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兰若寺寺后，燕赤霞将苏嫣然和苏晨素姐妹葬下。来不及伤心，只是孤守了数日，就匆匆离开了寺院，急冲冲的回到了应天府。

在应天府开始出发的时候，儿子小成桂就有些不适，昨日更是有信件寄到，言小成桂的病情变的疴重。

因此，燕赤霞不敢怠慢，火速离开兰若寺，赶回应天府。

然而

等燕赤霞回到应天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刚刚进的大门，还在前院，一脸凄色的管家老梁头就跪在了燕赤霞的跟前。

“相公，小少爷没了。”

老梁头说完，就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而燕赤霞则是倏的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泪流满面！

仰着头，鼻尖发涩。

燕赤霞没有理会痛哭，也没有安慰。任老梁头伏在地上哭泣。天底下的伤心人不止一个，老梁头也其中是一个。

仰望着天空，站了许久，燕赤霞才收住眼泪，心情恢复平静。

“怎么没的。”

“是天花，小少爷患的是天花。”老梁头依旧低声泣着。

“天花……”燕赤霞长吐一气，这才感觉压在胸口的巨石轻松了些许。

“把他葬了吧，我就不带他回关中了。”

燕赤霞刚刚说的两句，便又觉得鼻尖发涩，赶紧的抬着头，不等老梁头回话，就离开对方，快步走进了书房。

燕赤霞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一呆就是三天。

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为人生是之大不幸，更何况燕赤霞居然连续经历了两回。

时至今日，燕赤霞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伤悲，有的只是沉沦。

第四日，燕赤霞的心魔再次发作。

喝下汤药，用法力强行压制，诵读《金刚经》之后，燕赤霞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快马赶去清凉寺。

时经三个月，在路上又发作了两次，虽然没有犯下大错，但也让燕赤霞吃尽了苦头。

等他在仲夏过后，再次站在清凉寺的门口，出现在清凉寺的那位口讷而却有内秀的知客僧面前时，燕赤霞只是一位胡须拉茬、面容苍悴的老头。

“阿弥陀佛，贫道见过燕相公！”

难得的，这一回，那常年不语、从来都只是念一句佛号的知客僧人，居然嘴里多说了一句话。

不过燕赤霞却是嘴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欠身，对着对方合什回礼。过后，就一头扎进了清凉寺的寺院。

清凉寺。

燕赤霞在此一住，过眼就是一个整年，等到第二年的春晚花开，草叶茂盛之际，才又不得已又匆匆离开了清凉寺。

离开了清凉寺以后，燕赤霞才发现天下虽大，却无处可去。

关中老家，那是老母和杨灼的葬骨之地。

山东、河北，那是燕赤霞伤心之所。

山西，他曾经与苏嫣然并肩作战，

河南，那更是妻子杨灼的丧身之地。

中原大地，每每走到一处，燕赤霞的心里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想到往昔，心情由此低落。

往事不可追忆，尤其是伤心的往事，尤其是年老之人，皆不可去回忆。

燕赤霞心知此举不妥，长久以往，难免又是心魔发作。多番细想，无所事事之下，他只能再次来到了河南。

当年在华山之际，苗道一曾经告诉燕赤霞，对方是在河南汝南、蔡地附近看到了带着疑似崔鸳鸯手里那只笔的老僧。

于是，燕赤霞离无处可去之下，便只身来到了汝南。

翻山越岭，穿村走户，燕赤霞都没有打听到昔日那佛门老僧的下落。

以燕赤霞的估计，若对方手里的那只笔真的是崔鸳鸯手里的那只笔，与燕赤霞怀里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一套的话，不管那老僧又多么年老，又是多么平凡，那他也一定能够有一些名气。

然而——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然事实却远出燕赤霞的意料之外。足足走访了七八个月，拜访了不少名刹古寺，村民居户，燕赤霞居然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苗道一嘴里的那名老僧好像根本没有在汝南、蔡地出现。

久访无果，燕赤霞心里无奈，但也只能就此放弃。

这日傍晚时分，燕赤霞背负剑匣，脚下骑着一匹黄鬃马，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村镇。

元末明初，天下混乱，民不聊生，小镇上看上去很是荒芜，天空上，更是一片灰暗。

只是山脚下的炊烟袅袅，给燕赤霞的心里带来一片宁静。想了想，就决定在此住下。

下了马，迎面就走进了一家小食店。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前来接应的店小二，燕赤霞就快步走入了店面。

粗粗的扫视了一下店里的情况，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客店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数人。过后，燕赤霞才选了一处临街的位置入座。

看到燕赤霞入座，店家快速走过，拿着手里的帕子，殷勤的擦拭着燕赤霞面前的桌面。“客官，您需要些什么，小店有酒有肉，不但的牛肉、羊肉，还有一些野猪肉。”

“那就准备二角酒，再来一斤牛肉吧，另外把这酒葫芦灌满。”燕赤霞掀下头顶的大檐帽，把腰间的葫芦解下，递了过去。

“好咧，客家您稍候，我这就去给您打酒，牛肉马车就好。”

店家速去速来，很快就打了两角酒摆在桌面，摆上了一碟切片的细牛肉，并特意给燕赤霞斟上了一盏。

“客官，您请慢用！”

店家走后，燕赤霞举著，夹起一块牛肉填进了嘴里，粗粗嚼过，就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啊……”

酒肉穿肠过，熟悉的滋味，忍不住的让燕赤霞发出一声【呻】吟，砸巴了几个嘴巴。

过后，才又接着举著提筷，大口吃肉，心里痛快。

然而，燕赤霞没有痛快多久，就眉头轻轻一皱。

有一道身影在客店门外一闪而过，看其身影，不是军伍中的探子，那也肯定是衙役捕快。

该来的总是来的吗？

燕赤霞心中暗叹，他没想到离开清凉寺之后，一改当初的装扮，由最初的文人形象变成了如今粗汉，单枪匹马的行走在外，也让官府的发现了他，并追踪到了他的行踪。

果然，没有过得多久，天色刚黑不久，就有一队士兵前来食店。领头就是一位名壮汉，另外就是刚刚从客外离开的那名男子。

那名壮汉头顶缁撮，一身休闲打扮，见到便快步下马，对着燕赤霞行礼。“燕相公，吴王有令，有请燕相公前去应天府一见，参加明年吴王的登基大典。”

“吴王？呵呵……，燕某自汴梁离开之后，早已不是龙凤之官吏，至今已有六七年之久。”

燕赤霞冷笑道：“这些年来，燕某性情懒散，早已不想为官。如今更是病情时常发作，性情大变，这些年来一直在寻医问药，怕是不能回到应天恭贺吴王登位。”

吴王朱重八，已经平定江南，定在明年春天登位称帝。因此，三番五次的前去清凉寺相召，召燕赤霞回到应天府。

初时，燕赤霞并没有在意，只是心魔未解，因此无法成行。谁知朱得八在此之后，又数次下令召回，让燕赤霞心里产生了怀疑，不得不提前离开了清凉寺。

想到朱重八的谋划和打算，燕赤霞心里暗暗发出冷笑。不过面上却是不好翻脸，遂对着那壮汉说道：“还请将军回告吴王，等来年燕某寻得灵药，而能够解除体内妖魂，燕某定当前去应天府拜见。”

“这……”

壮汉有些为难，但却是不敢为难燕赤霞。虽然他带了一队士兵前来，但燕赤霞道行高深，远不是他们所能擒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容上马。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