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明亮的阳光照到何宁宁的脸上，她颤了颤眼皮后睁开，入眼便是屋顶。嘴角一抽重新闭回去。隔了一会儿之后再睁开，看见的还是一样的屋顶。

这屋顶，她已经看了三回。

何宁宁叹息一声，依旧做了和三天前一样的动作，拧了一把大腿，痛。再扯了扯头上干枯的头发一下，还是痛。

这一切不是假的，其他的不说，脑子里有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件非常诡异的事情。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她不过是多吃了一盘小龙虾后闹肚子，跑去上厕所时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水摔了一脚磕到头，就那么华丽丽的穿越了。

好吧，穿越就穿越，作为新时代的女性适应能力应该不低，既然来了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可是...

望望用茅草覆盖并且漏着几个小窟窿的屋顶，何宁宁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人家穿越都穿的高大上，不是皇后王妃，就是公主千金。而她，就像是老天养在外面的小老婆养的私生女，居然穿到一个死了爹，娘生病，带着两弟弟妹妹过活的十三岁女孩身上。若是家境一般过得去甚至能保证温饱，何宁宁也不用愁眉苦脸的不起来，这家子实在是...太穷了。

“大妞，起来了么？”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门口起，透着一丝关怀。

在这家里呆了三天，何宁宁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便宜娘的。想想她羸弱的身子，何宁宁认命的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扶着门框一摇一晃进来的妇人点头。

“嗯。”

何宁宁在另一个女孩的记忆中搜索到，便宜娘姓沈闺名叫琳琳。

沈琳琳走到床前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何宁宁实在看不下去，下床胡乱的拖了双鞋子，将她搀扶到床上躺着。

沈琳琳躺好后，眼神瞅着她，含着一股难言的歉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时，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何宁宁听的心肝都颤了，这是病的多厉害啊。

踢踏着布鞋去旁边的灶房端来一碗水。喂沈琳琳喝下，这才让她的咳嗽缓了缓。

何宁宁想再去端一碗给她，不料，却被她抓住了手腕。她低头细看一眼那只手，瘦骨嶙峋的就是一层皮包裹着骨头。抬头再看她的脸，蜡黄蜡黄的浮着一层青灰，那是久病不医造成的。

沈琳琳平息了咳嗽后，拉着何宁宁的手，终于愧疚的说：“大妞，娘知道你还小，没去过几次集市。咳咳...但家里就只剩几缸咸菜可以卖了。二妞...咳咳...和长生比你更小，娘也只能指望你...咳咳...”

她大概说的有点急，又把咳嗽给引发出来。

何宁宁默不作声的再起身去端水来。

“娘这身病...拖累了一家...咳咳...”沈琳琳这回没急着喝水，而是红起眼眶自我抱怨起来。

何宁宁站在床前，用力的闭一闭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后，对着她说：“明天，我去。”

显然，她的回答让沈琳琳高兴，不过片刻后，她撑着床板挣扎着要爬起来，“那我去红英婶子家问问，她家明天若是去卖鱼，就让你李叔带着你，那样我也放心些。”在艰难的生活面前，她只好委屈了大妞。

“哦。”

何宁宁到没什么想法，有人护着自己去集市，当然做好不过。

“卖咸菜咧，卖咸菜，刚刚起坛的咸菜...”参杂各种味道的空气里，懦弱的喊叫声并没有引来穿梭往来的人们的注意，就是有那么一两个，望一眼当做没看见似的往旁边的鱼摊子去了。

何宁宁拖着一把嘶哑的嗓子，呼吸着各处飘过来的带着腥味的空气有气无力的叫卖着。摆在她前面的有两坛膝盖高乌溜溜的陶制水瓮，水瓮上放着两把鲜黄脆嫩的咸菜，还散发着幽幽的酸香味。如果在饥肠辘辘的早晨，一碟子用小肥肉熬炒后的雪里红咸菜配上一碗白糯糯的小米粥，简直是大鱼大肉都不换的绝美早餐。

何宁宁咽了咽口水忍着已经两顿没有吃饭的咕咕叫的胃，回到入眼是青石板黄泥地的菜集市中。

眼看着秋日的太阳越升越高，残存的暑气蒸熨着买卖各种货物的集市，尤其旁边李叔的鱼摊子更得宠爱，那股子鱼腥味更是无孔不钻的入了何宁宁的鼻孔。溅出来的水流在土面上脏兮兮的在她的脚边形成一个小水潭，水面的浮尘上停歇着几只绿头苍蝇。她缩了一下露着大脚趾的黑布鞋，不让脏水弄湿了她唯一的一双鞋子。

曾几何时，她哪有过这样肮脏狼狈。她记忆中的菜市场，应该有宽阔的空间，干净的瓷砖地面，一栏拦整齐新鲜的货品，微笑的小商贩。眼前苍蝇乱飞，脏水乱流的小集市和记忆中的综合市场一比，无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想不知道怎么才能穿越回去，无尽的绝望感让她不由认命的唉声叹气。

她又一轮无效的吆喝后，李大田收拾好已经卖完鱼的几只木盆，有些为难的搓着手微笑的对来往人流瞪眼睛的何宁宁说：“大妞啊，这都快晌午了，你还要接着卖么？”憨笑中，目光往她前面原封未动的两坛子咸菜看去，有些意外又在预料中的叹息。

昨天，大妞的娘托他今儿一早带大妞来集市卖咸菜，家里的婆娘还特意让他多捞了一些鱼卖，不想今儿生意好，不到晌午就卖个精光。

何宁宁楞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李叔是在跟她说话，于是转过脸来朝他点点头，“嗯，我娘生着病还等着卖些钱抓药。”没有办法，家徒四壁的，就完全靠着便宜爹还未过时腌下的咸菜过日子。

“可是...”瞧着何宁宁点头，李大田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自家停在旁边的独轮车。地里的地瓜藤好先割来喂猪羊了，他想乘着下午有空去割回家。

何宁宁是跟着他出来的，这要是早回去撇下她一个人，不晓得两坛子让个细胳膊细腿小身板的姑娘搬不搬的动。另外，跟大妞的娘也不好交代。

朴实的庄稼汉子不懂得掩饰，这样的两难，让李大田黝黑的脸颊泛起不知所措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