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怪你？”林昭言道：“分明更该怪我。若非我往日坐下那些事，你和宝儿本该过不愁吃穿的生活，又怎么会节俭至此。”

“夫君……”

他看着锦娘，低声道：“锦娘可否原谅我？”

锦娘眼圈微红，道：“锦娘既是夫君的妻子，本就该的，怎么会怪夫君？”

林昭言道：“若你我未成亲，我这样对你，你还肯同我在一起么？”

锦娘一愣，半晌：“可……可我与夫君，已经成亲六年了。”

林昭言温声劝导：“若，只做一个假设，你还愿意么？”

锦娘目光闪烁，口里结巴了起来：“兴许……兴许是……”

“不可撒谎，锦娘。”林昭言横插一句，锦娘的话堵在嗓子眼，只得抿紧嘴，低下头。

林昭言捏捏她的手，手指向上，覆上那瘦骨嶙峋的腕骨。上面有浅淡了许多的旧伤，看了叫人触目惊心。

他轻声道：“我知，你定是不愿的。”

锦娘垂下眼，一滴泪晃晃从眼角掉了下来。泪滴在烛光下，泛了点晶莹的光。

“你我未成亲时你不愿，为何成亲以后，你就愿了？”

“出嫁从夫，为人妻子，当然应该遵从夫君一切指示……”

“我若叫你卖了宝儿，你肯么？”

“夫君！”锦娘一惊，慌忙道：“那怎可以？宝儿……宝儿既乖，又聪明……”

“便是这个道理，锦娘。”林昭言摸摸她的发丝，道：“锦娘也既乖，又聪明。当和着宝儿，过好的日子。”

锦娘微微怔然，面上露出几分困惑。

不过那双暗沉的双眼，已然微微亮了起来。

过了会儿，林昭言道：“先睡罢，待下次休沐，我带你们认识下我的同窗好友。”

没再就之前的话题继续说服下去。

锦娘遭受的是以夫为天的教育，自小到大如此，从未接触到过别的思想，一时之间，要纠正过来有些太过勉强，只能循序渐进。

林昭言熄了灯，执着锦娘的手，引她回到卧房。

宝儿睡在靠墙处，已经睡熟了，小嘴微张，吐着均匀的呼吸。

他微微一哂，宝儿已睡熟了，怎么也不好将宝儿抱到他同锦娘中间隔开，今夜他得抱着锦娘睡了。

想到这里，林昭言又想起来件事，若是日后要与锦娘同房……

他耳根微热，心道：幸好当初未赁用大的屋子，不然……也是个巨大的困难。

他看了看锦娘，锦娘正褪去外衣，只着了一身单衣，纤细四肢在单薄衣物包裹下若影若现。

在床边柜上点的烛盏映照下，锦娘眼眸微垂，耳尖一片晕红。

林昭言连忙也褪了外衣，跟在锦娘之后，睡到了床边。

他今日耗的心力多，不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日，还是锦娘将他叫醒起来的。

早餐炖了三人份的粥，里头大抵放了点熬的猪油，香气扑鼻。

锦娘为他盛了一碗，又给他剥了水煮蛋的壳，边剥边道：“夫君，我们搬来匆忙，一直未弄腌菜，今日我买些菜回来腌制上，等半个月，往后早晨还可添些小菜。”

看来昨夜的话是听进去了。

林昭言喝了口粥，点点头道：“今日既要出去，不如也为你和宝儿买几件新衣。”

“我也可以扯几匹布自己做，没有工费，还要便宜些。”

“缝纫伤眼，还是在成衣店买罢。若是大小不合适，你再改改，比缝制新衣轻松许多。”

锦娘笑道：“夫君说笑，我往日做丫鬟时专学的缝绣，缝制新衣已是小事一桩，到底还是轻松的。”

她没听话，林昭言却觉得有几分开心，道：“你若高兴自己缝制，那便自家扯几匹好布来做也行。就是你须得记住，缝制只可白日亮堂时做，千万不要在暗处做。”

“锦娘记下了。”

他还想试探，又问：“中午你同宝儿打算吃些什么？”

“宝儿年岁还小，吃得要精细些，猪肉味膻，佐料要下得多才好吃。我想去寻鱼贩，买条草鱼回来，用姜去了腥，给他蒸一条。”

“好，鱼能明目。我最喜宝儿那双眼睛，同你一模一样。”

锦娘羞红了耳尖，不好意思面对他，转身进卧房将宝儿叫起来用饭。

林昭言勾勾唇，心情迫使轻松。

一大早便收获了些喜事，林昭言昨夜虽然睡得晚，却也精神充沛。他还是晨跑去了学堂，与邻座成琰安寒暄了一番，便开始上课了。

杨夫子的课在午休后，恰好晨间的夫子知晓他们午后要作八股文，将四书五经大致给他们说了一遍。

林昭言没学识基础，记性却好得逆天，一堂课统统记下来了。到了杨夫子的课，听到题目时，他因有了启发，心中冒了许多想法出来，还有些想法，同他被后世影响的有关。

他精神一振，下笔如有神。先打了一遍腹稿，又在纸上打了一遍草稿，通修了一遍，才正式把文章腾上了答卷。

写完后，他自己先通读了一遍。不过以他目前的眼力，还看不出有什么优劣，通读之后确认前后逻辑没什么差错，形制也没问题，再修改不了什么，就放了笔，等着杨夫子喊收卷。

彼时，他竟是最早收笔的，其余人大都还处在细细修改阶段。

兴许是因着他最早放了笔，满场游走的杨夫子到他身边，瞧了瞧他摆在案上的答卷。

随后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后又走了。

林昭言倒是气定神闲，左右让他再改，他也改不出什么来了。以他目前的积累，也就如此了。

干脆安心等着收卷了。

这等待的时间里，他也不忘在脑中翻阅背下的四书五经，比对着上午夫子讲的课，一一复习起来。这般，也渐渐明了了其中意思。

时辰一到，杨夫子不管还有大半未停笔的学生，直接喊停笔收卷。

学堂内一时寂然，杨夫子为人严格，没人敢再动笔，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夫子将答卷都收了上去。

他们倒不是没写完，就是心里发虚，总想再修改几次。

“今日就到这里，诸位回家罢。”杨夫子收好答卷，道：“明日再告知成绩。”

学子们纷纷收好东西，往外走去。

杨夫子却未急着走，叫了林昭言留下。

“则学，我看了你那篇文章，言辞不够严谨，相比之前写的不是那么好，应当再改改。”杨夫子道。

林昭言直接认错，道：“是学生近日疏忽了。”

“我还未说完，其中题破得却很好，很有些新颖想法，若非言辞不严谨，当做良上品文章。”夫子拿出一小本册子来，道：“这是我收集的文采格外好的文章，你拿去细读抄写，学习一番。”

“多谢先生！”林昭言双手接过小册子，恭恭敬敬地道谢。

这杨夫子，虽然严格，人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