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夜里。

“爸，爸，爸……”

锦程在锦城华耳边喊了数声，他的心咯噔一下，怕不是要不行了吧！

锦程的二姨见这情况，赶紧跟锦母说。

“大姐，快给他的哥兄弟姐妹打电话，别到时候他们埋怨你，没让人家看见自己哥哥的活气儿啊！”

“嗯，我这就去。”

锦母闻言赶紧去打电话。

这时锦馨跟锦程在锦父的身边，他们的老大爷拍拍俩人肩膀，说道。

“你们俩别围着了，将死之人会吸阳气的，对他不好，对你们也不好，总归要不行了，你们就别这样了。”

他们舅舅也说。

“是呀，好孩子们，人生老病死总归要承受的，你们要挺住，不然你们的母亲该咋办？”

锦程起身沉默不语地坐到一边，锦馨亦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锦父的老弟弟跟他的三个妹妹来了，他的大哥明天才能到，这些日子跟着锦父来了一股急火，得了脑血栓。

“二哥啊，你快醒醒啊，二哥啊，你才多大年纪啊，咋能这么早就走了呢？”

“二哥啊，小程还没结婚呢，你还没抱上孙子呢，我的二哥啊……”

三个妹妹是一个比一个能哭能说，锦馨与锦程冷眼看着这三个妹妹的表演。

这三个女人哭了快半个小时了，终于锦城华开始有动静了，他先是动了动胳膊，眼睛开始转动，嘴巴也动了，最后幽幽转醒了。

“爸，爸，你醒了？”

锦程赶紧跑上前去，试着叫醒锦城华。

这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锦城华醒了，看着房间里这么多人，一下子精神好多了。

锦城华颇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

“我告诉你们，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啊！我梦见我走在一条小路，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

这话一出口之后，锦程心里咯噔一下，锦城华从几天前就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此时不仅语言流畅，还精神气色这么好，怕是了。

锦程并没有打断锦父描述自己梦中的情景，众人都没有打扰，屋里一片安静，都听着锦父讲述着。

“在这条小路上，我走了老远了，然后碰见了三个老头儿，这三个老头儿是啥样的呢？呃……就是像古代的老头儿似的，长头发，留胡须的，对了，他们都是白头发的。”

“其中一个老头儿跟我说，你快回去吧，现在不能收你。走吧！然后我就又走了一会儿，那家伙的看见一条河，河上飘着一朵大花，这花这叫一个好看啊，我告诉你们，咱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

这时，锦父的老弟弟接了句。

“二哥，啥样的花啊？”

锦父一脸沉醉似的回忆。

“这朵大花，没有叶，就是可漂亮了，啥色都有感觉是，然后可好看了，形容不出来了，反正我是没见过啊！然后我就一直走一直走，就醒了。”

“你们看，我没事了，不能死了，人家白头发老头儿都说了，不收我。”

众人听了七嘴八舌地接着锦城华的话说着。

“放心吧，你死不了。”

“是呀，死啥，你才多大岁数啊！”

“可不咋的，再挺挺，吃点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听着大家的话，锦城华脸上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只有锦程知道，他的父亲，大限已到。那朵花是什么？那条河是什么？那条弯弯绕绕的小路又是哪儿？

那花分明是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见的彼岸花，此花无根无叶，是专门接引死后鬼魂的；还有那条河，那不就是忘川河；那条路正是黄泉路。

这些事情以前锦程从未接触过，可此时当他父亲一说出来之后，他脑海中便出现了这些答案，难道这又是巧合？

锦城华此刻的状态挺好，他的弟弟跟三个妹妹就说明天再来，今晚就回家住了，锦城华笑着让他们走吧。

这时就剩下锦程一家人还有他舅舅，他的老大爷，姑父了，几人说说话也都休息去了。

第二日早上锦城华的状态还是很好的，能说话，能喝点水了，等到快中午的时候，锦程的大伯与大伯母到了。

大家迎了上去，锦程大伯一进屋，锦城华就又给他讲了一遍自己做的梦。他大伯也是劝慰着。

“放心吧，不能有事了，你大嫂为你祈福呢。”

这话一说出口，锦程与锦馨姐弟二人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还祈福，指不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一会儿他大伯就说。

“城华，以后真要是有什么事了，你的骨灰埋老家吧，老家风水好啊，你大嫂特意看了。”

没等锦父开口，锦程马上还口。

“就算我爸以后真不行了，也是去公墓，那里环境好，等我妈百年的时候，两个人住大园子里，心敞亮，而且公墓，我们也好祭拜，老家我们都不熟悉，不存在去的。”

说完这句话锦程调头出了房间，一点颜面也没给他大伯留。

锦程心中那叫一个气氛：想着他们憋着什么坏呢，看见没，真就是这么回事。

屋里气氛有些尴尬，锦城华也有些生气他哥的话，于是装睡了起来。

这一装睡，就一直到了下午开始昏迷，开始进气少，出气多了。

锦馨赶紧找来邻居一直处的比较好的姨夫，老大爷也到了锦城华的身边。

老人有套方法，把手脚温度，把动脉，邻居姨夫就是这么做的。

把了一会儿动脉，邻居姨夫摇摇头。

“不行了，城华这是马上不行了。”

这时正是下午四点多钟，于是锦母通知了老家的侄子们都来了。

六点多钟开始给穿寿衣。

然后把锦城华抬到了板子上，头脚都垫好了寿枕。

这时的锦城华已经奄奄一息了。

抬到板子上的锦城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开始不断地流泪，就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泪水全部流净似的。

锦馨看着这样的父亲捂脸哭的痛不欲生，锦程抱着锦馨站在边上无声地流着泪，锦母则被众人搀扶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