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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地图里没有导航》第四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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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鸢在等待着主编的回复意见,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可是整整一天,什么动静都没有。

时钟指向下午五点,小鸢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给贝琦说了声“再见”,几乎是夺门而出。郑显煜的公司离她这里不远,地铁五站直达。

“本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忙完了没有,不过估计他没忙完,园林设计项目一旦启动,前期那可是会忙得昏天黑地。”

和郑显煜交往了几个月,小鸢也对他们的项目运作流程也有一些了解。

不过我打算给他个惊喜,五点半我就“轰”地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吓他一跳。

小鸢进门和前台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前台姑娘正准备下班,告诉她郑显煜在开会,让她去办公室等等。

小鸢说了声“谢谢”。

如果整个办公区域呈“日”字型,他的办公室位于最顶上的那一横的位置,郑显煜曾经开玩笑地说,“这个办公室,地理位置极佳,地势开阔,进可攻,退可守”。

小鸢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门虚掩着,她还在想着怎么“轰”地吓他一跳的创意,结果门后却传来耳语声,是他的声音。

“我说你别这样,我还要去开会呢。”

“吃个快餐嘛,误不了。”

伴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你这个小妖精,啊......就会玩这些花活儿......”

这一男一女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办公区里显得特别清晰,是那种扎在心尖子的上清晰。

“这多刺激......”

啊嗯之声不绝于耳。

小鸢做梦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她的眼前,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只能选择静悄悄地离开,比来时的轻手轻脚更加安静。

她以为她会哭,但是她没有,失恋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过。

她带着恍惚,带着麻木,带着落寞,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直到晚上十点,郑显煜似乎才想起来,今天约了她吃饭,电话不停地打了过来。

29个未接电话。

到第30个,她关掉了手机。

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和他有一丝丝的联系,就此断了吧。

打开手机,写了一条短信。

“你劈腿,我看见了,分手吧,永不再见。”

然后,关机,睡觉。

这一夜,做了很多梦,梦见了去世的外婆,站在故乡那熟悉的石桥上,对她说些什么,她努力地想听清楚,一点点往前凑。

“咚”的一声,她掉下了床。

时钟指向清晨六点。

她决定今天要好好打扮一番,翻出了为年会准备的小黑裙,不夸张的样式,平时上班也可以穿。

站在梳妆镜前,她又练习着弟弟说的微笑,对镜中的自己说,“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而已,不是你的错,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继而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当作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吗?

来得太早了,小鸢坐在办公室的位子上发呆,过了不知道多久,贝绮来了,欢快地对她说:“哇,你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勤奋的好同志。”

看见贝绮,就像遇到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样,小鸢好想扑上去,趴在她肩膀上把这一切诉说给她听,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她莫名其妙地忍住了,只是淡淡地说,“你来了。”

贝绮看着她的脸,奇怪地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气场怪怪的,和男朋友吵架了?”

她习惯性地露出了微笑,说:“没有,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贝绮搓了搓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捧着脸做成花朵状,萌萌地说:“吵架也没关系,不管什么原因,我挺你。”

小鸢的泪水就快夺眶而出,她努力地掩饰着心中翻滚的倾诉欲望,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你要不要喝咖啡,已经煮好了。”

“好啊,我一会去打一杯。”

离开贝绮那和煦的目光,她想在洗手间的隔间里痛哭一场的想法,消失了,也许那只是受了委屈的人,见了可以诉说的对象而产生的下意识的反应吧。

从洗手间出来,主编刚好从外面进来,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说:

“小鸢,通知一下,社里所有人,包括在外采访的,今天下午两点开会,不能缺席。”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通知。”

“去吧。”

下午两点,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围着会议桌坐了两圈,主编和总监分别坐在两边的首席。

大家都小声地各自交谈着,表面上没有剑拔弩张,桌面下的气氛却是暗流涌动。小鸢坐在主编后面的位置,贝琦在旁边和别人欢快地聊着美容经,她则心不在焉地想些有的没有的。

嘈杂的会议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整个集团的大老板,杜明亮,穿着白t牛仔裤,脚踏运动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径直坐下,环视一周,看了看两位小boss,问:

“所有人都到齐了?“

“是”,“到齐了啊”严主编和田总监同时答到。

田总监今天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精致眼线,烈焰红唇,长卷发大波浪,一样不落,精致冶艳,盛装以待,严主编还是像往常一样的清新雅致,白衬衫加灰长裙。

如果说这真的是一场两个女人的战争,一个磨刀霍霍,满脸挑衅,另一个却云淡风轻,漠然处之。

杜明亮随意地把身子往后一仰,把头靠在椅背上,说:“首先,我今天时间有限,今天的会议时间限定在两个小时以内,严主编,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严主编扬了扬下巴,说:“杜总,我的报告你看了吗。”

“看了。”

“我可以先问问你的想法吗?”

杜明亮没想到小红花又传到了自己手里,略有些意外,说:“现在外面有些声音总是说这个行业不行了,那个行业也要垮了,因为互联网时代来了,我现在不去评判他们说得对不对,就单从我们的业务角度来说,我肯定是想走下去的。”他特意把“走下去”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再加上一个坚定的目光,看着严主编。

“如果改版,肯定会影响我们的广告收入,客户流失率我现在我也不敢说,绝对是会有流失的。”田总监插嘴道。

讲话被打断,杜明亮有点不高兴,说:“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我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也绝不会是只顾及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的人,但是……”

“呵呵,果然还是有但是。”严主编略带些揶揄地小声嘀咕。

杜明亮只得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严主编的想法也是没有错的,她是为杂志社的未来考虑,我昨天在报摊上买了几本杂志,随便翻了一下,内容大同小异,不是包、衣服、化妆品就是情感,反正都是你们女人喜欢的,有些内容就是从网上原封不动抄下来的,所以我也担心,长此以往,我们不是被互联网玩死,而是被自己玩死。”

“我们杂志的读者本来就是以女性为主,她们愿意花钱买书,品牌商才会投广告嘛。”田总监又插嘴。

杜明亮这次真的生气了,他瞪了她一眼,说:“我会留给你发言的时间,请你尊重一下我。”

她正准备辩解些什么,这时,严主编突然站了起来,说:“我有点不舒服,先离开一下,周小鸢,你给杜总转述一下我的报告,开完会顺便帮我把东西收回办公室。”

说完,扬起下巴目不斜视,走出了会议室。

田瑛本来想积蓄力量,重拳一击,结果对方不按套路出招,这一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杜明亮一脸的莫名其妙,对于她的突然离场,他没有投去关切的目光,也没有挽留,只是目送着严悦衍走出了他的视线。

然后回头问道:“谁是周小鸢?”

“杜总,我是。”她曲膝站着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哦,我想起来了,她转发那封邮件上有你的名字,我就说这名字有点耳熟,你是严主编的助理吧?”

她点了点头,双手紧握,手心全是汗,脸上挂着机械的微笑。

“那你把她的报告复述一下。”

杜明亮有些奇怪,这么重要的问题,她为什么要和个小助理去讨论,因为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透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怎么想的,看看能从助理那里得到些什么信息。

小鸢还站着,杜明亮挥手示意她坐下说。

“杜总,是这样的,主编决定撤掉2p美容版,内容换成书评,从今年5月刊开始执行,嗯,就这些。”

“我记得她发给我的邮件里,还有将来要全面改版的打算?”

“那个,主编的意思是就是将来内容要升级,让读者从纯粹地追求外表,转而进行有内在有内涵的更高层次的提升。”她像背书一样说完了整段话。

杜明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看?”

“完了完了,他和主编真不愧做过夫妻,问的问题都一样,我怎么看有意义吗?”小鸢心里暗想,又想起贝琦的忠告,神情郑重地回答道:“我觉得主编的方法可行,先改2p,以后再逐步推进。”

“嗯,我也觉得可行,其他人呢,有没有其他意见,来,都说说。”他用目光扫视着杂志社上上下下二十几个员工,眼神犀利却又充满期待。

田瑛想了想,说:“那就按杜总的意思,先改2p试试看,我是没什么意见了。”

大老板都发话了,小老板也同意了,大家也就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小鸢如释重负。

严悦衍从会议室出来,拿了包,直接到楼下打了辆出租车,到了宝丽大厦,她的老同学罗江在这里工作。

刚才如果再不离开,她担心自己会哭出声来,她觉得心里憋闷憋闷到快要窒息了。

“老罗,在干嘛?”

“望天发呆啊,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我在楼下的咖啡厅里,一起坐坐。”

“行,马上下来。”

多年的朋友,不需要过多客套的铺陈,短短几句话,一切尽知。

罗江在她对面坐下,看了她一眼,问:“又是杜明亮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她不置可否。

他挥了挥手,“我一猜就是,你哪次跑来找我不是因为他,我说你啊,太死心眼儿了,都离婚了,还搅在一起干嘛?

她鼻子一酸,随即大哭了起来,罗江把桌上的面巾纸推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叫服务员来点单。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她趴在桌上抽泣。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哭完啦?喝点什么?”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你每次都这样,过来找我,哭一顿,然后回去继续被他气,这都多少年了,听我一句劝,放手吧,我说真的,他不会回头的。”

“我知道他不会回头,可他,不能和田瑛在一起。”

“你们俩都离婚了,他现在单身,男未娶女未嫁怎么就不能和田瑛在一起?我知道,你和田瑛原来是好朋友是吧,你觉得是她第三者插足才导致你们婚姻破裂?”

“她不能和杜明亮在一起,其他人我可以接受。”

“你和杜明亮为什么会结婚,又为什么会离婚,原因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从一开始他就没爱过你,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单恋,在一厢情愿,你回忆一下,你们谈情说爱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

“那都是屁孩时候的老黄历了,还记在心上,后来他出国留学,时过境迁,物换星移,春去冬来花开花落的,分开那么多年以后,你们后来还能结婚,也是个奇迹了。”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因为无解。

“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最近忙什么呢?”

“我觉得你这话应该这么问,最近怎么忙呢?忙成死狗啊。”

“说来听听。”

罗江仰头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完,放下杯子,说道:“三个月前,我们影视宣发部门单独成立公司了,你知道,我们原来只做自己投资的片子的宣发,现在也对外承接业务了。”

“好事啊,你可以好好干一番事业了。”

“好什么啊,我们本来人手就不够,原来光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现在好了,自己影片要宣传,外面还有公司主动找我们做宣发,光就看片这一件事情,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你知道吧?我平均每天要看3到5部片子,大部分没有后期特效,看着像神经病,有些片子烂得来我只能说在侮辱我的智商,我已经快看吐了要。”

“这倒是,天天看烂片是挺痛苦的,同情你,公司没有副手帮你分担一些吗?”

“别提副手了,我倒有一个副总,这人啊,我怎么描述他好呢,真是一板一眼的,死心眼,绝对和你有一拼。”

“说工作,别说我。”

“唉,好勒。这么说吧,我的忍耐上限是一天看5部,看完我就想死。他可以看10部,而且毫无不适感,还能镇定自如地和我讨论,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他不是帮你分担痛苦了吗?”

“你还没明白啊,就是他非要拉着我一起看,不看都不行,我又不能得罪他。”

“背景深厚?”

“和董事长白手起家打天下过来的,也算好几朝的元老了,他要想在公司里横着走,没人敢说个不字。”

“那他横着走了吗?”

“那倒没有,就他那性格,来,我好好组织组织语言给你形容一下啊,还是举例说明最好,公司有次有部大投资的片子,邀请了媒体来看片,董事长很重视亲自参加,说了点自己的想法,媒体也附和肯定会大卖什么的,就他反对,还给媒体脸色看,这年头我们这些宣发民工谁敢给媒体脸色看?你就知道这人多难搞了,这么多年,他就干个副总有些屈才了,性格原因。”

“这人是不是姓韩?”

“你怎么知道?”

“哦,我有个编辑,之前参加了一场小型看片会,回来说对方有个姓韩的高层,一直板着脸拿鼻孔看人,整场看片会一句话都没说,她还给起了个外号,叫韩望天,我还印象挺深刻的。”

“唉唉,韩望天,不错,我说这名字好啊,太贴切了,回头我告诉他去。看你心情缓和过来了?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回去看看她,陪她吃个饭。”

“那行,改天约。我先回去看片儿去了,这苦哟。”

“看来韩望天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啊,起码能督促你,我先走了。”

“好,那我不送你了。”

严悦衍拿起包走出咖啡厅,她的背影伴随着高跟鞋的嗒嗒声渐行渐远,罗江的目光一刻也没有转开,直到她上了出租车。

“真是又傻又倔。”他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准备回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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