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陈道生？”

“我要杀了他。”

她看着天空的云，眼中有无尽的痛苦。

“他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会痛苦一天。我能苟活千年，就只为杀他。”

“待风，是什么样的仇恨？千年不能磨灭。”

白发女妖微微一颤，说：“你……你叫我什么？”

虞月看着她，说：“待风啊，刚才你已经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白发女妖看着他，眼睛里几乎要闪出泪光。这么叫她的人世间只有一个，那个躺在千年时光里的人，唯一对她好的人，那是她的母亲。

“你以后都会这么叫我吗？”

虞月灿烂的一笑，说：“当然，我们是朋友啊。”

白发女妖说：“谢谢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的名字属于你，这世上只有你可以叫。”

虞月说：“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痛恨陈道生？”

白发女妖说：“是他，给了我无穷无尽的痛苦……”

在她的记忆里她与母亲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她从小就没见过父亲。

母亲每天都会痴痴的望着远方，她在很小的时候就问过母亲在等谁？

母亲说：“我在等你的父亲。”

小待风问：“父亲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母亲说：“他去了远方，要做一件很大的事，等他的事情完成了就会回来接我们。”

母亲是未婚生子，村民们排斥她，把她赶进了村子边上乱坟地里。母亲在乱坟地里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小破屋，在乱坟之间开荒了一小片地，种些自己吃的粮食。

小待风从小就没有朋友，她每次从乱坟地里跑出去玩，都会被村里的小孩围住，然后拿石子砸她，拿木棍打她。她总是偏体淋伤哭着跑回乱坟地里的小破屋里。

母亲为她擦洗伤口，双眼泛着泪花说：“待风，不怕，等你父亲回来，他会接我们离开，就没有人会欺负我们了。”

小待风哭着说：“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母亲说：“很快的，他说过很快的。”

母女两人的生活极其清苦，村民们不让她们走出乱坟地。小破屋不遮风不避雨，母女两人只有相依在一起躲避风雨之灾。生病了没人帮助他们，只有硬熬过去。

无论多么艰难，母亲依旧每天会望着那条唯一通往村庄的小路。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那个曾经对她发过誓的男人，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与她们相聚。

小待风经常会在深夜趁母亲睡着时走出屋外，跪在一堆乱坟之中祈祷。

“逝去的亡灵啊！祈求你们保佑父亲早日归来与我们团聚，带着我和我娘离开这里不再受人欺负。”

在小待风十八岁时，母亲等的人终于回来了。母亲露出最美丽的笑容，她从未如此高兴，似乎这十八年里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小待风看着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内心十分复杂，她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如母亲般那种重逢的喜悦，他的眼睛如深渊一般看不到底。

父亲拿出一颗雪白的药丸，对母亲说：“这是我用从万里之外的极寒之地寻来的天外之石所炼制的灵丹，服用以后可以化作神仙。你这些年受苦了，我把这颗灵丹送给你。”

母亲说：“我们不需要什么神丹妙药，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做神仙我也不换。”

父亲说：“我想你们永远陪着我。”

母亲满脸喜悦，想也不想的把丹药吞进肚子里。

过了不久母亲觉得身体寒冷，瑟瑟发抖。小待风抱着母亲，问她怎么了？她说不知道只觉得冰寒痛苦。

父亲脸上出现异色，嘴中喃喃念道：“怎么又不对了？到底哪里出错了？”

父亲转身就走，母亲痛苦的在后面追去。小待风扶着母亲，艰难的追着父亲。

“你不要离开我们，我和待风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不要离开我们……”

父亲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嘴里不停的念道：“到底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母亲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却努力的往前爬，嘴里虚弱的说：“不要离开我们，不要离开我们。”

小待风哭着说：“娘，不要追了，我带你回屋休息。”

父亲消失在远方，小待风把母亲背回屋里放在床上。用她们仅有一条破被子盖在母亲身上，但是母亲身体依旧冰寒。

“为什么又要离去？我苦苦等了十八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为什么匆匆一面又要离开？为什么……”

母亲的气息断了，脸上结出薄薄的冰霜。

“娘！”小待风一下子跪在地上，“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以后怎么办？你醒醒啊！”

她不停的摇晃着母亲的尸体，母亲却再也醒不过来。

父亲又回来了，小待风看着他恶狠狠的说道：“是你害死了我娘，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小待风扑向了他，却被他一下子推开。他说道：“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他来到母亲的尸体旁，拿出一柄匕首插进母亲的肚子里。

“不要！”小待风嘶喊着，疯狂的扑向他。

这次他使劲把小待风推到很远，用匕首划开了母亲的肚子，伸手从胃里找到那颗药丸。

他兴奋的说：“太好了！还没有坏。”

他看都没看被他刨开的尸体，转身离开了。

小待风爬到母亲面前，看着被破坏的遗体，心中只有绝望。

“娘，他不是父亲，他是恶魔！”

那一夜，她用手在乱坟之中挖出了一个坑，将母亲埋葬。她跪在坟前发誓，她一定要杀了那个男人。

七天以后的夜晚，那个男人又来了。

小待风说：“你害死了我娘，我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母亲的死是个意外，我会补偿你。”他拿出了雪白的药丸。“这个灵丹我又重新炼制，只要吃了它你就会成为真正的神仙。”

小待风把上次他留下的匕首藏在身后，说道：“好啊，你拿来。”

待他走近，小待风拿出匕首向他捅去。

他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拿匕首的手。将她制服掰开她的嘴，把药丸塞进喉咙里。

小待风赶紧把手指插进喉咙想扣出药丸，但是扣不出来，药丸已经顺着肠道进入了肚子里。

过了一会，他关切的问道：“你感觉身体现在怎么样？”

小待风没有说话，她已经感到身子发冷。很快冰寒愈发严重，身子开始颤抖。

他脸上出现了绝望的表情，他对天长啸：“为什么还是不对？为什么我陈道生还是炼不出真正的仙丹？”

“陈道生，陈道生，陈道生……”

她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而他转身又离去了。

她步伐蹒跚的走进乱坟中，来到母亲的坟前。

“娘，对不起，我没有杀的了他，我很快就要去见你了。”

她躺在坟前，冰寒入骨，痛苦难耐。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在慢慢结冰，体内又如肝肠寸断般的疼痛。

“我死后要变成厉鬼，永生永世的纠缠他！”

就在她觉得就要痛苦的死去的时候，有一丝暖意在脸上流转，睁开眼睛看到了皎洁的月光。月光照耀的地方都会温暖起来，她开始撕掉身上的衣服，让月光照耀自己的肌肤……

终于她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撕掉，站起来伸开双臂，面向明月，让月光照耀全身。

她的头发瞬间变成白色，如白色火焰在飞舞。

“我一定要陈道生挫骨扬灰！”

第二天，她裸着全身走出乱坟地，村民们惊奇的看着她。

有人往她身上扔了块石子，她杀死了所有人。

从此小待风变成白发女妖，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

虞月感叹她的命运是如此的悲惨，从小承受着别的鄙视与欺凌，视父亲为她和母亲的唯一希望。然而父亲却害死了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毁了她。最终只剩下千年的怨恨，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痛苦。

白发女妖说：“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是每隔几年都要经历一次冰寒之苦。而最近这几年里冰寒愈发严重，而且发作频繁。每隔一年就会发作，每次都会痛不欲生。”

虞月说：“昨晚你是冰寒发作，用月光取暖。天色转阴，你才无法承受。”

白发女妖点点头，说：“不是每次发作都能恰逢明月，以前还能熬过去。而现在冰寒加重，昨晚如果不是你，我会像母亲一样全身结满冰霜而亡。我不怕死，但是我必须在死之前杀了陈道生，要他去向母亲谢罪。”

虞月说：“你不要老想着报仇，你可以去人世走走。现在医学发达，也许能治疗你体内的冰寒。”

白发女妖说：“我曾找过世间名医，他们都对此束手无措。”

虞月说：“人类医学突飞猛进，人间一定有治愈你得方法。到人间走一走，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美好，人不能只剩下仇恨。”

白发女妖说：“因为仇恨，我才苦苦挣扎千年。如果报不了仇，世间没有什么是美好的。”

虞月叹了口气，说：“好吧，一千年都不曾忘记的仇恨，也不是我随便几句话就能释怀的。”

白发女妖说：“这座山名叫白月山，山下便是人间城镇。你是个凡人，不要再回天城，我总有一天会杀光那里所有人。你下山去吧。”

虞月说：“你还是不要再去天城，陈道生真的不在那里。你不是凌洛的对手，虽然我教了你他的剑法，可是我只会一千剑，就算你找到了破解之法，但是他还有两千剑，要比这一千剑高明数倍。烟雨三千剑是他还是凡人时所创，他天城千年悟出一套无上神技，名叫天空神剑，威力无比。”

白发女妖说：“你不用劝我，陈道生不出现，我只有毁掉他创建的一切。你走吧，如果以后我不死，我会去人间找你。”

虞月叹息，她的执念千年时光不能磨灭已刻入骨中，或许也就是因为仇恨才使她抵御了一次次的冰寒。人们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而一个人只剩下痛苦时，时光如刀将痛苦越刻越深。

不过虞月还是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大地了。天城终究不是他待的地方，他只是个普通人，去过自己普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