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阴冥消散

第二天清晨，谢言从自己房间缓缓醒来，刚醒来便发现自己头脑竟然无比清醒，四肢八达也是暖洋洋的浑身舒服，浑然不似平日起床后的混沌迷茫，视线所及也似乎比平常更加清晰鲜明。猛然间想起昨日母亲的离世，顿觉悲从心来，急忙起床推门往屋外走去。

母亲的棺木早有秋姨和一众邻里帮着连夜备好，母亲的尸身已经放入棺中，灵堂正设于前厅。谢言跑入堂中，跪伏于母亲棺木前放声大哭。众人见谢言此刻竟能出声，虽然觉得奇怪，却也被这幼子失母，痛哭堂前的一幕感染，无不眼眶发红，也无暇多想此事。想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做了孤儿，家中只余一奶妈照料。平日里，谢言这孩子便乖巧懂事，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对待左邻右坊各位长辈也是恭敬有礼，如见看这孩子如此可怜，也是愈发同情。

秋姨也是强忍悲痛，将谢言扶起，带着他对各位前来吊唁的人行孝子之礼。谢言年纪方小，之后的送灵出殡等一干事宜皆由秋姨一人帮着处理。

......

时间如那树梢的嫩叶，春绿秋黄，四季如瞬，一晃又过去三年。

谢言已经九岁了，他原本就聪慧，又经历了丧母之痛，整个人显得愈发成熟冷静。小小年纪就如同个小大人一般，不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言谈行事更是章程有度，周围的邻里长辈对他都十分喜爱。如今谢言已经不是哑巴了，书读得又好，他过目不忘，早已熟读四书五经，各家蒙学，周围的同龄人也都对他十分信服，大家相处都十分融洽。只是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透出一丝黯然孤独之意。秋姨见他有时经常一个人发呆，便从外面给他讨了一窝刚出生的小奶猫作伴。毕竟是小孩子，有了宠物作伴，平日里逗闷解乐，方才见他情绪慢慢好转。

秋姨如今也已经五十出头了，自从吕氏走后，她一个人又要照顾谢言，又要操持整个家里的生计，其中辛苦自是不必多言。近日入秋，天气转凉，秋姨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风寒，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家中又没有钱请大夫医治，只能随意吃些土方草药硬抗。年过半百的人，又操持半生，哪有那身体能支撑啊，眼见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一日傍晚，谢言做了些吃食端去给秋姨，一进屋便见到秋姨整个人好像肿了一圈，眼眶浮肿，给她喂些吃的也咽不下去。谢言见之心酸，父亲早亡，这些年自己全靠母亲和秋姨照料长大。母亲死后，家里更是靠秋姨一人独力支撑。在自己心中，秋姨早已是自己母亲一般最亲近的人了。如今看着秋姨病重，自己却连给她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生平第一次生起了自怨自责之心，都怪自己没用。

谢言坐在床边，双手握住秋姨的手，眼角含泪，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姨见之难过，便安慰道：“孩子，你如今也长大了，又明事理，想来也能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了。我也算对你爹娘有个交代了”。

“你不必太过难过，人早晚都会走的，我也感觉自己快了，只是有些事姨娘不得不对你交代下”。

“姨娘什么事您说，我听着”谢言低声道。

“你父亲早亡，你娘亲还在的时候你又小，所以有些事她都没告诉你。如今我也要走了，须得把有些事跟你讲了，好让你知道，咱家如今沦为如此处境的原因，你作为老谢家的独苗，还有一份责任存在”。

“你听好，你谢家有一仇人，名为朱勔”，秋姨把朱勔如何上门强取黄杨，如何害得老谢吐血身亡之事前因后果全盘告诉谢言。

“你须得好好读书，日后若考取功名，又能位列朝堂，定要替你父亲报仇”秋姨最后嘱咐道。

谢言之前便听说过一些家里之前发生的事，但对详细的前因后果却是不知，如今经秋姨告知方才晓得家中落得如此境地，自己父母早亡，原来都是有一仇人害得。

“是，秋姨，我谢言若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定替我谢家报此血海深仇”谢言切齿道。

秋姨说罢便说自己要休息，让谢言出去吧，谢言含泪告退。

......

夜晚天空响起阵阵闷雷，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谢言心中担心秋姨，又得知自家之事，心中烦闷，在床上辗转难眠。

亥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道白光，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响，天空响起一个炸雷，震得窗户都在嘎吱作响，似乎这道惊人雷霆打在了自家东墙边上。谢言突然想起了，自己那窝奶猫平日里便被自己安置于墙角屋檐下，不会让这道雷给劈了吧！想到这，谢言赶紧起身出房查看。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打得人睁不开眼，谢言披起蓑衣戴好斗笠往自家东墙下走去。还没等走近，突然发现自家墙角下竟然有一个人，那人似乎身着黑衣黑帽，正背靠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莫非这人是撬家的毛贼来我家偷窃，刚才那一道闪电把这人打死了？”谢言心中暗想。

见此人一动不动，谢言又仗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此人身穿玄色捕快样式的官服，头戴圆纱插翅帽，脸上还蒙着一层黑纱，看不太清此人模样，但是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吓人。

谢言正打量着，突然此人竟睁开双眼，双眼仿佛射出一道闪电，看向自己。谢言被吓得倒退几步，见那人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方才定了定神，正要开口。那人似乎从嘴里发出一阵声音，谢言听不清楚，以为那人想说什么，刚想上前几步，那人突然用手在自己的大腿边上摸着什么，口中发出了更急促的声音。谢言正自惊疑，那人忽然好像在身边摸到了什么，然后猛得一抬手，扔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东西刚好砸在谢言脚边，发出“啪”的一声。

谢言刚想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眼前却发生了让他毛骨悚然、毕生难忘的一幕。只见那人扔出那物后好像整个人放松下来，双眼依旧看着谢言，嘴里却不再发出声响，紧接着那人身体好像突然融化在了雨中一样，渐渐变得虚无，最后慢慢消散在雨中。

谢言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诡谲恐怖的事情，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像水汽一样消散在雨中了呢？

谢言下意识往自己脚边看去，若不是那东西此刻还在自己脚边，谢言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然大半夜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突然，谢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疯狂跑向了屋里。

回到屋，把那东西往桌子一扔，都没看是什么，立马钻进被子盖住头，是蒙头大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