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感觉不是消散的虚弱感。

感觉自己好像一根蜡烛，被高温融化了。

没有哪怕丝毫痛感，只是失去感强烈，但又很快成瘾，因为融化的部分滴落的那一刻，自内部还会补充，令人心满意足，异常充实。

我摸着焕然一新的脸颊，尽量隐藏内心的悲凉，“和我想的一样，这东西杀不死我。”

安懿已经惶恐地跳出一辆奥迪车的长度，弓着步，单手一指，“玛德！何方妖孽？！”

“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脏话。”

她晶莹的双眼开始寻找趁手的兵器，若不是地上躺着的两人，我想，她胆子再大，也该逃之夭夭了。

我缓缓弯下腰，抄起恶少用过的步枪的枪管，真诚地看着她，“陪我一会儿，觉得不对，随时杀掉我。”

她飘忽不定的眼神告诉你，她并不信任当下看到的任何东西，“你是谁？”

“我要说是你大爷……”

“滚！”

我会心一笑，这是本人活到现在最甘愿被骂的时刻，内心欢愉之情难以言表。

至少没有了准确的辈分差异。再看她乖巧的脸庞，总觉得视线都平衡了。

自顾自笑了一阵，忽然想起她还在等我答话，在她发飙前，我指着地上的林如林，“我要说是他……”

“滚！”她怒目如铃，不容置疑地说：“他爸早死了。”

“你理解错了。”我拍拍胸脯，尽量把语意表达清楚，“我以前是他。”

“何意？”她眯缝着眼，一脸鄙视。

“你必须放弃以前的世界观才能理解，抛开逻辑性问题，我以前是林如林，后来……死了，变成这副模样。”

“什么时候？”说这话的时候，她冷艳的眼睛有些迷失，“他小时候出过车祸……”

“你说的是他没出生时候的事，而且，你又理解错了，不是单纯的身份问题。”我摆摆手，凝眉换了个方式表达，“他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我曾经的亲身经历，分毫不差。”

“以后？”

“大概一年吧。”

“穿越？”

我点头，又猛地摇头，“按你的意思，算是连续穿越吧，时空很乱，一直往回跳，穿越的时间长短不一。”

“你精神病吧？”

“的确让人困惑。”我指指自己的脸，“你也看到了，精神病的说法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她丰盈的轮廓在月光下精光闪闪，气嘟嘟地盯着我，却也无话反驳。

我自顾自地说：“每次时空跳跃的时候，我其实与风筝无异，无论高低远近，最终都要被线牵回原点。”

“什么原点？”

“你。”我出神地看着曾拥有过的另一个生命，“你就是我的原点。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思维重启的时候，你保准在我身边。”

“你刚刚没看到我？！”她的思维跳跃性也很强。

我点头，“没看到。说明一下，除了细胞组织快速修复技能，我现在这副身躯还可以像雷达一样感知身边的一切，那比看到的平面图像要清晰、彻底。不过，三维立体图太远了就会模糊，而且，没有空气的地方也是一片混沌。你之前在水里，那是我的盲区。”

她双手护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把我诓出来想干什么？”

“在最后的时刻……看看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没说实话。

“我要死了？”她是不屑的表情，几乎要笑出来。

“不是。”我用眼神示意她地上那两个不同的音频，“一年后，如果你非要和他们去作，会的。”

“你是来救我们……”她撇了下细眉，用纤细的手指指着埋进被子里的林如林，“你是来救自己的？”

“救不了。之前试过几次，没用，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不然，我和你说说？”

她摆手，突然回神，又急速把手挡在胸前，“很遗憾，你这人太古怪，说辞太吓人，我现在已经迷糊了，没法相信你的话。”

“你不必慌张。我说自己的故事，不会提让你生气的片段，不会说你害怕听的情景。”

她想了一下，樱口艰难张开：“你真不是我大爷？”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气笑了，“合着你上来时候也认为我是他。”

她点头，有意提醒我脸上的纹身，“你和他一模一样。”

“那你还喷？！”

“他是个传奇，是个非人类，死不了的，更不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杀得了的。”

我真是要被气死了，“就算他是无敌的，你就不怕我是他儿子？”

“他没儿子。况且，虎父无犬子，扶不起的阿斗就应当早死，免得丢人现眼。”你无法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歉意。

“似乎有些道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做的事情都有道理。”

“跟你一起真好。”我苦笑说。

她双臂护得更紧了，“我不好。”

我用眼神表达着难以言表的谢意，“在这之前，我已经为自己的身份苦恼了好一阵。”

“精神病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我就从没病的时候跟你说说。”

她不屑地摇头，“你太自私了。”

“那我就从自私说起。”

“不想听。”她打了个哈欠，“太晚了。”

她是个果断的人，现在没转身就走，就是打算跟我浪费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该给的面子还得给，所以，我给了她个台阶，“那你喜欢听什么？林如林的另一个女人可以吗？。”

她双眼中的惊奇一闪而过，“你知道她？”

“那我就开始说了。”

见她没反驳，我把自己初见火梦炎的情景叙述了一下。

安懿眼神凌厉地盯着我，很明显，她在听，很认真地听，只不过你无法在她脸上寻找到任何情绪。似乎，这只不过是段千篇一律的狗血桥段，很难引起这个大佬的情绪波动。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和刚刚的冰美人不一样了，似乎是因为那看不到的哀伤。

我没敢停顿，顺着火梦炎的出现，说到我的安懿，再说到我们之前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死。

她眼神开始恍惚，能看得出，她在用心记，因为我说的信息量实在太过庞大了。尽管我故意舍去了那些不愿提起的情景和数据，剩下的这些也够她消化几天的。

当我停下来的时候，她竟然用凌厉的眼神催促，我只好继续用心描述自己死后的这段经历。

说到看见她从潜艇里出现，我停了下来。

以前没时间想，现在她给了我这个机会，也让我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有多复杂。是亲身经历，可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像做了个噩梦，现在聊着都有些发虚。

你哀伤无助，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等把我笑毛了，她古灵精怪地说：“我要是现在就跑，你就消失了？”

“我以为你发现什么重点了呢。”我深出了口气，摇头打趣，“我跑得很快，一跃变鹰，在我不想消失之前，可以黏着你。没人能阻挡我。”

“也没人敢。”她也在笑，是种很让人担心的笑意，“那你就不想想，我要是速度慢，你前几次怎么消失的？”

“什么意思？”

“笨呀。谁家大姑娘三更半夜敢独自来此妖魔之地？”

“我以为你胆子大。”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这的确匪夷所思。

“胆子大可不是褒义词。”她眨眨眼，“你的话离奇，我还待确认，不过，可以先跟你说说我的事。”

“什么事？”

她伸手一指地上的两人，“既然你知道他们在家族外寄养，你就不知道我也不在家族中。”

“不会！”我濒临崩溃，怒目说：“我看过咱俩……你的别墅。”

她耸肩，“我还没看过呢。”

我傻了。

就是说，其实，她也是被选定的人，第三人。

被孔飞选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