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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成霜》第七章 跌下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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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上午青玺和融盛成功找到毒蘑菇,老天都心慈手软地放晴,滴雨未下。但等到一行人在平地稍作休息的时候,积雨云却极快地飘了过来,铺天盖地地遮住了方才还旺盛的日头。

“不好,可是雷暴雨。”融盛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气温有些闷热,显然是风雨欲来,山风已经开始呜呜地吹起,让众人感到一丝不安。

融仪皱起眉头,显然是忍受不住这山上闷热的鬼天气,不耐烦地说“那我们尽快下山,不要再耽搁了。”

耽搁指的是青玺。方才她研究毒物耗费了太多时间,虽说不必如此细致,但到底是她的分内工作,如此负责的态度竟被人拿作把柄来说,令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快。

正在翻看记录本的青玺顿了顿,继续翻页,不理会他。

融仪性子骄纵,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个闲散公子只懂得风流快活,自然不问世事,把青玺的细致当成拖沓无能。融盛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要你做点积德事儿,倒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人姑娘那叫谨慎细致,她不懂这毒玩意儿难道你懂?”

融仪吃瘪,“哼”了一声,不再口出狂言。

霜河同白钰跟在队伍后面,方才融盛和里树漫山跑调查毒物分布,融仪跟着绘制分布图。她跟着青玺做了会儿记录,后来手被蚊子咬了包,这活儿就被白钰抢了去,一个多钟头都由他来写。虽说手上动作一刻不停,难免腕部酸痛懈怠,但白钰的字却清逸稳重,不见丝毫分心乏力。

他只是偶尔皱起眉头,觉得痛苦,却又条件反射地选择了忍耐。

她的心中又生起一丝疑惑来,仔细一想他仅有十五岁,从未有过少年人模样。之前箭伤未愈,每次上要都是皮肉直绽,却也只见他痛苦地闭着眼,皱起眉头,硬是没喊出一句呻吟。

对他来说,忍耐似乎已经成为下意识的选择……

白钰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侧过头来,弯了弯眉眼,清澈而又温润,让人很难将这些疑虑冠在这样一位清隽少年郎身上。

索性将一切抛掷脑后,霜河抬起他的右手,给他捏了捏,心疼地小声道:“辛苦你啦。”

“不辛苦。”他眉眼含笑。“但,回去可以再给我做一只小兔子吗?”

“一百只都行。”

他浅笑不变:“一只,让他们成双成对,就好。”

霜河顿了顿,指尖发烫,脸蛋也慢慢红了起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

这样的,迷乱人心。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等跟上前面的一群人,却发现里树和融仪早已不见。融盛面色不好地迈着步子大步向前走,霜河拉了拉青玺的衣角,询问发生了什么。

“仪公子生闷气自己一个人走远了,里树刚刚去找他。”青玺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个人应该快回来了。”

不分场合的耍性子,还真是像公子哥会干出来的事儿。融仪一向比他哥浑一些,但平日里也就是遛鸟逗狗,没什么恶习。今日想必是和他哥又闹了矛盾,火气上头了才抛下一行人自己先行下山。

但不知怎么回事,这风雨欲来的天气,和莫名压抑的气氛,总觉得让人有些不安……

而这股不安,在半个钟头之后便应验了。

一行人一边追着融仪和里树的脚步,一边观察这天气下山,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丛林,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他满额汗水,目光惊恐地一下子跪倒在融盛面前。

是里树。

这个魁梧寡言的汉子浑身抖如筛糠,嘴唇青白地抬头看了眼融盛,又赶紧低下头,不忍再和他对视一般。霜河环顾四周并未发现融仪的身影,忍不住问道:“里树,你可找到了仪公子?他现在在哪儿?”

听到这个名字,里树一拳打进泥土里,头颅底下宛如一个挫败的灰熊。

“仪公子……他,他掉下了悬崖。”

众人皆惊,融盛更是一口气堵在胸口,瞪大了眼睛,脚跟不稳往后挪了几步,堪堪稳住。他又似咬着牙压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仪……仪公子,方才不愿被我追上,一路狂奔不慎跌倒,然后就、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

融仪死了。

一个多钟头前还在抱怨天气、抱怨青玺的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如枯叶一般从山上跌了下去,断了生机。众人沉默地站在一起,表情沉重心绪各异,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我要去找到他……没准他还活着。”融盛开口,眼里已经血丝遍布:“不然,我不知如何给姑姑交代,他是独子,本不该发生这种事情。是我看他终日无所事事,喊他上来……”

“我也去。”霜河的口气软了软,她拍了拍融盛的肩,似乎在安慰道:“现在先别想那么多,我们要找到融仪。”

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融盛身子抖了抖,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在这里等我即可,让青玺陪我一同前往,她懂医术,或许可以救他一命。”

青玺闻言一怔,猛地抬头看向融盛。融盛却勾起唇角,惨白的脸挤出一丝笑容来,转身跟霜河说:“你和白钰在这里等候,如何?”

“青玺一个人还是不太稳妥,不如我们都去。”霜河低头沉思了一瞬,摇头道:“如今天气变化无常,我和白钰留在这里也难免孤立无援,不如跟你们一同前往,互相扶持。”

“那好,我和里树走在前方,白钰在后面照顾你们,但记住一定要紧紧跟上。”

一行人紧锣密鼓地往山林里走去,越往前走,树冠越是密不透风,霜河心底那股巨大的不安感就越大。她看了眼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青玺,不由得往白钰身边蹭了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害怕吗?”

霜河点头。

“白钰,我不希望他死。”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死。可是我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蹊跷,但蹊跷在何处我却不知如何说起。”

白钰勾了勾唇,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像是安抚一般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很快便到了融仪坠崖的地方。因为空气潮湿,暴雨将至,脚下的泥土有些湿滑,在前方有一丛隐秘的灌木丛,里树让大家小心后,便拨开长了倒刺的灌木,向下看去。

“这里有一处断崖,但被灌木丛遮掩着,看不清楚。仪公子就是不小心从这里栽下去的。”

融盛倾身向前,之间断崖前端有几处慌乱的脚印,后断在悬崖下面,而那下方一片云雾缭绕,木枝横斜,幽深不见底,哪儿还有活人踪迹?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沉声道:“他可曾喊过救命?有何声响?”

里树脸上满是愧疚:“未曾,仪公子栽下去后,只有……只有骨肉断裂声响,再无其他。”

“啊!”一声尖叫紧随其后,霜河等人浑身一凛,转身看去确是青玺捂着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连连后退。

“青玺,你还好吗?”霜河离她最近,连忙凑过身去,安慰道:“你要是不舒服,先去树下休息可好?”

青玺摇摇头,她抬头看了眼里树,面色惨白,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融盛皱眉道:“青玺可是吓到了?里树,不如你过来跟我细说吧,今日大家都很累了。”

里树沉沉的眸子看了青玺一眼,这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正惊恐地看着他,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点点头,冲融盛走了过去。

“融盛!”青玺一声大喊,让里树的脚步顿了顿。她衣袂纷飞似乎想迈开脚插到两人身体之间,身子却不知怎么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竟直直往灌木林歪斜。那个地方,是断崖!

情急之下,一双手突然从身后袭来,牢牢地扯住她的胳膊,而后用力把她往后一推,她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便向后掀去,身子狼狈至极地摔在地上,再抬头发现自己离那危险的灌木丛仅有半指距离!

是谁……是谁推了自己?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只见耳畔边传来融盛一句慌乱夹杂着心痛的“霜河!”,紧接着一抹白色修长的身影如白驹般急速闪过,还未等众人意识过来,就从断崖一跃而下不见踪影。

她愣了很久,坐在地上直到泥土深深地陷到指甲里,才堪堪反应过来,大声喊了声霜河的名字,却浑身发抖无法起身,一丝力气也提不上来。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刚才她还好端端的在自己身边。为什么推开自己掉了下去!她怎么能这么傻!而且白钰……白钰他也跟着跳了下去!这两个人会不会死……

她浑身发抖地抱着自己,浑身上下冷的不可思议。

山风从树林里呼啸而过,发出扭曲而诡异的声音,宛如野兽的哀嚎,又似断绝心肠的哭泣。

融盛闭上了眼睛,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古怪之极,却又咬紧了牙关,秀眉紧蹙,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抉择。

半晌,他迈开步子,看也不看呆愣当场的一男一女,目不转睛地转头往山下走去。

“融盛!你难道不去救救他们吗?”青玺颤声道:“你要丢下我们走掉?”

他没有回头,却沉默了很久,哑着嗓子说:“入山出现意外,按照岛上的规矩,应当立即通知长老请求援助。我们现在在这里毫无用处。”

没错,毫无用处。

无人看到的地方,他捏紧了拳,一滴水不知何时落在他的唇角。他怔怔地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阴沉天,明明没有一丝雨痕,却还是感觉冰凉的水意在脸颊上蔓延开来。

他喃喃道:“终于……还是下雨了。”

------题外话------

融盛终于做出了抉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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