回来吧。外面雨大，该感冒了。”

“娃子，别走了，你身体才刚刚恢复好，再生病叫娘怎么办是好啊。”

“娃子，天娃子……”

哀求的呼声像是无形的绳索束缚我的手脚，我走的愈发艰难起来。同时我也在思考，我该因为一个外人怀疑自己的家人吗？

这件事，让我想起了黄先生。

此前，就是因为不相信黄先生，才害得他吐血，这件事一直都让我耿耿于怀，几个月都没有消化掉。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我看到眼前的道上出现了一棵柳树。

柳枝儿随风飘动着，一条一条的轻舞。

我一边走一边瞧着它们，不经意间放缓了速度，也忘了继续敲打。

忽然，柳树旁飞来了几只小鸟，小鸟歌唱着：“柳枝儿条，桃夭夭，抱着新娘上花轿。”

它们的歌声很好听，也让我激荡。

此时，我已然顿步，肩上忽的一沉，我侧目轻瞥，那是一只白净的手。

“天娃子，该回家了。桃夭给你烧了热水，回家洗洗吧。”妈妈温柔的声音就在我的背后，我缓缓回过身，抬头看着她。

只见妈妈那张憔悴的脸上带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两者混在一起，她的脸变得更憔悴了。

我顿时鼻酸，哽住了喉咙。

“妈……我……”

“好啦，来，跟着妈妈回去吧。天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要真想出来玩，妈妈明天带你出来。”妈妈温柔的说道。

她弯下身子，双手抵着膝盖，泪光闪闪的看着我，额上的头发都被雨水黏在了一起。

看着她如此模样，我迟愣了一下，是不是真的该跟妈妈回去呢。

但就在这时，变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