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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司事件记录簿》第十八章 斩红线故人泪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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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留着白胡子,中等个子,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比上等的玉石还要温润祥和。

这老者乍一看跟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只要是修炼过的人就能发现,这位老者身上气血充盈,比之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不差。

马闻苏知道,若不是这老者有心找她,她根本就察觉不到老者。

她急忙站起身,躬身道一句:“见过道长。”

老道长向前一步,把她搀起身,说:“上差莫要行此大礼。贫道徐守真,此次前来,是想跟差人要一样东西。”

马闻苏说:“道长但说无妨,只要是我有的东西,在下必双手奉上。”

徐守真捋了一下自己的白胡子,说:“上差爽快。贫道要你身上的一瓣莲,留给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王理明。”

马闻苏说:“怕是要让道长失望了,我身上并没有莲花。”

徐守真呵呵一笑,说:“上差自然是有的,只是上差自己不知。烦请差人闭上眼睛,贫道自己来取。”

马闻苏合上双眼,徐守真左手食指点在她的眉心,翻手一勾,一缕金色的光芒被他勾出来,落到他的掌心,化成一瓣天青色的莲。

徐守真把莲瓣收起来,掌心一翻,拿出一个布包,对马闻苏说:“贫道身无长物,就赠差人一段缘吧。”

马闻苏接过布包,抬头再一看,徐守真不见了踪影,只剩朦胧的月色。她打开布包,里面是本书,名叫《炁軆源流》。翻开书,前三页每页都有几个马闻苏不认识的金印,第四页上写着几句话:佛道本一家,无需争上下。“炁”化三清,“軆”能载道,“源”乃先天道统,“流”为老君法脉。故曰《炁軆源流》。

只看了几句话,马闻苏觉得头也痛,眼睛也沉,就把书合上收了起来。

此时节,三遍鸡鸣,天色将亮,马闻苏拜别王理明道长,动身去找冯源。

冯源的商业帝国很大,最常去的,是明溪服装设计公司。这家公司所在的京州市,与丘文市相邻。

马闻苏徘徊在设计公司的门口,鼓足了勇气跳窗进入冯源的办公室,可他却并没有在这里。马闻苏满心失望,却又松了口气。

她体内的寒鸦令传来寒鸦君的声音:“小蝶,马上到京州市悦府茶楼。”

悦府茶楼是京州市有名的茶馆,不少人都在这里要上一壶茶,聊聊天,谈谈事。

马闻苏隐匿身形,健步如飞,几分钟就到了悦府茶楼。

楼下,寒鸦君正在等她。

“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请你喝杯茶吗?”

马闻苏说:“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少在那儿拍马屁。叫你来确实有正事。”寒鸦君拿出一颗灰色的许愿珠,说,“有人许愿要见你一面。他现在就在里面。”

马闻苏激灵一下,问:“是冯源吗?”

寒鸦君点点头,说:“你跟他之间,还有一段姻缘。不过……”寒鸦君话锋一转,说:“你现在是鬼,他是人。你如果跟他在一起的话,用不了几年他就会阳气衰败,魂归地府。他死后转入轮回,而你还是幽冥司的鬼差。”

他抬起手,在马闻苏的双眼上抚摸一下,又拿出一把金色的小剪刀递给她:“我暂时打开了你的天眼。一会儿你进去,会看到一条红线连在你们两个人之间。如果你不想跟他再续前缘,就用这把剪刀把红线剪断。”

剪刀放在手心里冷冰冰、沉甸甸。

她收起剪刀,问:“我要是不剪呢?”

寒鸦君看着她,沉默不言。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那你好自珍重。进去吧!他在二楼的杜鹃亭。”

杜鹃亭是二楼雅间的名字。

推开薄纱做的门,里面的装潢古色古香。

冯源正坐在茶台前煮茶,看见马闻苏进来,惊掉了手里的茶杯。他忽然觉自己精心挑选的这一身衣服怎么都不合适,紧张地不停把衬衣的袖子卷上来又放下去。

马闻苏眼圈一红,叫了声:“小源哥。”

“快坐下喝杯茶。”冯源看着她说,“你这十七八岁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有二十年没见你一样。”

马闻苏的眼泪掉了下来,走到他跟前抱着他,放声大哭。冯源也湿了眼眶,紧紧地抱着她。明明自顾不暇,却还是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劝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两人哭了很久才分开。

马闻苏擦干了眼泪,说:“我当初要是听你的话,不跟顾南城结婚就好了。”

冯源说:“如果当初没有忙着做生意,早点娶你就好了。”

可惜啊,一切都回不了头。

两人喝着红茶,聊着过往。

冯源忽然问她:“做鬼累吗?”

“不累。我倒是觉得,做鬼比做人轻松多了。”马闻苏说,“不用想生意是亏是赚,不用想市场哪里变了,不用想战略该怎么调整。”

“你是轻松了,留我一个人忙里忙外。”

马闻苏低头,看见两人脚上的红线。她说:“你当然要辛苦了,公司几十万人等你吃饭呢。”

“早知道这么累,我一定不会把公司做这么大。”冯源说,“现在国内各个行业的生意,百分之七十都跟我的公司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我一个月的纳税总额有三十多个亿。你说我有多累?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经济机器,没办法停下来。”

马闻苏把系着红线的那只脚抬起来,搭在另一条腿上,说:“谁让你把买卖做这么大?你如今手里握着的,可以说是国计民生,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别说是停,哪怕出一点问题,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失业,搞不好还会引发国际规模的经济危机。”

她这番话不是说给冯源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我也是人啊,也想休息一下。”冯源摸了一下头发,说,“我才四十一岁,头发就白了一多半。”

马闻苏伸手拨弄几下他乌黑的头发,在贴着头皮的地方发现大片大片白花花的发根。她说:“嗯,染的不错。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低下头,暗自狠下心,张开金色的小剪子,剪断红线。金剪也用光了能量,消失了。

断掉的红线像是一条被分成两段的蚯蚓,蠕动着,试图重新连接起来,最后却只能各奔东西,各自消亡。

寒鸦君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悦府茶楼外面,贴着一面太阳照射不到的墙,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不止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

他走到二楼杜鹃亭,敲门进去,说:“你们的时间到了。”

像是听到命运宣判的声音,纵然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两人也只能分开。

冯源看了下手表,对寒鸦君说:“我想跟这位先生单独聊聊,可以吗?”

寒鸦君虽然诧异,但是却留了下来,让马闻苏先离开。

冯源给他倒了杯茶,说:“先生贵姓?”

“我是天生地养,无名无姓,大家都叫我寒鸦君。”

“你喜欢苏苏吧?”冯源说,“你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只有那个时候你的眼神和缓了许多。”

寒鸦君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眼神冷冽犀利。

冯源呷了口茶,缓缓开口:“苏苏喜欢吃芥末,她吃火锅、吃烧饼都要蘸,也不知道地府那里有没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喝闷酒、喝烈酒,可她酒量不好,一喝就多,第二天起来就会胃疼;她喜欢老物件,不管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往家里拿,我还见过她把一颗骆驼的头骨带回来;她喜欢大房子,可她的卧室一定要小,她说这样有安全感……”

寒鸦君打断他:“我与她相识的时间,比你早的多,她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冯源忽然嗤笑一声。

寒鸦君问:“你笑什么?”

冯源说:“我一直觉得,我喜欢一个人,追了十几年都没有追到,挺悲哀的。今天看见你,我才发现,原来有人比我更悲哀。”

寒鸦君胸中蹿起无名的火,甩开椅子,起身就走。

冯源站起来,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喊:“你千万千万要照顾好她啊,别让她受委屈!”

寒鸦君停了下,说:“放心。”

马闻苏站在悦府茶楼外面,见他出来,就迎上去,问:“寒鸦君,小源哥许愿的代价是什么?”

虽然寒鸦君很不喜欢她问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回答说:“十年阳寿。”

马闻苏说:“你能不能把那十年阳寿还给小源哥?我来替他付这次许愿的代价。”

“你凭什么替他付?”寒鸦君有些恼火,“你以什么身份替他付?”

寒鸦君嚷完向西边走去。他余怒未消,走的很快,马闻苏在后面一路小跑跟上去。她说:“小源哥是我朋友,如果不是顾南城用术捣乱,他都是我老公了。我替他付一下怎么了?”

寒鸦君站住脚,带着怒气地问她:“那你说,你一个死人拿什么东西替他付?!”

“我、我……”马闻苏有点着急,忽然想起那个叫徐守真的老道拿走自己身上一瓣莲的事情,就脱口而出,“我拿我身上的一瓣莲替他付!”

寒鸦君一惊,问:“你哪儿来的莲瓣?”

“我也不知道。”马闻苏说,“可今天早上有个老道从我身体里拿了一瓣莲,我都看见了……”

寒鸦君暗叹一声不妙,急忙一挥手,时间停滞,风也凝固。他召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条裂缝。他拉着马闻苏,走进去。

裂缝中黑漆漆一片,静的可怕,有像刀子一样的东西在划着人的魂魄。三四秒钟过后,疼痛消失,马闻苏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和寒鸦君飘在空中。

这一片的空间透着一股子死亡的肃穆,低头看去,大地是红色的,有一条小溪蜿蜒流淌。快到地面的时候,马闻苏才看清楚,那红色的并不是大地的颜色,而是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织就的地毯。

花中有一座莲台,地藏和尚端坐其中。

他睁开双眸,宝相庄严,说:“阿弥陀佛,寒鸦君怎么有雅兴到我这无间地狱来了?”

寒鸦君说:“创世青莲被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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