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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心期千劫在》第339章 一日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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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节

于是,许多人都在找这个人。最后锁定了莫大夫。

人心丑恶,找麻烦的人更多,只不过都不那么明显。但,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后,有一件事情彻底的改变了这一切。那就是,望乡药铺休业。

休业了近三个月,起初都以为那是莫大夫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心虚所致。之后,有人传出消息说,休业的原因是因为莫大夫生病了。

没了一个大夫,生活照样过?可事实上呢?

集安有名的大夫不多,有名医术又好的大夫更不多。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这下可好,不管是有钱的没钱的、有权的没权的,都在这三个月中深深的体会到了莫大夫的重要性。有人等不及,上门去求医,却被拒绝。拒绝之人,就是药铺的伙计。拒绝的理由是,莫大夫还在生病。

上门求医的人都认为这是莫大夫在摆谱,但之后,一个两岁左右的、长得十分可爱、好像是天上的仙子的孩子出来说了几句话,他们才得知,原来莫大夫一直有重病在身,常常一病就是好几个月。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懊悔不已。至于各自懊悔的原因是什么,就是各人的事情了。

……

“你娘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季节变化,引起的肝火旺盛,加上之前有点风寒,而你们又乱给她吃了一些东西,阳,照着药方抓药。”我道。

季节变化吗?又是秋天了吗?

时间,过得真快……

不一会儿,宿洛阳抓好药,道:

“三碗水煎成一碗,熬好之后,放入冰糖三颗,等凉透了之后,再喝。一日两次,最好在早饭之前,晚饭之后。”宿洛阳道。

“谢谢莫大夫。”年轻人道,“请问,多少钱?”

“……随便。”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甩了一句,就朝后走去。

之所以开这家药铺,并非因为有悬壶济世的大仁之心,而真实的原因不明。或许是为了恕罪,或许是为了心安,也或者是为了她和他们祈福吧?

人活一世,到了垂死或者老了的时候,难免会迷信。都试图去做一些什么,而我,也不例外。

我当初没有选择等死,就有了这个觉悟。

而现在,我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命不久矣。不过,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会活这么久。

这间药铺,若不是有水无他们赚钱养活,照我这样,恐怕早就跨了。我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但她们再三保证,绝对不是做收割——拿钱杀人的隐晦说法——生意。

黄昏到来,夜色将要降临。宿洛阳关了药铺,与我一同回家。

药铺离莫府不远,步行只需三四分钟。一路上,彼此无言。这种模式,从很久就习惯了。彼此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这样正好。

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水寂站在门口,微微对我一笑。这个以前对我成见甚深的女子,如今也坦然了。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美好。

我觉得很困,就直接回了卧室。刚走到卧室,一个小人儿就扑了过来。童稚的声音,唤出了深深的甜蜜。我将他抱了起来,走进屋里。

“吃了吗?”

“吃了。”

“睡这里?”

“嗯!”他点了点头。

我微微一笑。

夜色如幕,星光点点。世界安宁,或许,就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翌日,我早早的起来,看到宿洛阳在准备香烛,我疑惑了一下,才知道是什么日子即将到来。

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日,离那一天还有六天。

过去三年,我都未曾去祭拜过他们二人。只因为不必,也不愿意再出现在那个地方。但今年……

今年还是去一去吧,不然,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水无问我需不需要陪同。我说不必,并请她好好的照顾好他。而后,与宿洛阳一同,朝炎都去。

四日之后,我们到了炎都。

现如今,朱焰国更加繁荣兴盛。领土也有扩大。

三年前的十月,染羽改国号为永昶。这个旨意一下,议论四起。但,大多数都是唏嘘。尤其是朝中大臣。在见到染羽一日比一日冰冷,他们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后,深深的了解了这个国号的意思。

当初,离梦秋设计我,却被我破坏。在我行刑之日,她就自杀于自己的宫殿。当然,我不会自以为是她是因为担心染羽的报复。之后让阳去调查了一下,才得知,独孤向南传信给她,信纸上是一个血手印,以及一封遗书。写遗书的人,自然是离梦君。

就如我当初所说的,离梦君宁死也不愿意被利用。即使他知道,只要封锁了消息,依旧可以利用他。但独孤向南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特意的在三年前的八月三十一日将信送到她的手上……

而甘沝,染羽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而甘沝这个女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狠绝。她当初和离梦秋联手,并非只是为了离梦君,更多的是为了染羽。就她的理念而言,我的存在会拖累染羽。换种说话就是,染羽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而我却玷污了他的圣洁,所以甘沝想要除掉了。

而荧惑,阳调查得来的消息是,荧惑失去了行踪。他不在染羽身边,可能死了,可能消失不见了……

同一段时间,朝廷官员大换血。

至于梦柯国,染羽和独孤向南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平分了梦柯国。他们以三个月的时间,就攻下了梦柯国的都城。从此,天下再无梦柯国……

终其所有,离梦秋是这里面最大的输家,也是最可悲的棋子。

而我?

或许无辜,或许何其有辜。

入了炎都,随意的找了一间客栈休息。四天赶路,就我这个坐着的人都累得不行,更别说是赶车的宿洛阳。

三年光景,许多人都淡忘了我们的容颜。不过,这对我们而言,却是一件幸事。

翌日。

日当正午,我才起了床。感觉身体像是虚脱了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掏出药吃下,才感觉有点力气。梳洗后,准备出去走一走。

宿洛阳正朝我这边走来,他问我在屋内吃还是屋外。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屋外。

选了个靠窗的、隐蔽的位置,点了几个招牌菜,便静默的望着窗外。此时,我没有注意到宿洛阳的欲言又止,只因现在被名为“怀念”的情绪困扰。

客栈始终是纷扰的,谁能指望一个吃饭的地方安安静静?又不是王宫。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我习惯性的为宿洛阳夹了点菜,这是这两年来养成的习惯。宿洛阳也没有拒绝,也帮我夹了些菜。这种模式,十之八九会让人误会我们二人是相亲相爱的夫妇。

四周的人在闲聊着,不知不觉的,聊到了朝廷。最初是夸赞歌颂染羽,又唏嘘感叹的说君上与王子殿下父子之间的关系。

大概是说,在王子殿下的母妃,就是那个风光一时的穆侍屏,在她死,不,是始终之后,两父子之间的关系就有所变化。

当初许多人都看见,穆侍屏在刑场上弹琴,以及死在刑场上的那两个男子。

而她弹奏的那一首曲子,曾了秘宝,许多人都想要得以曲谱。然而,当时听到曲子的人,大多都不是熟知音律之人,其中有一两个,但花了许多时间,都没有办法将之谱写出来。只可惜,唯一会的人,彻底的消失了。

有人说,穆侍屏虽然没有被处斩,但还是私下被处置了。也有人说,穆侍屏被谁人藏起来了。也有人说,她受到打击,自行藏匿踪迹了……

但三年过去了,谁也没有见到她的影子。现在大多数人都相信,她是真的死了。

从三年前的九月开始,王子染泶时不时的会在朝堂之上顶撞君上。有时有理,有时纯属无理取闹。许多人既担心,又怨怪染泶如此不懂事。但也有人说,染泶的孝心让人感动。穆侍屏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可却待之如生母……

可奇怪的是,君上却并未对王子做什么,任由他挑衅和无理取闹。

之后,他们继续说着,从染羽说到染谦,再说到染泶,继而又说到独孤向南那里了。不仅如此,还说到第一辅臣尚安……

我听不下去了,站起身走了出去。宿洛阳丢下银子,相继而出。但在走出客栈时,隐约听见一句话:尚安辞官归隐,却不知归隐何处。而公主独孤向月,俨然成了活寡妇……

我望着天空,再度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流年不复了……

我问宿洛阳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摇头。

对上他殷切的视线,我有些恍惚,但终究还是故作不懂,装沉默。

他的心,我怎么可能不懂?我不会单纯的以为,区区的报恩之心,会让他连妻室都不娶。

谁规定效忠某人,就要终身不娶的?即使是水无她们十二人,也有几人已经嫁为人妇,其他的要么是没找到合适的,要么就是不愿婚嫁的,譬如水无、水言和水寂。十二侍女中,数她们三人对云梦寒的感情最深。不然,水寂何以那么仇视我?水言在她们都离开王宫后,何必留在梦持宫?而水无……

我不懂她。

就如同,我无法懂,为何宿洛阳对我存着那样的心思?就如同宿洛影一样。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看着熟悉而陌生的风景——对于宿洛阳而言,彼此依然沉默。就好像,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话好说。

有诗云:重游他乡遇故人。

对于我而言,不仅仅是炎都,这个世界都是他乡。只不过,炎都是比较熟悉的他乡而已。

宿洛阳对我说,有人跟上了我们。我与他点头,便朝着人少的巷子里走去。在走到一处转角处,藏匿于某处,果不其然,跟踪的人现了身。

宿洛阳站在他身后,手持随身携带的软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道:

“何人?”

简单的两个字,却有两种意思:一,你是谁?二,为何跟踪我们?

“……洛阳……”

听到熟悉的声音,宿洛阳一蹙眉,收回剑。来人转过身,他表情平静无比,但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忍得多么的辛苦。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彼此对视着,像是在对方眼里找寻着什么。久久地,他等不到我开口,苦笑道:

“你,回来了。”

“……泶儿。”半响,我唤了他的名。

染泶比以前更成熟,但成熟之中,带着一丝戾气。

在我唤出他的名之后,他突然冲了过来,紧紧的抱着我。我想要推开他,但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渐渐的放松身体,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脊。脖颈之间,一股湿意蔓延。

突然想起,曾经好像也有人这么抱着我,在我脖颈之间哭泣。那个人,是谁呢?

“一国的王子,还在哭鼻涕,小心被人笑话。”我半开玩笑道。

本来是玩笑的一句话,谁知道引来他更大的震动。我感觉自己会被他勒死,即使不如此,也会疼死的。

这时,宿洛阳出手了。他将染泶拉开,冷淡的丢了一句:

“你想杀了她吗?”

宿洛阳完全可以用别的说法来达成目的,但是……我想,这算是一种报复吧?

许多事情,不能追究其根源。追究起来,最后连是谁的责任都分不清楚了。就如同,十六夜和宿洛影的死,究竟是谁的错?

杀十六夜的,是荧惑。杀宿洛影的,是宿洛阳。可其结果呢?真正害死他们的,是那把杀死他们的剑和剑的主人吗?

谁也不知道。

染泶一阵,眼中迅速闪过淡淡的伤痛。那伤痛很淡,却是用时间刻印上去的,比那种触目惊心的痛,更加让人痛苦。

“泶儿,我累了。”

闻言,染泶立刻笑了起来,道:

“母……母亲,去我的府上休息一下,可好?”

被这么大的人叫做母亲,若是以前会很奇怪,但现在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反感。

我点头,他兴高采烈的领路。但之前,我提醒他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之所以选择去染泶的府邸,也是为了避人耳目。而染泶,我相信他会管好他自己的人。

路上,染泶问我要停留多久?我说,明日就走。他的眼瞬时黯然了下来,蠕动着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初幻见到我来,微微的惊愕,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礼貌的请我进去。她身后,站着一个侍女,侍女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想必,那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吧。

我并不知道初幻为何如此待我,但从染泶的态度看来,想必也是因为我吧!所以,到了客房,我就告诉染泶,不必陪我,我想休息。

染泶并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呆在我身边而已。这会让我想起以前,想起自己还认为自己是个被诅咒的人的时候……

夜半十分,我突然听到争吵声。声音的主人,则是这所宅子的主人。我推开门,见宿洛阳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等待我。

见状,我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么了解我呢?

一番伪装之后,宿洛阳带着我,离开了染泶的府邸。离开之后,去了客栈拿回马车,至于怎么拿的,我不得而知。之后,宿洛阳告诉我,他们争吵的原因是,初幻想要去告诉司徒破晓,但染泶不允。之后二人就这么争吵起来了。

闻言,我稍稍的心安了一些。这个因为我,和另外一个因为我比起来,让人要轻松许多。

马车徐徐的朝某个地方行驶,我陷入了昏睡之中。

似乎真的不行了。

最近,稍稍一累,就昏沉沉的,即使是睡着,但和昏迷没什么两样。不过,奇妙的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和不舍。当初得知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痛苦的……

等醒来时,已经到了十六夜的墓地。原本,十六夜是被带回来幽谷,可不知为何,却还是安葬在了炎都附近。

让我奇怪的是,十六夜和宿洛影的墓地,相隔不过一里路。我疑惑的看着宿洛阳,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给我答案。

心中复杂不已,我对他说,先去吧!

宿洛影颔首,说一个时辰后来接我,就离开了。

我一根一根的扒着墓碑前的杂草。他的坟很寒酸,但打理得很干净。相信平日一样有人在整理。而一旁放着的花,证明有人来过。

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三刻了。我一笑,以前的这个时候,我才起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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