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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一世阑珊》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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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墨般的夜,声息消迹,九皇府寂静一片。

我住的玦央殿仍旧灯火透亮,想到即将要外出游玩,我清醒得难以入睡,打算彻夜达旦着手计划此事。

到了半夜发觉有些馋了,便命锦眉去厨房寻些吃的来。可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看到锦眉折返的身影,我懒散的动了动筋骨,起身出门寻人。

然而,在行至江渊寝殿外的画京池时,却发现屋檐有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又是一道影子。

那不是锦眉吗?

我微微一惊,稍作一想便追了过去。

锦眉身形如风,来去瞬间,那道黑影丝毫没有发现她的行迹。而我虽不及她,但好歹师出同门,加上谨慎小心,也将踪迹隐藏得极好。

三人各怀心思,在九皇府的屋檐上翻飞。过了片刻,黑影停在江渊的寝殿庆央殿外,他似乎对九皇府了若指掌,算准了江渊寝殿外正是侍卫换值,会有片刻空岗。趁此时,他娴熟的取出一只迷烟放进寝殿内,而后破门闯入。

我觉得不对劲,立即掠下尾随。

锦眉认出是我后也急忙跟上前。

而此时寝殿内,长剑已直刺床榻,我本能的出手阻拦:“住手!”

黑衣刺客听到声音剑锋一转指向我,与我相视刹那他手中剑却猛地一偏,刺在了身后的柱子上,我所有的力量都冲着他的剑而去,被他这么一避整个人直直摔进床榻,下意识的抓住边上的帷幔,却接连拽落,发出巨大声响。

惊得榻上吸了微弱迷烟的人醒来。

“啊!”

一声惊叫穿透耳膜,我揉了揉脑袋,抬头一看发现是香肩半露的张慎仪,猛地转过身,扒着盖在身上的帷幔爬出来:“我什么也没看到。”

“殿下,这……”张慎仪看着脸色阴戾的江渊,既羞既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很快从方才香艳一幕中回神,待看清刺客那双眼眸,已然明白来人是谁。

肖寻!那个从冰河里把我捞起来的大侠!

没想到他大半年前居然也从江渊手里逃了出来,可他真是个奇怪的人,连皇子的财也敢劫,还专盯着江渊不放,他胆子也太大了。

锦眉赶来及时,挡在我身前:“郡主小心。”

我念头一闪,附在她耳边道:“你佯装与他打斗,带他离开九皇府。”

江渊已披了衣袍现身,他冷冷看着肖寻,扬起一丝讽笑:“你们就只会用这种伎俩吗?果然是你们主子才会用的下三滥手段。”

我不知此话深意,但听起来确实不是夸人的,肖寻很快被激怒,他骤然出剑时,我也不知为何脑子一热,居然朝江渊扑身过去。

肖寻想收手已然不及,好在锦眉抽剑挡开。

我见时机已到,向锦眉使了个眼色,遂把江渊扑倒在地,等锦眉把肖寻引出室外打斗后,我便拼命拉扯着他嘘寒问暖。

“你有没有事?太吓人了,九皇府防卫竟如此松驰,有刺客闯入寝殿都不知道,来人,来人……”

江渊厌恶的将我甩开,然而待他追到门外,锦眉早已缠着刺客不知去了何处,等禁卫闻声赶来,她也已折回,跪在江渊跟前轻飘飘道:“锦眉无能,未能捉拿刺客。”

我从寝殿里追出来,故作无知:“锦眉,刺客抓到了吗?”

她摇头。

我转瞬便指着禁卫训斥:“万一九殿下有个好歹,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下次小心点……”

“够了!”江渊广袖一拂,仿佛早已洞悉我的想法,“李长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义正言辞的跟在他身后走回寝殿:“我是在救你啊。”

“你的确出手及时,但你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此?”他忽然停下脚步,我错不及防撞了上去,眉骨磕在他的肩胛,隐有痛意,立即避开三丈:“我打算和锦眉去厨房,半道上看见有个黑影,就跟了过来。”

他蹙眉,显然对我的说法保持九分怀疑,但大概不想再和我纠缠:“出去。”

我斜眼看了看床榻上张慎仪怨怒的目光,识趣的拉着锦眉离开,然而在我迈出几步后,他却神情复杂的说了两个字,简短有力:“多谢。”

还算有良心。

我眨眼一笑,顺手帮他带上门:“不必客气。”

这一夜的事,不知他为何瞒了下了,没有捅到陛下跟前。

但我不打算多管,我与书宁训约定外出的日子到了。因想着行动方便、掩人耳目,所以我和她还有锦眉三人扮作阔少,从侧门溜了出去。

我还不曾在大临好好游玩过。上次在金州来去匆忙,这会儿深入到临都市井时,一股新奇感油然而生。

与金州的纸醉金迷不同,临都帝城,处处透着庄重古朴的气息。即便是市井百姓,举手投足也都多了一份稳重。

我跟随书宁训四处品尝了她所说的临都名吃,果然好吃。

“李公子,前方不远有处戏楼,我们不妨去坐一坐。”书宁训提议。

我走得乏了,也正想找地方歇息:“好。”

书宁训介绍说,这幢戏楼名为壁元居,老板籍贯商州,因而壁元居也以商州襄戏为多,襄戏是一种将名人事迹以唱曲呈现的表演方式,曲调婉转多折,曲腔浓情轻柔,声声入耳来,醉人心骨。

我们一行人坐上二层雅座,窗景大开,可见楼下戏台。看了两场戏后,我四处张望时看见对面的雅间忽然坐下一人,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想必也已发现我,见我望去居然勾了勾手,意思明了,让我过去。

我找了个借口离开雅座,待去到那人跟前,半惊半喜:“肖寻。”

肖寻将门窗阖起,朝我揖了一揖:“多谢帮忙。”

我很快恍悟,他指的是夜闯九皇府时我助他脱身。

我摆摆手:“不必多谢,上次在金州你救了我,这次换我救你。我们这下扯平了。”

他淡淡嗯一声。

我打量他一番,话锋一转:“不过你胆子也太大了,九皇府你都敢劫!大临富商比比皆是,可千万别再来九皇府了。”

他脸色微微一变,却岔开话题:“没想到,你成了九皇妃。”

我坦然道:“可别提了,我还不乐意做这个九皇妃。”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般坦白,反而有些惊讶:“九殿下夫妇之事,我听说了,大婚当日九殿下那样对你,你不生气?”

“气坏自己才不划算。”我嘴上说着,却长长叹了口气,“我不生气。”

肖寻看着我,目光忽然一亮:“你可曾想过离开?”

我瞥他一眼:“想离开和能离开是两回事,想介于能之下,便不想了。”

“不然,你跟我走。”他突然道。

我吓了一跳,许久才回过神:“不行。”我虽是被迫来和亲的,但事成定局,若我逃了,大临与瑶川生出不和,我那王爷兄长一定会被瑶川小皇帝千刀万剐!

肖寻大概也只是随口一问,见我拒绝并没有太大反应。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血玉佩,递给我:“你曾说过,在金州丢了一块羊脂玉佩,我前些日子来临都路上得了块血玉,赠与你。”

我知血玉价格高昂,并未接过。

他不由分说塞到我手上:“算是谢礼。”

话末又是一揖:“来日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

我此刻还不知他此话何意,只当是临别客气,便也寒暄两句,他把血玉交给我后不再逗留,很快离开了壁元居。我将血玉拿在手里端赏,才发觉这血玉佩并不完整,像是被人刻意切做两半,这是其中一半,透过光看,白中透着红血丝的玉器既诡异、又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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