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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上有春秋》第八十六章 夜深微雨醉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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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听我的,保准能救出你爹和六姐姐。”应无恙捧起汤碗喝了口鲜美鸡汤,方又轻笑道,“待你将这卷书设法送进了大牢,此事已成了一半。你再去驿馆求见那位言公子,死皮赖脸也好,软磨硬泡也罢,你一定要设法见到那位言公子。”

“你怎知晓我要求见言公子?”陆玄羽惊了惊,咽下口中馄饨,将信将疑地看着应无恙,“莫非,你一直暗中跟踪于我?”

“你欠了我万两银票,难道我不该跟着你?万一你跑了可如何是好?”应无恙笑了笑,桃花眼底似含了几分戏谑。

“虽则那万两银子没将我爹罪罚减免,可终归是我从你手里借来的,我一定会还你的。”陆玄羽愤愤地瞧了应无恙一眼,一本正经地说着,又端过一碗梅花汤饼吃了起来。

“我只是来此吃汤饼,恰巧途径驿馆时,见到了你说的那位言公子,便在驿馆外的小茶棚里坐了一会儿,你就跟着来了。我见你一路打听着来的,只怕这街坊邻里没有人不知你寻那位手持人偶的言公子了。”应无恙眸底笑意愈发浓郁,一如既往的说笑着,全然没有半分不自然。

陆玄羽若有所思地吃了口馄饨,似有所解。忙端起汤碗大口吃了起来,不过片刻便吃光了两碗馄饨。他站起了身,以袖子抹了嘴巴,朝那面摊老板客气道:“大叔,这碗梅花汤饼替我收起来,晌午我再来吃!”

“这晌午,黏了汤,可就不好吃了。”面摊老板走了过来,瞧了陆玄羽一眼,有些为难道。

“大叔,这小子吃的汤饼都记我账上,不够我再给。”应无恙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面摊老板,似笑非笑道。

“好嘞!”面摊老板接了银子,立即笑逐颜开地目送二人离开。

陆玄羽拿着那卷书,去了大牢。因了牢头是看陆玄羽打小长大的,又是凭了陆铭的相助才有了如今这份口粮,便是不费吹灰之力,悄然将那卷书送入了大牢。

随后,陆玄羽又折返了驿馆,递了名帖,仍是入不得。驿馆门口屡次徘徊,不见人入,也不见人出,碰了一鼻子灰,又去面摊吃了两碗汤饼,方才又鼓足心气儿去了驿馆。

门口护卫见陆玄羽不肯罢休,两人合力将陆玄羽架起扔出了老远,重重摔了一跤,疼得咬牙切齿的。索性躺在驿馆门口,撒泼无赖大喊:“快来看呀,这驿馆看门的打人了!动手打人了!”

一声大喊,立即引来无数围观百姓,有瞧热闹的,也有识得陆玄羽的,忙上前欲扶起陆玄羽,奈何为其一把推开,不肯起身。眼看这事越闹越大,门口两个护卫方才乱了阵脚,其中一人匆匆奔入了门。

片刻之间,楚璋走了出来。眸色微冷,语气愈发冰冷,无情吩咐道:“扰乱公门秩序者,其罪当杖责五十,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纵是陆大人之子,更不可手下留情。拖下去,杖责五十!”

“什么?”陆玄羽闻言,一个激灵爬了起来,门口两个护卫上前正欲捉拿之,他慌忙推了两个围观百姓在前,一溜烟逃了去。

一直等到入了夜,夜空又落起了微雨潺潺。陆玄羽方才又溜回了驿馆外,身后还跟着应无恙。一队护卫提刀自外墙走过,陆玄羽和应无恙忙躲入了旁的小巷转弯处,墙角伸出的芭蕉叶,不时落下一滴雨,凉入脖颈。

待护卫队走后,陆玄羽压低了嗓音道:“啧啧啧,果然是齐光那老奸贼入住驿馆了,否则怎会各个门口设了护卫把守还不够,夜里还要加派几队人马巡夜。也不知那位言公子入了驿馆,是否安好?他那个人,玩个傀儡都是半吊子,也不知是否开罪了齐光,给扣下了?”

“你让我来,就是看这些护卫的?听你啰嗦的?”应无恙有些不耐烦地望了陆玄羽一眼,微雨沾湿细长眉梢。

“当然不是,我本来是想,白日里登门造访不成,索性来个夜探驿馆,直接越过这些护卫。可如今看来,这些护卫是越不过了。”陆玄羽一面仔细打量着驿馆四下处境,一面轻声说道,“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不是武艺高强吗?一会儿你出去引开那些护卫,我就翻墙进去救那位言公子。”

“你去救人?”应无恙不大相信地瞥了陆玄羽一眼,似笑非笑道,“只怕你连驿馆墙头都翻不进去。还是你出去引开那些护卫,我进去救人好了。”

“那可不成!”陆玄羽一激动,难免提高了嗓音,心底一惊忙又捂住了口,小心翼翼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嗓音继续道,“救人,还是得我去。这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你怎么能跟我抢呢?”

嘴上虽是如此说,可陆玄羽心底想的却是,日里顾安毁坏了言一的人偶,他可得在言一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如此方可求得其谅解,不至于惹了乱子。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压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自后院驱赶到了门口。驿馆大门忽然大开,灯火幽微,门里走出几个人,撑着纸伞,为首的正是齐光,身侧立着的分别是楚璋和秦衍。齐光着了披风,似要出门。

“云修,让怀璧随老夫去就是了,你且留下,务必护公子周全。”齐光低声朝楚璋吩咐着,便领了秦衍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了街口,来到了府衙大牢。

守夜的狱卒饮了几口酒,已昏昏欲睡了。听得有人喊道:“奉楚大人之命,提审犯人曲小六!”

狱卒方才如梦初醒般,从腰间掏出了钥匙,将曲小六交给了前来传话的护卫。曲小六跟着那护卫出了大牢,穿过屋檐下的那树夜合花,落了满地,雪白的花瓣,揉了微雨薄凉。

曲小六以为是楚璋要提审她,岂料入了公堂,却见堂上端坐的是齐光。她此生此世都不会忘却的那副嘴脸,她的杀父仇人,齐光。

旁座的秦衍,她所痛恶的程度,仅次于齐光。或者说,在相国府地牢中,她对秦衍的痛恶已是至极,比起明目张胆作恶之人,如秦衍这般道貌岸然、助纣为虐之人,更教人深恶痛绝。

“宁素心。”齐光瞧了曲小六一眼,轻声唤了句。

曲小六不动声色,仍低着头,仿佛不知唤的何人。她自以为伪装得极好,在陆府的日子,她一直在告诫自己,宁素心死了,她是曲小六,真正的曲小六。以至于,哪怕有人故意试探,她也能置若罔闻,泰然处之。

齐光抬眼扫了秦衍一眼,又看向曲小六,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长:“看来,你果真不是宁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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