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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成霜》第八章 我的白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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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边是如车祸那天一样滚烫带着血腥气息的风,眼前是急速飞逝而过的风景,被拉成了色彩交织的混乱画面。

霜河在急速的坠落中闭上了眼睛,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仅仅是一秒,那一瞬间过后一切就会尘归尘土归土,再次化作一缕幽魂消失在这个世间。

只可惜……白钰。

他还未恢复记忆。

“凤栖!”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下一秒,霜河只觉一股强有力的巨风从下涌上,将自己坠落如枯叶的身体猛地拖住,堪堪停在半空中。

是一把纸扇,扇骨是上好的象牙,莹润细腻。它绽开扇气一股巨风后又迅速收合,如剑回鞘般向上蹿去。

她瞪大了眼睛,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人抱在怀里,半空中猛地一拐直直甩向旁边横斜的断层。尽管被人护在怀中,那落地一撞的瞬间,巨大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一片嗡鸣之中,稍微清晰的、但仍是断续的声音传了进来。

“咳咳咳……霜河,你有没有事?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耳边有谁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乏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白钰的面容。

向来清风明月的温润少年何曾有过这般的狼狈:之前束好的乌发散落在肩头,如一挂丝绸瀑布倾泻而下。白色的衣裳满是尘土,肩膀处破了几处大洞,露出白皙的皮肤和鲜红的血痕。

定是方才护着自己的时候擦破的。

她皱起眉,没有回复他,而是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全身,上上下下地寻找伤口。

“我无事,你可安心。”白钰勾了勾唇角,眉头却因为疼痛而蹙紧。霜河突然想起他未痊愈的箭伤,脑海里当即一声轰鸣,支起身子不顾一切地扒着他的肩膀,“哗啦”一生扯开了他的外袍。

“霜河!”他红了脸,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却宛若罔闻,摸到里衣之后,动作稍作轻柔却仍然快速地拨开了胸口的衣裳。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光滑白皙的胸口,肌肤年轻而干净,虽没有成熟男人的孔武健壮,却也让人觉得新鲜富有生机。

谢天谢地,这片皮肤未作牵连,已经结了疤的箭伤完好无损,只是方才被自己大力扯开,摩擦的发红。

她松了口气,像是没了力气般坐在地上,头抵在他温热的胸口。

“霜河,我没事。”

“不……”

霜河摇了摇头:“你的旧伤无事,但身上又添新伤。白钰,你为了我跳下来受了伤……”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一颤,缓缓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

白钰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的眸子里涌过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仿佛在挣扎,在撕裂,在逃脱什么禁锢,最终却映出了她软软的头发和埋在自己胸口依稀可见的白皙的脸蛋。

“霜河,你为了救我不顾一切地把我留在岛上,那份勇气我也是有的。”他柔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喑哑:“珍惜的人在我眼前遭遇不测,我怎么可能有半分犹豫。我只想那个掉下去的人是我,就算不是,我也要下去陪你,不惜一切代价。”

话未说完,胸前突然一热,咸涩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滚下来,打湿了她的脸蛋和自己的衣襟。她抬起头凑近那簇箭伤,闭上眼睛将轻柔的吻落在上面,郑重而温和。

在一片沉默之中,在生死未卜的当下,她给他留下一个个温热的珍惜的吻,在他的心头落下一棵缠缠绕绕的藤,紧紧地包裹住他的心,无法逃脱。

……

外面下起了雨。一声沉闷的雷声打下,半座山都在微微颤颤地发出哀鸣。山风逐渐从闷热变得清冷,呜咽着从一颗颗沉默的树木之中穿过,宛如追随者千千万万的魂灵,在祭奠这个被保护的、与世隔绝的三江岛。

霜河与白钰掉在了断崖上的一片平坦的坡面上,旁边长着一颗歪斜虚弱的枯树,上面还有个鸟窝。雨水倾泻而下的时候,稀疏的树叶多少起了些遮风避雨的作用。霜河运了一下体内的灵力输送到树根处,想让那棵树多发点枝叶,但她灵力是在低微,一阵荧绿的光芒闪过后,枯木只是晃了晃,竟然无事发生。她叹了口气,把蓝色的外衫脱下来,举在头顶遮挡雨水。

她浑身上下只剩贴身的襦裙,雨水打在身上还有些冰凉,惹不住瑟缩了一下,像只梳理羽毛的狼狈的小鸟。白钰解开自己的外衫,露出方才被她抓的皱巴巴的里衣,顿了顿,红着脸往她那边靠近了些,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两人身上。

霜河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荚香,让她心头一暖,仿佛山间的气温都回升了不少。

“不知道融盛他们情况如何了。”

“盛公子应该已经带领他们下山了。”

霜河点点头:“融盛一向以大局为重,他应该是找人来求助了。”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那把救了自己的扇子,还有那句从白钰口中喊出的名字“凤栖”……

“是我的扇子。”仿佛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白钰温声说道:“它是我的法器,我想之前我修的大致是风系法术。”

霜河一脸惊奇:“我原本以为你精通诗词,或许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没想到你还修了法术。”

虽与世隔绝,但天有不测人怀不轨,三江岛为了培养自保的力量,也是从小就对资质好的孩童进行法术修习。霜河就是被选中的孩子之一。

木系法术相较于其他派系,如风系、火系,入门难度较低,初级法术简单易懂,小孩子也容易上手。霜河在当时觉得自己进步还不错,跟着融庭修习的弟子们,也就她仅次于融盛之下。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想必她的修行也会像白钰这样如火纯青,甚至有了件喜欢的法器。

三江岛上,有法器的人不多,除了岛主融庭和长老外,也就是出类拔萃的融盛了。他的法器是一把木剑,运用内力便可化木为锋,凌厉异常。霜河只在授与仪式上见过那把剑,其余的时候,三江岛安宁的只有鸡毛蒜皮的破事,向来不用大打出手的。

“你的法术修习到了何种境界?你心里可有底?”

白钰摇头:“这次只是情急之下突然有一丝记忆窜入脑海,其余的还是不记得。”

霜河闻言,沉默了一下,表情却没了方才的轻松温暖,她的眸子闪了闪。

“白钰,你的记忆回复了,是么?”不待他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不是全部,也应该过半了,对不对?”

两个人离的这么近,彼此的身体隔着薄薄的单衣贴在一起,以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躲着雨,甚至她一侧脸,都能触到他温热的鼻尖。但在一瞬间,当她鼓足勇气问出这句话后,突然间感到一阵寒意。

意料之中的沉默并未到来,白钰面色如常,唇角的弧度未消,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没错。”

霜河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清润的像是山涧,干净毫无杂质。他唇角的笑意是这么浅,宛如被人挥挥手就消掉的水雾。

“霜河。”

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真正的白钰,如果并不光彩、并不温和、并不善良,你该如何?他不是任你涂抹的一张白纸,而是血痕斑斑伤痕累累、你该如何?霜河,你可曾想过这些?”

他一挥手,白色的衣袂纷飞,他清瘦的手臂在广袖中如云中鹤,手中无形的风被他操纵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隔绝了刚才还落在俩人身上的冰冷的雨水。

天地之间,断崖之上,白衣少年风华无双,他白衣翻滚,狂风纳入手中,如掌中玩物,却力量强劲,大有风暴之势。

霜河怔怔地放下手中遮雨的外衫,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来。

“你问我的功力几重,其实对我来说这些雨水不过尔尔,虽救你暂时有些吃力,然,我的法术应当不止如此。”他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宛如蒲扇,秀气的眉眼俊美却又冰冷,让这秀丽山峰都悄然失色:“尽管我挥手便可将那雨水与你我隔绝,但我更贪图你为我遮蔽的这方天地,我更想和你靠在一起,我……”

“不要说了。”

霜河抱住了他的身子。

“白钰,我不需要你把自己的心剖给我看。不管之前的白钰是多么不光彩、多么伤痕累累、多么痛不欲生。但是,如果你愿意,在三江岛山高水远的过一辈子。那么你曾经是谁并不重要。”

她抬起头,冲他露出柔和的笑来,这个笑在很久以后成为了白钰的梦中常客,她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心意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可以是世家公子、武林高手,穷凶极恶的罪犯。但他在这座岛上,从始至终都是她的白钰。温柔的的宛如春天的清风,澄澈的宛如山中的泉水,没有受过伤害,没有伤害过别人,没有背负着无名的一箭之仇,他只不过是个每日傍晚在竹林散步的清风朗月少年郎,看到她的时候,会笑的比天边蔓延的火烧云,还好看一些。

------题外话------

白钰的身世很复杂,而且有点污点……他的性格其实也有很大缺陷,之前怕黑之类的,也跟他的经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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