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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兄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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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儿子跟着小周一趟西游之后,这两家伙居然成了莫逆之交,而且小周现在还是我儿子的网上义务家教,两人经常在网上讨论我儿子遇到的疑难怪题。小周本人目前还利用业余时间,在进修“上海财大”经济类的硕士课程,每周有两到三天要去苏州或上海听课。我儿子现在把他简直是当偶像来看的,我看他跟着小周这样有很强上进心的人混,也就放心了。

本来每次他妈妈来昆山,如果是周末都是押着他来的,那时他真的是一百个不情愿,现在比他妈妈还积极,有时他妈妈懒得来,他就自己一个人来了。这个周末他也是一个人来到了昆山,现在我是不用去火车站接他了,早已熟门熟路。一早来到昆山,只跟我打了照面就去六楼找小周去了,原本我是准备这个周末回上海的,他说他要来,我就没回去,好家伙,这却把我一个人丢在宿舍不管了,算了,正好我有一个文案要做,就让他自个去了。

这是七月的一天,天有些闷热,梅雨天的特点,时不时地还落点雨。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正在想中午带他们去哪里吃饭,忽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儿子打来的:“老爸,出大事了!”

我说:“怎么了?”

儿子说:“小叔跟邻居打架,周叔去拉架,结果三个人都给打进了医院!”

我说:“在哪个医院?”边说我边朝门外跑。

儿子说:“是,这个是……,哦,社区卫生院。”

我靠,吓死我了,这小家伙!还好,在社区卫生院,说明情况不是很严重。不一会儿,我来到卫生院,看到几个护士正在帮他们处理伤口,护士说没啥事,伤都不很重。

我问是怎么回事,小周指了指脑袋轻声说:“出问题了。”然后又指了指我兄弟。原来刚才楼下的一个租户,上来阁楼借卫生间用。他忽然气势汹汹地冲着人家说:“哎,我问你一个事情,你有事没事怎么老把我跟你说的话,告诉我们车队的队长,你这是几个意思呀?”

那邻居听他这么说,根本摸不着头脑了:“我跟你很熟吗?你是哪个单位哪个车队我都不知道,我上哪去告诉呀?再说,我们有聊过什么吗?”

他听后说:“你确定?怎么证明?”

邻居说:“我操,这莫名其妙的事我怎么证明呀?对了,这样,你让你队长来,看他认识我不?”

他说:“操什么操呀?对了,你前几天跟你老婆吵架了是吧?”

邻居说:“是呀,哪又怎样?”

他说:“嘿嘿,你老婆跟我说了,她要换老公了,你没得操了。”这句话把邻居给说恼了,挥起拳头朝他脸上打去,他转身抓起厅里的一个凳子砸向邻居,邻居往后一退,正好碰到靠在墙上的拖把,于是两个人就打成了一片。

小周正轻声地跟我说着,社区的片警来了。我忙把民警拉到一边,跟他说明了情况,民警说:“这事得有证明才行。”

我把卫生院的医生叫了来,医生说:“是有这迹象,但是我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不能断定,更不可能出具相关证明。”

于是我打电话给苏州阿敏的同学,他先在电话中跟民警说明了情况后说:“我这就赶来昆山,我给你们出具详细报告。”

一个多小时后,苏州的医生开车来到我们社区派出所,把相关的诊断书等出具给民警。然后在民警的调停下,我出钱赔偿了他邻居,并代他向这个邻居赔了礼道了歉。

在派出所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医生请民警找个理由,暂时把他单独隔离,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谈话。

离开派出所后,苏州医生建议再去卫生院“检查一下伤情”,于是,我和小周一起带他同医生又来到卫生院。苏州医生对卫生院的医生交代了几句,开了几服药,对我兄弟说是治伤的,但是卫生院的医生说:“这药我这里没有呀。”苏州医生说:“我带来了。”

苏州医生跟我说:“最近他或许受了点什么刺激,或者单位里的压力等等情况,加上这闷热潮湿令人烦躁的天气,而引发了他的病。”

送走苏州的医生,我们一起来到我宿舍,我对他说:“你今天就别走了,这几天就住我这。”

他说:“那你儿子住哪?”

小周说:“让他儿子去我那。”

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吃精神类的药品。

整个过程中,我儿子一直是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虽然我们都把他当了空气,谁也没有顾得上去理他。后来他跟我说:“原来小叔还有这病呀?”

我说:“是呀,所以我们平时要对他多一点关爱,不要去刺激他。如果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的状况,要及时跟医生沟通。”

那天晚上,他吃了药后,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十点左右,在一身的汗水中醒来。我问他:“是不是空调开小了?看你热的。”

他说:“我刚梦见好多人在追我,把我往一个黑屋子里赶,小四她娘还有我姐夫在那里做法事,他们用火烤着这个屋子,我在黑屋子里转呀转呀,就是转不出来……,后来就醒了。哥,我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我为什么跟人打架?”

我说:“我还想问你呢,为啥打架?”

他半沉思半回忆似地说:“想不清楚了,好像小周跟我一起,把那个要害我的人打得快死了。他为什么要害我,没有理由呀?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是不是他认识我姐夫?”

我想别跟他讨论这事了,他已经在各幻觉中穿来穿去的。于是,我看他吃药的时间也到了,就按医嘱给他吃了药,同时问他:“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他说:“不是呀,辛苦个毛,除了早晚按时去接送工人上下班,其他时间都没啥事干,一周也没几天送货的,手机上的几个游戏都给我打烂了。对了,我看他们在生产一种铝合金的箱子,这东西不让我去送,你说会不会是有阴谋?哦,我想起了,昨天那个挨打的家伙去我们车队诬告我,所以我们队长不安排我工作了。”

简直没法跟他对话,我说:“别去想这些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他说:“哥,有吃的吗?饿了。”

我说:“你想吃什么?我叫外卖。”

他说:“不用叫外卖了,有面吗?我煮面吃。”

说着,也没有等我回答,他自己去厨房找了包面,自己在那下面。边下面边问我:“小周什么时候结婚呀,他啥时搬走?哥,你知道吗?”

我说:“我不知道,你为啥急着要他搬走?”

他边忙边说:“不是,我其实真心不想他搬走。他一走,我又是孤独无助了,打架都没有人帮我。……,哎,他也要结婚了,就剩我了,这辈子是浪费啰。”

一会儿,他端着煮好的面出来,在大厅看到电视在放一部抗战片《生死线》,他一边吃着面一边说:“中国这又跟小日本来劲了,你们不要只看这电视好玩,要通过这现象看实际,他放这个片子肯定不会没有用意的。我看问题就喜欢从另一个角度去分析……,哦,我明白了,他们造那个铝箱子是干啥用的了,知道诺曼底登陆那个人造浮岛吗?diao鱼岛太小,根本不能防守,所以要用人造岛扩大,‘生死线’这名字起得好,中日之战就看这条人造防线了,你们也是,光知道傻看,也不知道分析,就没人告诉我一声,你妹的,为啥不让我参加运输?我又不是汉奸,你们不会也听了谁在背后说我什么了,所以这种信息也不告诉我?”

他一个人在那里说着,公司的小伙子们都知道了他的情况,所以没有人去搭理他。

我这是第一次现实中观察他的病态状况。感觉他完全在一个自己幻想的世界中,而且,他总感觉似乎大家对他都不友善。

两天后,似乎他又恢复了正常,看不出有啥不对,他依旧早出晚归地去上班。后来我去过石牌镇他们那个厂,询问他的情况,我不敢直接对他们说他的问题,怕对他影响不好,只是说我是他的好友,他一个人在昆山打工,我想了解一下他的工作等情况。工友们说,他就是整天闷不做声,有事就干,没事就在那一个人玩手机游戏。也有工友说,他刚来的时候,大家对他还是蛮热情的,他也乐意跟大伙一起说说笑笑,但是大家聊天的时候,他总是会扯出一些大道理,比如什么宇宙思维,让人听不懂,因此,后来大家都不太爱跟他一起聊天了,不过,他工作还是很积极也很认真的,所以队长还是对他很不错。听说,最近队长在教他炒股票,队长说他对盘面的看法很独到,往往会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问题,对走势的理解也与众不同,他俩常在队长办公室关着门看股,据说最近还赚了不少钱。

为此,我还找过他们队长,队长说,是有这回事:“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让他太冒险,我问过他有多少积蓄,他说有万左右,我就只让他拿了三万出来炒股。而且我严格帮他控制着仓位的。”这队长看上去就是一个很精明也很世故的人,但是说话与做派又很得体也很友善,你找不出对他说不的理由。

我也问了关于那些铝箱子的事,队长说:“这从哪说起,其实那些产品都是往徐州运的,而他的主要工作是每天接送工人,所以不安排他长途了,嘿,他居然会认为我冷待他,其实他的工作态度我还是蛮喜欢的。”

回来后,我特意在“东吴证券”网站上下载了股票软件,看这大盘的走势并不理想,他能在这样的走势中赚钱,看来真是因为他“独有”的思维起了作用。以前我也做过股票,所以还是了解一点的,2001年大盘开始走熊,我就没有再去做了,后来一直忙于手头的业务,就再没有进过这股市,为此错过了06、07年的大行情,当然也回避了08年的大跳水,因为没有参与,所以这股市的大起大落就跟我无关了,想想也是庆幸,一门心事在业务上,这些年收益也不小。后来我跟他说,玩股票切忌冒进:切记不要把身家性命都投上去,更不要去借贷切莫参与配资交易,只当是一个游戏,玩玩算了。他听了均点头称是。

在我们的诱导下,他连续吃了半个多月的药,他的精神等方面都趋于平稳,医生说可以适当减少药量,但是还要坚持吃。他在我这只住了一周,又回到他们六楼,他说他喜欢自己独立的空间,没办法,我只能让他去,不过叮嘱了小周注意看着他点。

月份的时候,小周就忙起了在千灯镇的婚房装修,九月份开始,先是整天到森林公园去拍婚纱照,后又带着小雯,到各大商场选购新房用品和新婚用品等等,甚至跑到了上海和苏州。装修期间的每个周末,他都开着小周借来的皮卡,到处帮小周买装修材料,看他帮小周忙前忙后的,似乎心情还不错。他们就这样一直忙到十月底,基本收拾和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小周带着小雯回到了内蒙,在那里住上一个多月,然后把小周的父母一起接到了昆山。

元旦的那天,小周他俩在千灯镇的大教堂,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那天,我儿子特地从上海赶了来,先是吵着要做伴郎,然而大家一致认为他太小了,没有批准,然后他又申请做童男,又被大家驳回,说他太大了,无奈,他只能跟着他小叔混,在婚礼上帮忙打杂。

小周的婚礼同时在网上直播,并且他在网店上以及直播中挂出广告:为庆贺店主大婚之喜,所有商品一律五折优惠三天。好家伙,这一广告,老客户带着新客户,还有看直播的人纷纷涌向了他的网店,一传十,十传百,三天,把他的库存抢购一空。

婚礼结束后,我们回到城南。晚上,儿子对我说:“老爸,我今天觉得小叔有点闷闷不乐的,会不会是我说话让他不高兴了?”

我问他:“你都说了什么?”

他说:“我先是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他说他跟谁结婚去呀,我说我爸公司不是有好几个美女你挑一个呀,周叔不就是在我爸公司挑了个大美女,他说他跟她们不是一路人。后来酒席上我看他一个人跑到外面,蹲在墙角一个人发呆。”

我说:“你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儿子叹着气说:“嗨,真是犯错总在不经意间。”

婚礼后,小周搬到了千灯镇的婚房去了,他又回到了从前没有认识小周时的日子,然而,我劝了几次让他来我们宿舍住,他都没同意,说我们那里人太多,他不习惯。后来我也就不劝了,只是常常上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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