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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运当偷》第九章:你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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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了多年以后,每每想起当时的画面,我的心都会隐隐作痛。

因为那个头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不管如何,就算他成日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我也是他的儿子。更何况,我还知道了他其实很爱我。

那一刻,我仅有一个冲动,我想杀了眼前的这个老人。

咕噜咕噜。

头颅在地板上滚动,他似乎还在发笑。

“不!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尽管当时的我很清醒,但我宁愿在梦中。我死命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试图从“梦里”醒过来。

可我眼前的那个老头却耷拉着满是皱纹、漆黑的脸死死地盯着我,同时拎着手里的灯笼,粗声念叨着:“彼时梦里如真,而今醒时若梦。”

“你什么意思!”

我听到了他的话,扑通扑通的心跳加快。

极尽挣扎。

他却嘿嘿一笑,指着放在地上的灯笼:“拿着,你该醒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惊扰了老头,老头立马放下手里的灯笼,幽幽道:“下去吧,下去后你就能知道真相了。”

说罢,他朝着窗口迈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竟破碎了窗户,跳了下去。

同时,那颗头颅也消失了,只剩下灯笼还在我眼前的地上平躺。

门打开了,开门的是我妈那张憔悴的脸。

她面色煞白,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娃儿,你没事吧?”妈妈一开门,便关切的问候道。

看着她那虚弱的脸,我心口生疼,连忙摇头:“我没事,妈,那个……”

话张口说到一半,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阵激灵,老头那沧桑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我脑海:“若是再不走,就永远出不去了。”

这话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于是我紧忙改口道:“妈,我有事想到楼下去一趟。”

闻言,我妈面露难色,探着脑袋颇为忧愁的注视着我。

“娃儿,可以不走吗?”

她带着乞求,眼泪汪汪。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何跟老头儿正好有截然相反的态度。

甚至,那一刻,我感觉她好像在阻止我。

桃夭亦然,且此时不知所踪。

我的心情尤其复杂,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如果按照感情而言,我自然选择相信桃夭和母亲,可理智告诉我,我似乎该选择另一面。

左思右想,听着外面越发剧烈的雨声,以及破碎的窗户吹进来的风,我被搅的很乱。

“爸爸呢?”我问。

忽闪忽闪的灯笼还在地上稳稳地立着,那颗头颅占据了我脑海的大部分。

闻言,我妈脸上的愁容更深了一分,我看见她苍白的手抓着门框,指甲几乎深陷进去。

呼~呼~

风声仿佛在呼唤我,而我手脚渐渐冰凉,有些发僵。

“娃儿,睡吧。”我妈再次说道,“相信妈妈,妈妈不会害你的。”

她近乎于乞求的话语如同利刃扎着我的心,我想起那时对黄先生,我也是产生了这样的怀疑,才导致他吐血。

后来的分开,我一度都认为是因为那时候我没有相信他。

所以,妈妈的乞求,让我不得不重视。

怎么办呢?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窗外的风把我放在桌上的报纸吹了过来。

直接吹到了我的手上。

“本地龙门镇玄庙村一家四口离奇失踪,据了解,事发当日,该户人家在家中产子。同时消失的还有隔壁来帮忙接生的邻居……”

报纸上的内容清清楚楚的展露在我眼前,我眉头紧皱,咬牙看着我妈。

一家四口失踪,都上了报纸。

可为什么回来的这几个月,我都没有听过?

此前,雷鸣跟我说了一句话,看山不是山。

我感到喉咙发干,头皮一阵发麻。

与妈妈对视了一眼,我又问:“爷爷奶奶呢?他们在哪儿。”

“在……”我妈顿时舌头打结,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心头一痛,抓着报纸的手直发抖。

看起来好像雷鸣说的是真的。

我开始思考山里的坟到底是谁的,我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邢大牛是谁?”我第三次发问。

这个问题一出,我妈明显露出惊恐之色,旋即发怒道:“睡觉!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什么?”

她急了,似乎印证了我的猜测。

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让我费解的事情,比如~我妈为什么不进来?

我的眼神自然而然的放在了雷鸣给我的香炉上,顺着香飘动的方向,我发现我妈很害怕。

为什么她会害怕,我闻着却很安心。

我想搞清楚真相,想搞清楚那颗头到底是不是我爸的。

于是,我向前走了几步,意图捡起那灯笼。

“不……不要……”

我妈看着我的动作,脸更加发白,几无血色。

颤抖的声音尖的刺耳。

但我想清楚以后没有再犹豫,当我触及到那灯笼时,我看见了父亲的残影,在灯笼上悬着。

他在对我笑,在跟我道别。

我也在控制不住了,拎着灯笼朝门外跑去。

这时候,妈妈惊慌的往后躲。

推开门一看,我赫然看到,她竟然只剩下上半身。

眼见为实,她到底是什么,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原来……”

“娃儿,你听我解释。”

“不,我只想知道,爸爸到哪儿去了?”我哭着吼问,脑海中那四座坟头清晰的展现,印证了我此前的猜测,真相远比我想象中的更难以接受。

妈妈的那只剩下上半截的身子在空中摇摇晃晃,而我,拎着灯笼不断逼近。

我克服了恐惧,拎着灯笼时,感觉父亲就在我身边。

就像那天在山上,他把我扛下来时一样。

妈妈惊恐的逃窜,再不能阻止我下去。

我拎着灯笼忙跑到楼下,下去以后,真相可能就出来了。

很快我就跑了下去,推开楼下的大门,外面大雨哗啦啦的下着,那棵柳树在风中摇摇欲坠。

丁铃铃铃。

风铃悬挂在树梢上,一声一声传响。

隐约间,我看见一条青蛇在树干上爬,它身上冒着盈盈光点,咧开嘴露出森然的笑意。

我不知道冷血动物为何会发笑,但我在那青蛇的脸上,仿佛看到了人类的笑容。

这时,我身体哆嗦了一下,只觉后背发寒。

我忙回头,这个刚刚熟悉的家,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阴寒就是从里头传出的,我感到恐惧,伞也不撑就跑了出去。

在外面张目一看,原来温暖的家,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包。而那颗摇摇欲坠的大柳树,豁然就像一块墓碑,而我还曾在上面看到我的名字。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太快,让我有点理解不能。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个年纪是用来开心用来玩的,而不是体会这种事情。

冰冷的雨水敲打在我身上,又疼又冷。

只有灯笼里的点滴温暖护卫着我,而它在风雨中浑然不受影响。

我痴痴地站在门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有一种恍然梦醒的感觉,好像这几个月来都是在做梦,而现在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娃儿……”

妈妈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哽咽着,从大柳树后露了面。

“别走,娃儿。”

我摇头,哭着道:“这不是真的,都是假的。”

“但我真的是妈妈,妈妈想你,妈妈爱你。回来吧,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她又说道。

我承认,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

跟妈妈在一起的感觉,是黄先生无论如何都给与不了的。

可我知道,假象往往都很迷人,否则如何让人沉醉在里面。

灯笼给了我勇气,我强忍着悲痛转过身。

一回头,先前的老头同样拎着灯笼笑眯眯的等在后面。

他咧开嘴一笑,幽幽道:“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随我一并打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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