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苏醒的第二天。
我回到了16岁那年。
感觉不到丝毫身体被碾压的疼痛,此时的我身体完好地站在这里。
还是熟悉而陌生的环境,阔别六年后,我怔怔地站在中学的校园里,不乏有赶着上课的学生从我的身边经过,偶尔有的人回头看着原地站着发呆的我,像看着异类。
老旧的教学楼,郁郁葱葱的树木,初升的日光顺着婆娑的树影漏下几缕光线,洒在身上是暖暖的。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恬静的木草香,远处传来学生的喧闹声和朗朗的读书声。
就连吹舞的风都是温柔的。
我就在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的校道上静静地站着发呆,逐渐忘记了时间。
直到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嗬!”清晚突然从我的身后蹿了出来,“吓到你了吧?”
我呆呆的看着清晚,没有说话。她的面容还很青涩,头发才刚及肩,细软的碎发乖巧地贴在两耳边。她身上穿着有些宽大的校服,身后背着一个青色的帆布书包。
见我一直不说话,她伸出五指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你发什么呆呀?”她好奇地朝周围望了望,“我寻思着周围也没有帅哥啊,你看什么呢?”
我伸出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腿上传来的痛觉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并不是在做梦,我又一次地回到了过去。
“唉,我知道我们已经有一个周末不见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想我吧?”清晚叹了一口气,作出无奈的模样。
我拉着清晚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诶?走那么快干嘛?”被我拉走的清晚噘着嘴抱怨道。
我偷偷瞥了一眼走在后方的人的身影,见对方的速度没有跟上来,才贴到清晚耳边悄声说道:“徐老在后面。”
我并没有停下脚步,注意到清晚站在原地愣了一秒。
很快地她就回过了神,没有回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逐渐地变成了她拉着我走。
我们来到高二教室外的走廊上,走廊上的学生已寥寥无几,多数人都已经在教室里坐好等待早读了,也有一部分学生磨磨蹭蹭地才走过来,譬如我们。
理科班的几个男生刚完成包干区的值日工作,拿着扫帚朝我们迎面走来。清晚迅速地低下了头,直到等对方从我们的身边走过,才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偷看对方的背影。
我不知道李格非有没有注意到清晚的小动作,但我是看着她做出这一系列举动的。
我直接拽着清晚进了课室,并没有给她偷看的机会。
“诶!你干嘛呀!”清晚抱怨道。
到了课室里,需要面对的是另一个问题。
清晚很快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而我却只是愣愣地站在清晚位置旁的过道上,我不记得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准确的说,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同桌是谁。
但我无法保证现实完全按照我过去的记忆进行,尽管我相信剧情的走向总是大体不变。
清晚见我还待在原地,狐疑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你的座位上啊,要早读了。”
教室里的同学都已陆陆续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仍站在过道上的我显得格外突兀。眼尖的我瞥见徐老缓缓地从后门走了进来,心中不免更焦虑了。
清晚仍是睁大了眼睛,见我一脸的焦虑,她的语气也变得轻了些,关切地向我问询道:“怎么了吗?”
我忸怩着问道:“你知道……我的座位在哪里吗?”
清晚朝自己位置的前方指了指。“喏,就是那里,第一组的第一张桌子。”
我朝着清晚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先进入视线中的,是那个穿着洁白而整齐的校服,永远挺拔的背影。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是空的。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并不在2020年,而是2013年。
少年一如记忆里的纯粹,像高山上的最初一片雪。
令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不自然起来,我感觉自己正经历电影里的慢动作,似乎时间都因此而变得缓慢了,我像是荒诞电影里的机器人,机械地朝着自己的位置挪动。
迎着他的目光,在他的前座坐下。
我感到呼吸也变得局促。
放下书包,拿出书本,坐好。我拘谨地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连贯动作,竭力保持平常和冷静,但注意力总不自觉地往后座跑去。
哪怕是想到他正注视着我这件事,都令我坐立难安。
想到这里,我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如同第一次回到高中课堂那般,我感觉到自己又学习了新的知识。我带回了在高中学习的记忆,但偏偏没把两次在高中学习的脑子带回来。高中的学习生活是紧张而紧凑的,但学到的知识在经过时间的漫长洗礼后,早已归还给了学校,只在记忆里留下淡淡的痕迹。
我想起了我看过的重生小说,对比了一下对方堪比百科全书的女主,我深感自惭形秽。
我听着徐老在讲台上的滔滔不绝,努力保持着挺拔的身姿,但眼皮早已屈服于困意,我连着打了几个哈哈。
数学已然如此,而其他课更是折磨。我不得不在接受新的知识的同时,还要恶补从前遗忘的基础。唯一庆幸的是我回到的是高二,相对来说还有补救的时间。
我摸了摸干净的桌面,陷入了最初的记忆里。
努力为高考准备的我慷慨激昂、士气高涨,完全不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
当时的我坚定而认真地在课桌上刻下了“朔大”二字。
朔大,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朔海大学。
曾经的我也像书中说的那样,远方是星辰大海,而我有乘风破浪的勇气。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人果然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很快地就到了放学的时间。
南方的四月已经半踏入了夏季,冷空气暂时停止了活动,就连风都变得懒了起来,鼓不起劲,反倒是太阳变得活跃了,它勤奋地施与大地温暖。而南方的人民也感受到了来自太阳的热情,不少人受不了皮肤的闷热而过早地换上了短袖。
我背着书包,走在曾走过无数次的铺满石砖的道路上。此时路的两旁还没有建上高楼,没有变成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两旁种满了高耸入云的梧桐树,茂密的枝叶将湛蓝的天空遮盖得严严实实。
空气里弥漫着的是令人安心的树木与青草的气味,令人有些怀念。
清晚走在我的身旁,她一直叽叽喳喳地在跟我吐槽今天遇到的事情,但我并没有认真听。
然后我就在这个时候见到了白予安。
在我过去的印象里,他似乎总是一个人,无论上学还是放学,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见到他一个人的身影。
而今天他不是一个人,傅明哲推着自行车走在他的身边。除了傅明哲,还有江为宁。
他们三人并行走在路上,就这么慢慢地走着,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突然人群中穿过几个相貌出众的人,任谁都会多看几眼。
白予安还是神色淡淡的样子,看不出表情。傅明哲脸上堆满笑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皓齿。而江为宁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意,让人平添几分亲近感。
不知傅明哲说起了什么,只见江为宁打趣地抬起了右手作出吓唬他模样,傅明哲下意识地往白予安的身后躲了躲。
“傅明哲,你也太怂了。”
当他们走近时,我听见她说道。
她的声音不同于温柔甜美的外表,而是干净清亮的,像甘冽的涓涓细流。
“我在想我在你们中间是不是显得特别的多余啊。”傅明哲调笑着说道。
白予安仍是自顾自地走着,并没有接话。
他们逐渐走远了,我听不到接下去的回答,只是看着逐渐远去的少年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中。
清晚看了看前方的三人背影,又看了看我,拉了拉我的衣袖,说道:“走啦,别看啦。”
我默默地跟着清晚,走在她的旁边。
“其实,他们也挺般配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晚开口说道。她看了看我的脸色,眼神中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嗯。”我小声地应答道。
心里感觉闷闷的。
高二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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