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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惊梦(原霸者之证)》楔子 三天凶星会紫薇(已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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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平原上,一马平川,以连绵起伏的山峰构成主体的苍龙山显得格外的宏伟。

黑铁历三一九五年八月十五,夜,苍龙山右起第二座山峰,卧虎峰峰顶。

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中,月朗星稀,正是一年之中赏月的最佳时辰。

钱弘笑独自坐在自己亲手搭建的竹亭中,仰头望着天上明月,眼神愈见萧索和悲伤。面前,桌上放了十多壶兄长特意送来百年陈酿,无他,解愁而已。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自纤纤离开自己那个月圆之夜算起,一晃眼,就是十年了。

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纤纤,是我害你喝下尘缘断,断尽世间一切因缘,你还在怪我么?

念此,钱弘笑苦笑不已,拿起亭心石桌上的一壶酒,一仰脖子,咕嘟喝了起来。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火辣辣的酒由喉咙直贯而下,却依然浇不尽心中的悲凉。

一扬手,壶中余酒在月照下化成点点金雨,洒落在地。

起身,走出竹亭,钱弘笑负手而立,仰头望月,不禁哦吟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念完这千古流传的《江城子》的上片,钱弘笑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心中不甚伤感,那下片已是只能在心中起伏:“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明月夜,短松冈.明月夜,短松冈……”

钱弘笑反复念着这句,又哭又歌,歌着哭,哭复歌,不能自拔。

许久,许久,钱弘笑平静下来,走回竹亭,落座,对着天上明月,举壶既饮,纵然酒湿衣襟也顾不得了。再说,那衣襟上,是酒是泪,又怎能分得清呢?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正在这时,“好酒!只是远远闻着这酒香,就知是千霞山已藏有百年之久的雾青酒。”

话随身落,说完最后一个字,一长相清癯,信步走来,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神采,双眸开阖之间,目光如电,尽显其恢弘气度的中年人已坐在钱弘笑对面的竹椅上。

一见来人,钱弘笑不由得一怔,出口道:“宋叔,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正是与西罗国安新周,东淄国曹丘刀,熊庄国曲雄翡并列为天下四大宗师之一的宋卫。因为宋卫和钱弘笑之父相交莫逆,故钱弘笑称之为叔。

宋卫不答话,却皱着眉头道:“弘笑,你这般喝酒,如同牛嚼牡丹,岂不大大糟蹋了这美酒?”

钱弘笑一笑,又拿起一壶酒,咕嘟就是一大口,说道:“宋叔,喝酒,图的就是痛快,又何必那般作态呢?”

一听此话,宋卫大笑道:“好,说得好。”说完,也不客气,拿起另一壶酒,指尖微一用力,捏碎壶盖,举酒一饮而尽。

见此,钱弘笑一笑,就这般继续大喝起来。

两人俱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才一拄香的功夫,桌上的十几壶雾青酒早已喝得干干净净。雾青酒后劲大,等到两人将最后的两壶酒喝完时,体内顿时一阵热劲涌了上来。

相视一笑,两人漫步走上峰头,山风吹来,二人俱是峨冠博带,衣带飘舞,宛如神仙中人。

斜睨了钱弘笑一眼,见他虽年近不惑,但是那近乎完美的英俊脸庞,神采飞扬的眼睛,虽然为情所伤,两鬓添霜,但是更添其风采。这,完全可想见其当年潇洒美少年时,那种“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风采。

轻叹一口气,宋卫沉声道:“弘笑,适才远远听你吟唱那《江城子》,你还是忘不了姜姑娘吗?”

钱弘笑苦笑道:“忘?我欠她的是一生一世,能还的也就是我这一生一世了,能忘吗?”

宋卫摇摇头,道:“唉!真是搞不懂你,明明两人都还在,只是天各一方而已,你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钱弘笑苦着脸,道:“宋叔,栖凤观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迟来一步,纤纤已被她那没天良的师傅逼着喝下了尘缘断,硬是抹去了过往的记忆,就是天界诸神下凡,也阻止不了我带走纤纤的!唉!终归是我害了她。”

虽然事隔十年,但是听着钱弘笑话里这带着浓浓的恨意伤情知语,宋卫眼睛一亮,心中已有了计较。

终于等你说出这句话了。表面上,宋为却还是那样的不动声色。

想是不愿意提起往事,钱弘笑岔开话题,问道:“宋叔,适才见你那般喝酒,想是近来遇上了什么开心事,不妨说给小侄听听。”

宋卫听了,开怀大笑道:“还不是为了我那好徒弟高兴。”

钱弘笑双眉一扬,面带喜色,笑道:“可是云天不负你所望?”

“不错,不错。说起来,何止是不负所望,简直是令我惊喜有加。哎呀……”说到这里,宋卫突然面呈古怪的转头望着钱弘笑。

见此,钱弘笑也是摸不着头脑,疑惑不解望着宋卫。

只见宋卫似笑非笑的望着钱弘笑半响,才出声道:“说起云天,弘笑,你和云天他老子情同兄弟,他对你可是满口钱叔,钱叔的称呼。而你对我也是称呼一声宋叔,这个,怎么算?”

原来为了这个,钱弘笑不禁哭笑不得:“谁教你老人家辈分高?”心里如此想,钱弘笑却不敢说出来,只得在一旁陪笑不已。

只见宋卫眉头一皱,旋即笑道:“弘笑,我看这样吧,你我不妨兄弟相称吧。”

钱弘笑大惊,忙摆手道:“这怎么行?宋叔,你和先父平辈论交,你我若是兄弟相称,家母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不成,不成。”

宋卫仰天大笑几声,然后道:“弘笑,你我何等人?礼教之类的,又岂为我等而设?你我各交各的,有什么打紧?你母亲真要怪罪下来,我跟她说就是了。”

钱弘笑本身亦是豁达大度,不拘礼节之人,听宋卫如此一说,也就一拱手,道:“如此,弘笑得罪了,宋兄。”

宋卫听了,眉开眼笑,连连称好。

钱弘笑摇摇头,连声苦笑不已。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开怀大笑起来。

过了一阵,钱弘笑问道:“宋兄,不知云天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

宋卫笑道:“那小子终于可以出师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对宋卫一门的规矩,钱弘笑略有耳闻,因此也是大喜道:“真的?”

宋卫长吐一口气,喜笑颜开的道:“那小子懂得从小作起,居然下山之后,就从一个不起眼的佣兵团的普通一兵干起,而且这一干就是一年。两年前到现在,他又一直担任副团长一职。你说这小子给了我多大的惊喜。”

钱弘笑听了,双眼一亮,也称了声好,说道:“成大事者,要能忍能容能狠!云天这小子居然能够做得到,宋兄,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宋卫也笑道:“弘笑,也恭喜你有一个好侄儿啊。”说完,二人都相视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想起一事,钱弘笑皱起眉头,道:“宋兄,云天那孩子背负那么大的国仇家恨,我只担心他杀性太重了,日后……”说着,连连摇头,说不下去了。

宋卫却是一笑,反问道:“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我怎么听着怪别扭的?弘笑,你小子笑面虎的绰号是怎么来的,可是世人皆知的。谈笑间惊天动地,笑谈中万人生死。嘿嘿,当年,是何等的威风。你怎么说起这话来了。”

钱弘笑听了,想起前尘往事,唏嘘不已。

“何况,”说到这里,宋卫的脸色已是愈见沉重起来:“十四年前的血夜之变,公孙兄一族被族诛,如此人间惨剧,云天那孩子日后真要做得过分一点,也是有其因收其果。到时候,要怪的话,就怪老天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吹来,饶是早已修至寒暑不侵的境界,钱弘笑也是觉得心中一冷,不禁沉默下来。

是的,十四年前的血夜之变,几乎是一手缔造今日西罗国大陆第一强国的公孙涵一族在仇视他的西罗国新国君襄王内外勾结下,一族上下九百多人,只逃出了林云天一个活口。那场大变,是宋卫,钱弘笑等许多跟公孙涵和林云天的父亲林子轩知交好友心中永远的痛。

长吐了一口气,也许是这阵狂风,钱弘笑冷静了下来,想了一会,他直觉反应宋卫此次前来,恐怕不是叙旧那么简单,其目的,也是呼之欲出了。因此,也就直截了当的问道:“宋兄,你这次来找我,可是为了云天而来?”

点点头,宋卫却忽然问道:“弘笑,你可知当年新周兄提出只能为公孙一家保留一个活口,公孙兄为什么会要云天拜在我门下呢?”

钱弘笑一怔,好一会,才犹豫的道:“不是说公孙先生因为觉得对不起子轩兄和云天他母亲琴小姐,才做让云天活下来的决定吗?”

宋卫笑道:“你若这样想,就真的没想到公孙兄那胸怀天下的胸襟了。”说到这里,宋卫的脸上露出了敬服的神情。

“胸怀天下?”钱弘笑疑惑的读出了这四个字。

点点头,宋卫沉声道:“当然,你说的,只是原因之一,还不是决定性的原因。至于云天活下来的真正起决定性的原因,这是一个秘密。一个迄今为止,只有我和新周知道的秘密!”说到这里,宋卫霍地转身,眼中精芒电闪道:“这个秘密,你可想知道?”

钱弘笑长笑一声,目光不让的对视着宋卫,面容一整,肃然道:“宋兄,云天侄儿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几个还心有牵挂的人,请说!”

语气之坚定,令宋卫不禁大声叫好。

就在钱弘笑等候答案的时候,却见宋卫转过身去,负手望青天,不语。夜空,北斗七星位于天空中心,星光闪烁。

好一会,宋卫才出言道:“二十年前,云天出生,室内竟有紫光阵阵。如此异像,三天后,新周亲自拿着云天的生辰八字来找我,要我算算云天的本命星是何。嘿嘿,我门之星相之学,独步天下。早在三十年前,我就已誉为本门历代以来星相学成就最高者。饶是如此,对着云天的生辰八字,我足足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夜观天象,这才真正地看透了代表云天的那颗星宿……”

说到此处,宋卫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加重语气说道:“原来……原来林云天的本命星竟是那‘紫薇’星垣!”

“紫薇星垣!”钱弘笑不禁惊叫道,想见他心中是多么的震惊。要知道,只要是对星相学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紫薇星是帝星,对应的是人间的帝皇!

紫薇帝星出!自五百年前墨洛王朝覆没以后,龙神大陆四分五裂,早已是诸国并起,群雄争霸的乱世。紫薇帝星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龙神大陆第一位统一皇昊天起,第十四位统一皇即将出世。而照宋卫的说法,这统一皇对应的,正是林云天!

然而,宋卫是当今公认的龙神大陆星相学第一人,而且在星相学上的造诣,据说已是震古烁今,他的推断,是决计错不了的!

长吐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的震惊,钱弘笑问道:“宋兄,那照你的说法,因为云天的本命星是紫薇星,公孙先生才决定让他活下来,并拜你为师?”

“不错!”说到这里,宋卫语气依然带有佩服:“公孙兄被誉为龙神大陆这一百年来第一人,单这份胸襟气度,着实令人佩服。”

“那么,”钱弘笑语气萧索的道:“宋兄,你说这些给我听,是要我出山助云天一臂之力吧。”接着,不等宋卫开口,钱弘笑接下去。几乎自顾自的说道:“宋兄,你也知道,五年前,助长安君李龙平定川渝之乱之后,我就已隐居在此。说实话,我的心早已死了。再说,云天有你,还有那热心的小狐狸在,也不必我出山了吧。”

宋卫不答话,却伸手指着夜空,道:“弘笑,你看!”

顺着宋卫的手指指的方向,就是钱弘笑这星相学的门外汉也看出点门道来:对着紫薇帝星,在东北,正中央和正南方,挂着三颗星光不让帝星的明星。

钱弘笑心下一惊,出声问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客星?”

点点头,宋卫语气沉重的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客星!据我两年半的推算,终于推算出这三颗客星的来历。”说到这里,宋卫叹了口气,伸手依次指着东北,正中,正南方向的三颗客星,出言道:“天罪!天破!天煞!”

“天罪!天破!天煞!”钱弘笑不由得跟着念道,然后疑惑的望着宋卫。

宋卫一笑:“弘笑,您不懂星相学,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得清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三天凶星出世,对应着的都是不下于云天的英雄豪杰,这样一来,云天的一统大业可就难途重重了。”

“英雄豪杰?”皱着眉头想了想,钱弘笑沉吟了一会,道:“听说京国出了个少年英雄叫龙跃,不可小觑。五年前那次动乱,熊庄国有一个叫孔飞的,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至于这中央三国,还真让我想不出什么人来。牧国倒有一个赵服,可是等到云天纵横天下,开始一统天下的时候,他也老了。”

宋卫皱着眉头,道:“嗯,龙跃,孔飞,要注意。其实,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中央三国了。”

钱弘笑问道:“何也?”

宋卫面色沉重,道:“天破星,又名破军星,指那百战无敌的战神之星宿。天破星出,纵使紫薇帝星也不能掩盖其光辉,所以,弘笑,你不出山,是不行的。”

钱弘笑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宋卫,不语。

宋卫一笑,道:“弘笑,昔年汉龙王朝光武帝刘秀中兴帝业,使得汉龙王朝成为唯一一个出了两位统一皇的王朝,其帝业享国千年,与得到天神赐福的昊天王朝比肩。据我门典籍所载,刘秀终成帝业,云台二十八将辅佐,对应紫薇帝星二十八宿。弘笑,你七岁那年,你父亲请我相过你的命相,你可知结果?”

钱弘笑听了,强笑道:“请说。”

宋卫大笑道:“你之命格,贵不可言,可比者,唯有千古良相萧何,张良!弘笑,你有经天纬地之才,鼎定天下之能,辅佐云天,是你逃不了的。”

钱弘笑这时却笑问道:“是吗?”

宋卫听了,也不答话,却是饶有兴趣的望了钱弘笑半响,满意的点了点头:此时的钱弘笑早已不是一开始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的心,已动了。这,就够了!因为,又不是马上要请钱弘笑出山。

而且,宋卫心知,像钱弘笑这样,出身大陆第一富之家,家学渊源流长,兼得名师指点,未及而立之年,就已跻身大陆十大高手之列,声势之隆,仅在四大宗师之下。不尽如此,他所交往的,都是林子轩,令狐智,魏规这样的人中龙凤,眼界之高,可想而知。玄狐安国,笑面虎平天下,作为当今大陆两大智者,甚至天下第一智者,要不是为情所伤,又怎么会隐居在这卧虎峰呢?所以,只要让他心动,这目的就达到了。

念此,宋卫笑道:“弘笑,你先不要这么说。多则三载,少则两年,等到云天到时候到这里来送份大礼给你,我看你出不出山。”说完,转身,大笑而去。

目送宋卫离去,钱弘笑想起,自己也有七年不见林云天。在自己的记忆中,林云天似乎还是那个整天死板着脸,只知练功,苦读经籍的冷面少年。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次自己去看他,都要一再说:“钱叔叔,长大以后,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而今天听宋卫一说,钱弘笑发觉到,只知报仇的少年终于长大了。紫薇帝星!子轩,子轩,你有子如此,可以含笑九泉了。想起英年早逝,情若兄弟的好友,钱弘笑不禁潸然泪下。

三年两载,大礼?忽然间,钱弘笑对林云天的到访,变得期待起来了。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那颗满心里充满着对爱人自怨自叹,甚至自暴自弃的心已经多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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