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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录:荒野镖客》第十五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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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很大,人也很多,原本找一个人是很难的,但找一个有名有姓,且可能有具体落脚的地方的人,还是不难的。洪志明,既然已经投靠了韦世安,只要找到韦安世,出就不难找到洪志明。是的,文思逸只用了一天就找到了,并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洪志明,凉州金城郡人,其貌不扬,他现在成了韦安世身边的一个护卫,领着长安府的俸禄,现住在韦家庄,并没有父母在身旁,好像没有成家,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些,其它的没有能打听到。

听文思逸说完这些后,秦河表示将离开庆安镖局,文思逸没有挽留,对于秦大哥的好意,只能接受,于是第二天,当着庆安镖局的各位兄弟们,把秦河给开除出了庆安镖局,并上报了长安的镖会联盟:同昌会,这意味着秦河不可能在长安城当镖师的了。此后,秦河便一直埋伏在洪志明周围,但没有出现什么好机会,洪志明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忠心的人,只要那人能给到他想要的好处,韦安世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洪志明每天都一步不离地跟着韦安世。对于这事,文思逸没有再说什么,既不劝止也不提意见,更没有想过帮忙,何况,自己也是受恩之人。

更何况,文思逸有自己的事做,每天出入长安城中大小应酬场合,但总没有人愿意把机会浪费在一个刚接手镖局的年轻人身上,文思逸只有等,没有气馁,无须气馁,也不能气馁,偿若自己都想放弃自己,又怎能奢望机会上门呢,所以文思逸每天都微笑着,微笑着喂鸟儿,微笑着看看书,微笑着陪梅宛如,微笑着看她做各种事。因为自从那次奇怪的的事件后,梅宛如便能日间也能出来了,文思逸问她原因,梅宛如总不回答,文思逸也就不多问了。

秦河也不气馁,只是有时面对稍纵即逝的机会,会为自己感到耻辱,如果功夫自己再厉害一点,有许多次是可以一击成功的。秦河已经埋伏了五天,这五天除了等待就是等待,晚上回到义兴镖局,燕板儿都把他赶到柴房,秦河只有苦笑,这晚又裹着新买的被子躺在柴堆上时,听到门外有人在轻轻敲门,秦河惊跳下柴堆,问:“谁?”外面一个声音说“是我”,秦河听出来是文思逸的声音,打开门,只见文思逸招招手,飞身向外走了,秦河不明就里,只好跟着。

文思逸带着秦河在黑夜下的长安里飞高窜低,来到一座府邸,那晚自己被一个奇怪老头烫伤手指的府邸,这几日,文思逸来过两次,但并没有进去,只查探到里面的人都走了,他觉得诡异,需要一个人用另外一种看法帮自己解释一下。

文思逸来到茶室,点上灯,房中陈设依旧,只是那花枝已经被拿走,剩空空一瓶。文思逸把自己被烫伤的手指展开给秦河看,手指还没有完全好,枯皱的皮肤像是某种野兽才有的。

秦河看了看,说:“怎会烫得这么厉害?”

文思逸没有秦河的问题,只是问道:“你认为这是怎么弄的?”

秦河又仔细看看,用自己的手指比试下,想到的是抓一根烧着的木柴,说道:“你是不是抓……”

文思逸没等秦河说完,就已知他猜不到,打断他说道:“不是。”说完,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用没有受过伤的手,像那晚那个院叟一样捏玩着,转得出神。

秦河听说不是,又想了其它的可能,但都被自己打翻了,秦河看着文思逸转着茶杯,转得入神,秦河想,该不会是茶杯吧刚有这个想法,又马上否定了,这茶杯要是不放到火里烧着,怎么可能烫伤人呢,除非文思逸发神经了,秦河想不出其它的,也只好跟着发呆。文思逸转了好久,对秦河微微一笑,把茶杯抛给他,秦河伸手接住,接住的一瞬间,秦河心中一惊,手中的杯子掉下去,并非杯子很烫,而是抓住的一瞬间,他发觉到,自己手指抓住杯子的那些部位,和文思逸手指烫伤的部位是一样的,秦河把刚才抓住茶杯的手,伸在自己的眼睛前,看着,仿佛也被烫伤了。秦河想起牛家庄那晚,那种被压迫的恐惧,他想起,凌慎说过的话,人也是兽,人有时就是一只胆怯的狗。

文思逸也没有说话,站起来,他要查看下这间屋子,秦河跟着,这里像一直有人住着的样子,大厅桌椅擦得一尘不染,厨房里收拾得整齐,没有堆积油渍,柴房也推得满满的,卧室的被子枕头,折叠好放在柜子里,没有一点异味,仿佛刚洗好几天似的,书房里的小香炉放着檀香,仿佛主人会随时来读书。

文思逸翻着书柜上的书,一本本的看。秦河对书没有兴趣,只是想到,要是燕板儿那人看到这里估计会兴奋,那人自住进义兴镖局后,便不想住大街,住那个角城了,这个房子比义兴镖局不知好上好几好几倍,估计住在这里连屋出不想出去了。“噫”文思逸发出一声惊呼,秦河过去看,只见文思逸在屋子里占了一面墙的书柜上拿下一本书,黄色封面上写着“河山录”三个墨字,字迹苍劲有力,秦河虽然不谙书法,一见也觉得好,再仔细看看,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州郡风物志一。文思逸看了一眼,放下又去拿上面的另外的一本,秦河拿起文思逸放下的那本,打开几页,就着油灯昏黄的光,只见这页开卷写着:中州,又称神州,中土,黄河之腹地,殷商之故国,北起太行山,南终伏牛山,东望泰山,西枕潼关,……秦见是都是自己不太明白的文字,又翻了几页,潼关,天下第一关,汉中之大门,三秦之锁钥,始建于汉未,函谷关由此废……秦河还想翻几页看,但油灯被文思逸拿走了,秦河只好把书合上,顺着油灯火光照过的地方看过去,满书柜都是大小相近,装潢相同的书,书脊都写有着“河山录”三个字,只是下面用册五,册廿二,册四十,……秦河惊讶极了,这些书是一样的吗?两人看了好久才看完这一面墙的书,文思逸像在自言自语说道:“只有风物志,其它一本没见。”秦河一听更惊讶了,还有吗?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书?”

文思逸从中拿出一本书,封面中竖写着:“河山录”三个大字,左旁下有“州郡风物志总目录”几个小字。文思逸用手细细地抚摸了几下才打开,翻到一页,递给秦河看,秦河拿着,凑近油灯,看见上面写着:州郡风物志总序,余等深感,历史多折,王朝兴亡,州郡更域,山川易名,百姓多灾,迁徙流离,风改俗变……秦河也看不明,于是不看,听文思逸说。

文思逸说:“这些书都是三百多年前,朝廷官修图书的一部分,《州郡风物志》,主要是记述各州府郡县的由来,疆域变更,以及州郡中有的山川河海,古迹特产,民风节俗……此书一州为一册,府郡为卷,县村里为子卷,现已有一京都册,三十六州册,五都护府册,还有与我朝相来往的列国五册,一共四十七册,此书成书以来,便一直增添,又成新册,……”文思逸正想说下去,见秦河一脸懵,似明未明,估计是没有兴趣,于是改口说:“江湖有一句话叫,河山成,世家兴,不知大哥听过没有?”

秦河生于山野间,出来也不久,识人也不多,这六个字,从没有人同他提过,想了想说:“没有听过,但世家还是听过的,江南就一个世家,姓柳。”

文思逸听了,说道:“江南姓柳的只有一家柳贤庄,虽然号称世家,但还不能算是世家。天下武功有三类,以兵刃为主的,兵家;以外练筋骨为止的,外家;以内修气息为止的,内家,这三类并非死板的,比如这姓柳,就是以剑称雄的,但内家功法也有相当的修为,他们最多称为武林大家,不能称为世家。”

秦河想,我自己练枪,大约只能算兵家了,但白爷爷自小叫我练枪先练气,难道就不能算内家吗?这其中定是有区别的,只是爷爷没有告诉我,想来文弟是会的,我改日再讨教,先听文弟说下去。只听文思逸继续继续说:“武林世家,或者叫江湖世家,他们的出现,是跟这本书有着极紧密的关系的,当时除了修风物志外,还修了经书,兵书,农书,武功,医书,天文算法,诸子百家,铜铁锻造术,炼丹道术,乐舞……等,当时这些人汇集在一起,相互交流各自所学,其中有的人,融合各家各门的精华,成为集大成的大家了,后来延至后辈,终成世家,这就是世家的由来。”

秦河听到医书二字,莫非是这京中有名的花家,就是世家,于是就问:“开济善馆的花家就是世家吗?”

文思逸说道:“对,当时花家的先人奉朝廷之命,与天下各地汇集而来医学家一起,编修《医家全书》。花家先人,在此期间兼容百家之长,深研医学之道,书成之后留在京中,积百年后才成为世家。”

秦河想,医人便能成世家,那天下种地的不都成为世家了,于是又问:“花家不会武功吗?当时既然也修武学的书,想必当时天下有名的武学名家都已聚会京都了,花家会不会见过了写好了的《武学全书》之类的,如果没有,难道他们只凭医术就能成为世家了?”

文思逸笑笑说:“我想花家先人,没有修习过武功,至少是第一代。当时,的确聚集了天下武学名家,但他们在一起,只是相互切磋交流了一番,并没有写出一部书,但他们之间的谈话,说到了他们对武道的见解,这些见解,后由负责接待他们的一个文官记录下来,并整理出一本书《武经》,其中并没有任何修练武功的法门,只是一些见解,后来朝廷在这书的基础上,由军中的教官们,增加了兵书,士兵的操练,弓弩的使用,格斗术……成了一部兵家著作。所以花家先人是没有研习武学的。”

秦河听见没有一本《武学全书》,有点意外,说道:“花家既然不是以武功见长,说是世家可以,为什么能算在江湖世家里呢。”

文思逸没有回答秦河的问题,反而问:“大哥认为,武是什么呢?”

秦河从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从小以来习武,就是为了报父母之仇,想了想说道:“杀人,杀必杀之人。”

文思逸听了,拍拍手说:“武,杀伐也,武功,杀伐之才能也,武道,杀伐之道也,医者,药也,药者,毒也,大哥认为杀人一定要武功吗?”

秦河愣了好久才说:“不错,杀人不一定用武功,花家如果想杀人就不一定要用武功。”

“江湖人都知道,花家要想杀人,会有一百种方法,可能是你睡觉时,走路时,饮水时,看花时,和父母说话时……所幸的是,他们的规矩很严,从来不与江湖接触。”

秦河表示不理解,说:“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怎么可能离开江湖。”

“你错了,江湖是功与利的江湖,人不可能没有缘故便杀伐,人都是为了某种利益才会有杀伐之心。”文思逸说完,见秦河觉吟不语,又说:“秦大哥,现在要杀我吗?”

秦河听了,大惊失色道:“文弟,不要说这荒缪的话,我为什么要杀你。”

文思逸安慰秦河,说:“大哥不要责怪,我们现在只是在探讨一些问题,不会是真的。”

秦河心情稍宽,说道:“文弟,这个问题先放一边吧,还是说说,花家有什么规矩。”

文思逸脱口而出道:“不为官掌权,不交江湖人,不结帮入伙,不与人争利,不与人口舌……”

秦河还没听完,笑着说:“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下面的了,这活得太无趣了,这也是他们把家里的一些活给你家庆安镖局做的原因。”

“是呀,还好是这样,我才能吃上饭。”文思逸笑着自嘲说。

“世家还有那几家呢?”秦河又问道。

“世家还有以兵器制造为业的秋浦家,以研习诸子百家为事的方家,以乐器,舞蹈见长的公孙家,以丹术毒药著称的袁家,奇门法阵制胜的谷家。”文思逸一口气说完。

“他们也和花家一样,与世无争吗?”秦河好奇了。

文思逸哼了声,说道:“不,他们中有的可不是,你知道三合会吧?”

“我知道,天下第一镖行。”秦河总算找到了自己知道的了。

文思逸又冷哼了声,说道:“不错,三合会的背后就是秋浦家,三合会是由秋浦家出头,将江淮,黄河各州郡融合而来的。你想下,他们可不是与世无争,他们可是想遍布整个王朝疆域各处。”

秦河听着,不禁想到凌慎,凌慎说他与三合会有密切的关系,那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还是他就是秋浦家的,但现在可想不明白了,听到三合会野心后,问道:“照这种说法,他们这样下去,不会很快就可以成功了。”

“江湖既然是功与利的江湖,三合会过于势大,总会损害到别人的利益,自然有人出来阻止的。”文思逸摇一摇头。

“这个别人是指花家吗?还是那邓家?”秦河对京中所知的就这两家了。

“既不是花家,也不是邓家,花家无争,邓家失道,在京中,势力是很复杂的,这个一言难尽,我们京中的镖会现在是各种势力眼中的一块肥肉,想吃又不敢吃。”文思逸说完把书收回书柜。

秦河文思逸说完,心想,文弟比我小,见识却比我多,我在长安如许久,却一直懵懂得很了,不由佩服地说:“文弟好见识,大哥跟你一比,真笨得很。”

文思逸脸色严肃,回身对秦河说道:“大哥请不要这样想,我只不过搬人口舌罢了。”

搬人口舌,那人是谁,不太可能是文弟的父亲,如果是文弟的母亲,……秦河正想着,外面传来喊声:“里面的人,听着,我命令你们立刻出来,否则后果自负。”秦河一听,想破窗而逃,文思逸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人走出屋子,只见两个捕快站在院中,手中提着盏风灯。

文思逸抱拳说道:“两位捕头不知何事呢?”

其中一个魁梧的人说道:“你就是文思逸吗,你自己犯的事还不知道吗?”

另外一个略瘦的人说:“他们在扯慌,还拍我们马屁,我们可不是捕头。”

文思逸说:“我就是文思逸,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还请两位说清楚。”

魁梧的人说:“我们收到举报,有人闯进他家,如果你们没有能证明这屋是你的,我将执行处罚令。”

文思逸说:“这屋的确不是我的,不知处罚是什么呢。”

那瘦的人说到:“杖责三十,你是想当场受,还是想明天到公堂上受打。”

文思逸咬咬牙说:“现在。”说完他趴在檐阶上。秦河见了,正要也趴下,那魁梧的人说道:“你不用,我只收到要打庆安镖局的公子。”说完用刀当杖打了文思逸三十下,然后那两人告辞而去了。

秦河莫名其妙,好像听到文思逸自言自语地说了:我一定找到那个死丫头的。死丫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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