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血染落梅尽尘埃》第十章 十三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可不是嘛!”不待夙盼询问,萧栾已经愤然起身道:“刚一监国,就立刻裁撤了我西南军情司,换了我西南主将,接着就是中枢各处,从户部到刑部再到军部,提拔了一批原先追随木家的人,最可恨的就是军部大换血,那是军方啊,军方!若连军队的主帅都可以被如此轻易替换,军威何在?!”说着,萧栾已是气得满脸通红,“爹,你看看如今的四大军区统帅,除了中央军和漠北军,他实在是无法撼动,剩下的东海军和西南军的主帅,尽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当初在爹手下连兵法都背不全,何谈保家卫国?”

“大换血?”夙盼也站起来,已是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若是随意换掉主帅,必致军心动荡,“可,为什么没换掉我?”

“当然换不了你,抛开你在漠北军中的威信不谈,光是你入狱这三年,漠北边境已是动荡不安,若换掉你,谁敢接替?”萧栾气呼呼地看着夙盼:“先帝在时,并未裁撤你漠北将军一职,只是派了原西南军副都统李铭鑫前往镇守,你不知道,李铭鑫是我萧家军一手带出来的铁将,他在时,漠北勉力支撑安定,可是,显宁刚一上台,他就突然死了。”萧栾又是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李大哥跟了我好多年,妈的!”咬住牙再说不出话。

夙盼震惊在原地说不出话,她忽而才真正意识到木莲心那一句:你当真懂得,他的朝堂吗?!

征战七年,军需粮草从来没有教自己担忧过的人,原来并不是像当年他自己轻松所说的那样:你放心去,后方交给我。

萧栾感觉自己要气炸了,想到这些事,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竖起来,恨不能提着刀找他们好好问问,军人在前方浴血奋战,抛下妻儿老小,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老将军望着年轻的两个将军,一个沉郁不安,一个怒气冲天,轻叹道:“夙将军有所不知,恐怕皇上并不想留你,只是他杀了李将军后才发现,漠北与西南局势不同,西南如今各方安稳,就算换掉主帅,也尚能安定,可漠北局势动荡,若换掉你,怕是朝中无人可以顶替。换句话说,根本无人愿意顶替,如今这朝中武将,有谁愿意上阵杀敌,那可是会死人的。”

“看来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放我去漠北的。”夙盼恍然,无奈道:“我之前还纳闷,既然我仍是漠北将军,怎会下旨让我久居京城,哼,原来是想盯着我,可真好心呐。”

“可未必只是想盯着你。”萧栾恨恨道:“是想再观望观望,若你在京城而漠北无事,或者说,有哪位武将愿意代你出征,到时候,你被困死在京城,还不是由着他摆弄?!”

“不对。”夙盼忽然想到什么:“若显宁是这般鼠辈,长卿为什么会传位给他?”

“此事……”萧老将军不由闭上眼睛,一向持重有成,泰山压顶浑不怕的老爷子,竟然狠狠摇摇头,而后重重一叹:“哎!”

“什么意思?!”夙盼瞪大眼睛,感觉心口的血液都凝滞掉,四肢百骸霎时冰凉无比,眼见着萧老将军虽正襟危坐,却是眉宇深锁,闭眼哀叹,她徒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如同水蛇般突然缠绕在心底的恐慌,她兀自稳稳心神,挣扎着问出口:“将军的意思是,意思是……那诏书……长卿的遗诏……”她不敢说下去,那是长卿唯一留下的东西。

厅中有片刻沉默,萧老将军愁眉不展,良久后,他对夙盼说:“那遗诏是真的,可内容,却是他们以萧家和你的性命做筹码,逼着先帝写的。”

一阵寒风猛然刮开窗子,带着刺骨的寒气呼啸而来,窗棂碰撞的声音本不大,可相对于厅中的安静,便似巨雷般振聋发聩。

有小兵很快关上窗,退了出去,厅中再次暖了起来,可夙盼却恍若置于雪窖冰天之中,全身都是彻骨的冷。

萧栾昨夜在祠堂便已经知晓这件事,如今再听到,反倒冷静下来,父子间一个眼神,便已明白如今的情势,是,先帝为了萧家牺牲掉自己,所以此时此刻更不能沉浸在已经发生的过往里,北焉已经起兵,,而如今的朝局,呵,君王无能,朝中无将,若此刻连萧家和夙盼都置身事外,那这北境……

萧栾很能体会夙盼此时的心情,抛开儿女情长不讲,单是先帝这份牺牲就足以令人动容,更何况,夙盼和永炙帝彼此相爱。他上前扶住夙盼,刚想开口,却是被夙盼打断,开口时声线平稳,冷静睿智:“我知道该怎么做。”

父子同时看向这位女将军,在这权力更迭的乱世中,她痛失挚爱,方才又猝然得知真相,这等心头重创,只怕是铮铮铁汉也难以立时平复心情。而她,竟完全冷静下来,再抬眼,她眉间眸中满是坚韧无双。

夙盼放开萧栾扶着自己的手,转身走向悬挂在墙上的地图,仔细看着,视线从北焉国一路向下,不放过每一个州府,每一处驿站。

沙场多年,很多事情根本无须多言,身为将帅,没有任何事情,会比保境安民更为重要。更何况,长卿的牺牲和保护,直到此时此刻才彻底清晰,悔恨愈是浓烈,往后便该更努力,挽回已是不可能,但守护好他的江山,这件事,是后半生,她唯一要做的事。

萧家父子默契地站在了地图前,谁都没有开口,只静静站在这位漠北将军的身后,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他们知道,此刻,她正在分析利弊情势。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她便开口道:“北焉国于我中原相隔并不算远,但,即使是他们派先锋骑兵营一路飞奔,也并不会很快打到我北境防线处。”

“夙将军估计,需要多久?”萧老将军飞快地问道。

“现在最紧要的,并不是他们多久可以打到北境防线,而是多久,他们出兵的消息才会被皇上知道。”夙盼继续盯着地图,伸手指向一处,冷静地分析着:“北焉军若出骑兵先锋,必然是想以快取胜,是以他们绝不会拖延时间绕道而行,这条路是他们行军的必经之路,也是漠北军设置在官道上的第一个驿站,若有异动,他们必然要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回京城,而北焉于五日前发兵,所以,北焉叛乱的战报必定于三日后,传遍朝野。”

“三日。”萧栾低低重复道:“三日,尚需三日!”

“三日后,皇上得知战报,而此时北焉已经出兵八日,假设北焉前锋营以最快速度行军而来,再有十三日,必定兵临漠北防线,与我军对峙。”

“什么!”萧栾急了,“十三天?十三天什么都来不及,我们甚至赶不到漠北防线!”

“我说的十三日,是在君王理政的前提下。”夙盼淡定道:“如果……”

相对于萧府中紧张的局面,皇宫中真可谓轻松愉快,鼓乐声配合着伶人美妙的歌喉,有华服舞女长袖翩跹,好一派歌舞升平。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