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隆！”

“噼！啪！！”

“哗啦啦啦……”

酝酿了多个时辰的暴雨，终于倾斜而下，夹杂着电闪雷鸣，声势震天。

窗外，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已经跪了许久。自午后开始，她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直到现在，动不动。

窗内的男人也动不动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无奈，却不敢有所作为。因为屋内的另两人迟迟不肯发话，他什么也做不得。

不过，暴雨的到来终于让他下定决心去做些什么。刚抬腿，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想做甚？”

男人窒了下，终究还是收回已迈出的腿，转身向屋内仍在塌上对弈的两位老者低声道：“师父，师伯，小柔她已跪了半日，暴雨已至，我怕她……”

“哼！”白衣老者声冷哼，打断了男人的求情：“怎么，心疼了？也对，将来你二人是家，我这个老头子才是外人！”

“师父！”男人神色紧，想要辩解什么，却又被白衣老者伸手打断道：“休要再废话，这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吃些苦头，怕她再不记得长幼尊卑了！”

男人不敢再言语，转头向白衣老者对面的黑衣老人望去，希望他能说句话。

黑衣老人不疾不徐地拈起枚棋子，缓缓放在耳边，思考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放在棋秤的角，又端详了许久，似乎很是满意这招。待塌下的男人急得将要发狂之时，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若仙呐，去看看柔儿，莫让她做了傻事……”

男人脸上喜，刚要迈步，就听自己的师父略带怒气道：“老四，莫要多管闲事，若仙是我外姓首徒，你休要越俎代庖！”

“是，你是外姓长老，你外姓的事我是管不得，”黑衣老者依旧派慢悠悠的腔调：“可是你莫忘了，门外的可是我教圣女，是名义上内外姓两脉的共主，若是让派中弟子见到圣女长跪你外姓长老的门外，怕是不妥吧！”

“哼！”白衣老人脸的不屑，然而此情此景毕竟不足为外人所见，只得吩咐若仙把圣女弄走。

“是！弟子遵命！”名叫若仙的男人匆匆向师父和师伯略施礼，奔向门外。

门外，暴雨如注。跪在地上的圣女衣衫尽湿，发丝散乱，娇颜虽然依旧清丽如仙，却显得狼狈不堪。

若仙望着眼前的丽人，心中片刺痛。无暇多想，撑起油布伞，三两步奔到圣女跟前，轻声道：“小柔……”

风雨瞬间小了许多，圣女小柔抬起头，望了眼撑伞人，并无言语，继续跪着，跪着。

就眼，就那么轻轻的瞥，若仙读出了愤怒、感激、无奈和决绝。他知道她怨的不仅仅是师尊，还有自己。然而终究不能让她在风雨中备受煎熬：

“小柔，你先起来，事情还没到那步，我还没有同意……”

回应他的，是沉默。是无声的反抗。

“小柔，我知你恨师尊，也恨我，但如此行事非是解决之道，先跟我去偏房避雨，待日后我们起去求师尊，可好？”

“……”

“我知你不愿嫁我，可是这是师尊、师伯还有长老会的决定，我也无力推翻……”

“……”

圣女始终不肯开口，若仙知道无法用强。他晓得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但此事非是易为，他也不想去做。然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小柔折磨自己，于是若仙轻轻道：“我知道你担心他，我会想办法，让他恢复自由，你们，”若仙轻叹声，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你们好自为之罢！”

果然，若仙的话正中圣女小柔的要害。只见她闻言颤，这位直来以沉默对抗的圣女，终于开口，语带着颤声道：“没用的，长老会已经判了他叛教大罪，没用的……”

虽然知道眼前的女人爱的不是自己，可听到小柔的话，若仙心中仍是阵阵刺痛。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先把小柔带回屋内才是正事。所以他沉声道：“此事仍有转机，只要你我二人同力，加上四师伯，定能说服长老会的！”

“真的？”小柔的疑问透露着无限的期望。

“真的！”若仙的回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把手伸过去，想要拉起小柔：“来，我们先回屋，等天明雨晴之后再议。”

圣女终于被说服，刚要起身，只觉阵眩晕。紧绷的精神旦松下来，长时间的跪地和暴雨的洗礼终于让她坚持不住，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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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教自太公开宗以降千余载，惟以忠孝立教，门下弟子均以孝义为先。然有男曰杨之鹤者，身为故内姓首徒之尊，屡屡犯禁，违逆师长，终行叛教大逆之举。经长老会决议，本监宣布，判处该徒绞刑，即刻执行！”

远远的，绞绳就那么套在鹤师兄的头上。鹤师兄的面容已经看不清了，为何我离得那么远，为何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要，不要，鹤师兄，鹤哥哥，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柔儿！！不~~要！！啊啊啊！！”

小柔声尖叫，猛地惊醒，原来是恶梦场。

“鹤哥哥？”床头个身影在晃动。

“小柔，你醒了？刚刚做恶梦了吧！”男人微微笑道。

“张师兄？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你昨日跪了天，又淋了大雨。后来被我劝得回转却又晕倒了，不记得了？”

“昨天……”小柔揉了揉额头，终于想起来：“我去找掌教师叔说理，他却不见我，我便跪在他门前……”说道这里，心里惊，道：“张师兄，鹤哥……鹤师兄他！”

张若仙见无法转移她的注意，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你放心，杨师弟刑期未至，我答应师妹你的事，绝不会食言。师妹你就安心休息罢。”

听闻此言，圣女小柔心中的关切终于有了着落。张师兄身为外姓首徒，向来言九鼎，言出必践。他答应搭救鹤师兄，想来鹤师兄此灾可免。想到这里，小柔终于绽开久违的笑颜，登时满室回春，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

就连身具玄功，心智坚定如张若仙者，亦不免为之惊艳，只知傻傻地望着眼前人，看呆了眼。

待到小柔终于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男人只知盯着自己看，顿时两朵红云浮上面颊，低声道：“张师兄……”

张若仙也知适才的注目礼颇为不妥，为掩尴尬，轻咳声，道：“师妹快躺下吧，好好休息，切勿被昨夜风雨伤了身子。我替你把把脉。”

“有劳师兄……”小柔转过头去，嘤嘤低语。

张若仙深吸口气，将心情平复，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女孩皓腕上方，并不接触，催动真气隔空进行诊脉。此法乃医家圣术，本门不传之秘法，非首徒之尊不可习。

“嗯，脉象平和有力，不浮不沉，当是平脉”为了缓解的气氛，张若仙没话找话道：“只要好好休息，当……无……”言语突然顿，后面“大碍”两字轻若无音。

小柔听着张师兄的声音，心绪本已恢复。然而听到声音忽断，不禁奇怪，于是转过头来，只看到张面色惨白的脸，上面再无丝血色！

“师兄？你怎么了？”小柔问道。张师兄像是受到记重创般，毫无生气地呆坐床畔。

“没……没什么……”张若仙喃喃自语。

“是不是我……”

“不，不是！”张若仙突然起身，转身就走。

“师兄？张师兄！”小柔急，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张若仙闻声止住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道：“师妹放心，你的身体当无大碍，”言罢再将步子迈开，朝门外走去，并未回头，只留下半句话：“我去找师尊营救，杨之鹤！”

最后三个字在屋内回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柔听起来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奇怪的张师兄，他这是怎么了？”作为本门圣女，她的功夫并非寻常，当然知道自己身子并无大碍。不过听到张师兄去营救鹤师兄，小柔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名字上，对于张师兄的反常，却也并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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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房内，张若仙来到师尊打坐的蒲团前，轻轻跪下，并不言语。

良久，白衣老者收功回神，发现自己的爱徒跪在身后，冷哼声：“哼！孽徒，还知道回来？”

张若仙依旧低头不语。

“怎么，被那个妖女缠着要去解救那个孽障？”

“……”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白衣老者怒斥道：“我王十三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你是不是也要跟那个孽障学，非要气死师尊要罢休？！”

得不到回应的老者终于转过身来，继续破口大骂，并未注意到自己徒弟的神色：“这个妖女害人不已，连你也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了是不是？这个妖女，我看整个圣门迟早都要被她祸害殆尽！”

张若仙依旧低头，承受着师尊的唾星飞溅，直到师尊口中不断重复“妖女”，他才用种冷得似乎可以化水为冰的声音低声道：“师尊，称圣门圣女为妖女，当不当得忠孝二字？”

“你！你还敢顶嘴？！”王十三气得手脚发抖，抓起身旁桌案上的香炉投到张若仙头上，“碰”的声，张若仙额角瞬间血流如注。

看到此景，王十三也愣住了，他未想到以张若仙的身手居然没有躲开。毕竟是视之如子的爱徒，王十三阵心疼，不过嘴上依旧不饶道：“说，你是不是来给那个孽障求情的？”

“不！”此刻，张若仙才抬起头，让王十三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那是怎么样的种目光呵，冷若冰，深似海，仿佛全世界的黑暗汇集到点，吞噬了所有的希望和光明。这眼神，连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外姓长老王十三都不禁阵寒噤，甚至都没有听清张若仙后面那句恨意滔天的话：

“杨之鹤，我要让你死无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