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节

为什么……

我很想要问她们，为什么……

“水……水无……”

“主人，水无在。”水无依旧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口吻道。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我定了定神，忍住情绪，道。

“主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王宫，离开炎都，所以水无等人在此等候主人的归来。”水无似答非答道。

“我，我说过，你们已经自由了。”我道。

水无起了身，平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她再度跪下，与她一起的，还有身后已经排成一行的十人。她们齐声道：

“水无、水青、水色、水绿、水尘、水皑、水乐、水词、水忘、水咫、水寂，恭迎主人回来。”

在她们齐声道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与水无她们说了几句话，她们就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从水无那里得知，自从我将水无赶出宫之后，她就找到了其余的人。起初，她们结伴四处游走，但不到一个月，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在找到原因之后，她们就到了集安国。原本穆府就是一处废弃的宅子，之所以没有拆掉，是因为国主有令，要守护好这里，好像是为了还谁的恩情？

当她们十一人入住之后，不到半日，就有官兵上门。水无入了王宫，见到了国主。在确信了她们的身份之后，国主将穆府的管理权交给了她们，并派人修缮了房屋。

水无还说，她已经传信给水言，相信不久，水言也会过来。

我不再排斥她们的存在，当初觉得是亏欠，但现如今，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她们留下？而我，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我能够一个人活得下去吗？

心痛，不能否认，几度欲死。但是，在离开刑场之后，在发现了那个事情之后，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才会去找穆夜，与穆夜斩断这一切。

我不怨穆夜，我理解他们那样决定的理由。可是，我无法释怀。

我不后悔作出那样的选择。

……

再度回到当初住了三个多月的屋子，一切依旧。抚摸着桌椅板凳，梳妆台、窗和床，以前的一幕一幕，接二连三的浮现在脑海。

当初，十六夜那个举动被我识破后的惊讶，在他认可我之后如同孩子一般的撒娇，他对于一些事情的犹豫不决和之后强制性的改变。

我不喜欢莲子，在初幻离开时，十六夜就留在身边照顾我。有了他们，莲子再也未曾在我面前出现过。之后水无留在身边照顾，也未曾有莲子出现。打听才得知，这一切都是十六夜私下告知的结果。十六夜告诉水无，我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平日里做的事情等等。

这一些事情，我是在水无照顾我后很久才发现的。那时，我无聊的发呆，突然想到了水无，才发现，水无从被派来照顾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好像很了解我的生活习惯。而那时，十六夜他们因为不方便留在宫里，而去了司徒府。

现在回想起来，十六夜看似什么都说，可他却什么都不说。又勇敢又胆小。而染羽，看似什么都不说，可什么都说了出来。这两个完全相反的人，却……

现在，我除了说一句：剪不断，理还乱，还能有什么？

三年后。

集安国。

望乡药铺。

时光荏苒，变化万千。但关于我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多少变化。要说有变化的，就是穆府变成了莫府，我从温柔回归了莫爱，戒了烟，开了一间药铺，偶尔行医看诊，多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

三年来，集安国更加繁盛，商业也发达了许多，似乎是谁有意为之。我外出依旧是男装，那一件白衣被收藏在了衣柜最底处。曾想过将它扔了，但好几次都没有下手。后来也作罢，留着就留着吧，权当留念。

这时，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半百老人走了进来。他将老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

“莫大夫，莫大夫在吗？”

一个二十余岁的、青色布衣、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从后面跑了出来，道：

“怎么了？”

“我娘最近几天不停地咳嗽，今早还咳出血了。莫大夫不在吗？”年轻人道。

“大夫在休息，我去请她。”说完，他就朝后院跑去。只见她躺在软榻上，闭眼休息。有些不忍叫她，最近两年，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睡觉也睡得很少。今天好不容易睡着了，怎么忍心打扰。但是……

“阳，怎么了？”感觉到动静，我立刻睁开眼。最近几年，一直浅眠。只要有一点点动静，就会惊醒。

“小姐，外面有病人。”宿洛阳道。

我慢吞吞的起身，并非我愿意如此，而是身体有些疼。医者不能自医，这一次，我是彻底的信了。

三年前，我在穆府住下。一个月后，宿洛阳出现了。他跪在门前，一句话也不说。不说留下，不说原谅，一直跪着。而他，白日里消失，晚上则长跪不起，直到天明。我知道，他是为了避免这样做会引来非议，为我找来麻烦。

那一个月，我几乎都在睡觉。在宿洛阳跪了半个月之后，水无她们才告诉我。起初，我让水无赶他走，可水无却说，她已经赶了很多次了。

我无奈的出去一看，狠狠的吓了一跳。宿洛阳瘦了好几圈，几乎皮包骨。原本酷似穆夜的冷漠的眼，蒙上了名为绝望的尘埃。

彼此相望，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看着。一刻钟之后，感觉腿很酸，肚子也有些疼，却没有力气走回去，靠着门沿，准备休息一下。却不料，他一把将我抱起，迅速的将我送回房，然后唤来了水无。而他，回到了先前的地方，继续长跪。

等疼痛舒缓之后，我沉默半响，让水无叫他进来。不一会儿，他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他消瘦的容颜，他跪在我的面前，轻轻的抚上他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留下吧。”

一年后，身体稍稍有所好转，我开了这间药铺，名为“望乡”。取名之意，则是望乡台。我不知道自己望的是谁，看的是谁，总之就这样了。而宿洛阳，则成了药铺里唯一的一个伙计。他很认真，对之前全然陌生的各种药材，竟然不到两周，就全部熟悉。现在，多多少少的懂一些药理。

我没有教他，只因为有心没力。

走了出去，年轻人见这个两年前“横空出世”的莫大夫来了，欣喜异常，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要知道，这个莫大夫为人虽然冷淡，但医术极好。而且，穷人看病，不说免费，只说可以赊账，或者拿东西抵押或者做工当药钱。虽然这么说，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接受别人免费的帮助。

莫大夫是三年前来的这里，两年前开的药品。但他们只知道，他姓莫，不知其名。住在原来的穆府，现在的莫府里面。其余的，一概不知。

有人说，他这是尊重穷人的自尊，也是在让他们不要不劳而获。此话一出，顿时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不是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可不久之后，就无人敢了。因为，望乡药铺的伙计武功很高，让人以为这是归隐的武林高手，而且找麻烦的人第二天就会被官府抓去。有人猜测，莫大夫背后有人撑腰，而这个人应该是集安国权力最大之人——国主。

起初也只是猜测，但后有一个官员泄露，在一次宴会时，国主承认，他有一个恩人，为人淡漠，性格怪异，处事低调。虽然那个恩人从不认为他对国主有恩，可国主一直深深的牢记。而现在，终于有了报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