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看着手上的匕首，没有血迹，光洁如新。柄上刻着优雅的古雪国语。

“朔光”

“当年最后一只冰雪妖精的手迹。”

“我看书上说妖精能够操纵天气，并且来无影去无踪，任何物理攻击对他们都无效，而且是神之侧的宠儿，那他们是怎么灭亡的？”

“一个物种的灭绝理由往往很奇葩，特别是这样繁殖能力低下的种族，而且还是很情绪化的神造种族，那么他们的存在时长只能看老天心情。”

“情绪化是个新的形容词。”

“他们缺少食物住所的生存危机，也没有种内斗争，行事风格全凭喜好。甚至没有常任的领袖，处于无社会无历史传承状态，每个个体都像是孤立于世界。”

“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不灭绝？”

“不太懂。”

“嗯啊，在学习面前诚实是个好习惯，”声音沉吟到，“但是繁天，你记住，至少现在给我记住字面意思，我们衡量一个国家或族群的强大与否，绝对不能只看他们的个体力量。同样，我们衡量一个个体，绝对不要只看到他们某个方面的强大。”

“权力，财富，或者力量，就算是术法，这些都不意味强者。我们的眼睛不会看到谁是将是胜者，只有历史的车轮碾过，游戏的胜者才会出现。”

“不要过分迷信我说的这些，记住。学习，永远做好学习的准备。”

“老师啊，”她轻唤着，恍惚了一下。

意识到什么的她猛地抬头，却不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有些难过，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中之物，望向周围无尽的迷雾。

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伴随着啜泣与乞求，还有争吵。

“不，我不准！”

“你不能，她是个莫拉尤斯！”

“就算是真的，她也必须担负她的荣耀。”

“荣耀？死亡面前没有荣耀。云上学派的荣耀永远不会建立在这种无意义的死亡上！”

“疯子！你个疯子！”

“看着你现在的样子，谁是疯子？好笑，哈哈哈……”

她手再紧张了几分，却发现自己手中之物触感，有些，

有些不同。

她惘然看着手中莫名出现鲜红娇艳的花朵。耳畔是女人夸张的大笑。

手中的花朵开始蔓延生长，同时开始凋谢。很难说这种矛盾的状态，她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花朵从她手中铺满整个脚下，至于远方。

她手中空空如也。

“啊哈哈哈，莫拉尤斯！”女人的笑声咬牙切齿。

“我不会再要你们的荣耀。”

“你们给我记住。”

“我，还有我们，会看着你们的领土，看着你们的荣光。”

“直到死亡，叛徒们。”

整个世界突然抖动了一下，她下意识攥紧了手，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

啊，她明白了一点，至少，有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后倒去，向无尽鲜红的花海倒去。

鬼才要听这些，荣光个球儿啊。

琉娅闭上了眼。

“老师，醒醒，正午了。”女孩戳了戳在风里睡着了的琉娅。

梦啊，呼，果然是梦。琉娅听着外面女孩有些遥远的喊声。

不会蔓延得那么快的。

她露出了笑容，睁开了眼，看向树叶间的天光，伸了个懒腰，懒懒答到“啊，我们的太阳啊。又见面了。”

琉娅努力挣扎了两把，把自己从网里弄了出来，抓起小女孩的衣领从五人高的北绒树上一跃而下，伴着小家伙的惊呼声和胡乱飞舞的手里落下的花骨朵儿稳稳落在地上。

“老师，下次先提个醒啊！”小女孩一边捡着她的花骨朵儿一边抱怨着。

“我像你这么大早就随便跳了，花花你记住啊，我们这一派别的传统，还有一条叫体质教育一定要从小抓起。”琉娅笑眯眯看着女孩子，

“毕竟你也不是院子里的贵族小姐了。”

“但是老师啊，你不是说我还没转正吗？还有，别叫我花花行吗，我们隔壁奈德家的狗也是这个名字。”女孩很不满地回到，但手上动作不慢，很快捡起了大部分骨朵儿，装在了裙兜里。

“嗯哈，那今天就转正吧，莎里·法洛希亚小姐。”

名为莎里的女孩子狐疑地转过头盯着琉娅，“这么随意？今天怎么了？”

“嗯我想想啊，依照大公之女的标准，这种终身制的拜师确实不能随意。”

“至少应该向一级议会全体成员都送上观礼请柬。然后还要有皇家学院执行院长亲自于观海礼堂主持典礼。”

琉娅回想着当年在那箱贵族礼仪全套丛书在心里默默流下泪水。

“当然，现在你可以回去，站在第一城市的城墙下，高呼法洛希亚的荣耀，提起你村姑般的裙子，向诸位贵族们行礼。”

说到荣耀，她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想起了梦里某些内容，她眯起眼

“然后以妄图玷污法洛希亚家族荣耀的贱仆的身份被处死。”

小女孩小手攥紧了，她神情一下变得十分落寞，只见莎里咬着嘴唇，

“所以？”

“能从第三城市的阴沟里爬到我面前。”

琉娅轻笑着，从内口袋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

“我说过，是你的好运，也是你的能力。”

盒子通体黑色，也不见有花纹修饰，也不知是何材料，光滑却毫无反光。

它被琉娅随手扔给了莎里小姑娘。后者一脸复杂接住了盒子，望着自己的便宜老师兼监护人。

琉娅揉了揉额角，因为回想一些东西实在很考验记忆。

或许可以自己编一段？算了，矫情。琉娅想着，开口道

“主要进城后不太方便了，就这里了吧。”

“我们这一派缄言很简单，但也许需要一点时间来记住，或者说理解。”

“求死不如求生，求天不如求己。”

“就这样？”

小女孩摆弄了会儿盒子，却发现自己不会打开，听到这么短的，而且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实在不符合自己对这个神秘的云上学派的想象。

“这种事上越简单越经得起时间考验，我们也不用担心哪个糊涂学生这都记不住。”琉娅走过去，抓住小女孩弄着盒子的手，牵引着小女孩的小手画下了云上学派的传承‘钥匙’。

“以后再教你画这个，当然，你要是现在就记下了当我没说。毕竟云上从来不以这种计俩立足于漫长历史，也不会因为出了几个异端就为人诋毁。”

琉娅说到这里突然再次轻笑了一下，“啊哈，我仔细想了想，云上学派真正出名的是就业率嘛。”

轻微的机括声传来，她松开了手，看着小女孩从打开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件细长的物件，她也不急着介绍，继续道，“我们学派最出名的全能性，让我们成了所有企图节省工钱的老板们争相雇佣对象。”

“全能嘛，所以，毕业时间可能会很长，也许也很短，全看你怎么理解全能。”

那是一支细长的蘸水笔，但有趣的是其全金属打造的笔身同笔尖构成流线型结构并且末端还延伸出了一对小小的方向稳定翼。

她看着笔，得意道“知识才是最强大的武器，下可杀人上可记笔记的好东西啊，比我的老师送我的入门礼有诚意多了。”

莎里翻转笔身，看到了自己老师漂亮的刻字

“献给莎里·法洛希亚，云上第三十一代传承者。”

耳边传来了琉娅轻描淡写的声音“哦，这小东西还是个准一级导体，材料成本较高，大概卖了可以保你买下整个法洛希亚的家产。所以收好吧。”

小女孩埋头看着手里的‘导体’，闻言沉默许久，

她颤抖着声线，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笔“为什么是我？”

“有时候，人们总会以为自己交了好运。但天上当然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与之相应的责任与义务，你会渐渐明白的。”

“外界总是觉得云上最神秘的地方是他们每一代人太少了，但我想你现在明白了，因为我们从来都是一对一的教学方式。”

“当然，云上最出名的就是流出去的传承导体们，没有低于二级的导体。但其实我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缺少这种物质财富，你也没有必要向这些垃圾玩意儿卑躬屈膝。”

琉娅淡淡看着已经红着眼睛的女孩，“导体的昂贵从不体现于其价值。”

莎里突然抬头，轻轻问到

“所以，能制造导体的您，已经是灵子术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