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让陈玄玉的气势给吓住了，之后云蓝与陈玄玉的对话也没弄明白，出了钟楼才拍拍心口连声道：

“吓死我了！小姐你认识这个男……这位贵人？”

“嗯。”云蓝随口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银光想了又想，记不起自家小姐何时见过这个男子，见云蓝没有说明的意思，再想想那个男子的可怕，也没追问。

很快主仆二人就将见到陈玄玉的事情丢到一边去了。

两人回去找到吴氏，一起回家。

田家三房如今也算是定海县的大户人家，不免惹人妒忌。因此，田修利这趟生意笺纸出了问题的事情，也很快传扬开去。

再加上之前讨债的事情动静挺大，交货这日，大清早，许多人就凑到了田家纸铺边上，等着看热闹。

“……田家没什么动静？该不会是跑了吧？”

“应该不会吧，纸铺的伙计都在呢。”

“你说今日田三能交货吗？听说，田三捡回来那个褚家小姐会造纸？”一个男子道。

“这你也当真？你觉得一个傻子会造纸？！我看田三这次八成交不了货，听说之前因为给这位褚大小姐看病借的钱还没还，怕是又得借新债了！”一个男子有些幸灾乐祸道。

……

“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银光坐在铺子的隔间里，怒气冲冲道，“我出去讨个说法！”

田家的房子就在文房街上，前边是店面，后面是宅院。云蓝听说大清早就有人聚拢过来想看热闹，梳洗之后，就到铺子的隔间听这些人怎么说。

银光原本这两日一直跟着云蓝造纸，累得半点都不想动。但一听自家小姐的打算，银光立即振奋起来，似乎已经看到那些人见到笺纸时目瞪口呆、自家小姐扬眉吐气的情景，怎么会错过这场好戏，赶紧跟过来了。

没想到好戏还没看到，先听到这些人嚼舌！

云蓝虽然生气，却知道拦不住众人怎么说，道：“你还能与这些人说理不成？没得白浪费口水。”

“我们赶紧跟老爷说，让他去交货吧！”银光气呼呼道，“到时看这些人什么表情！”

“急什么，纸才焙干，还在捆扎。”云蓝道，“你从帘子缝隙往外看看，是谁在嚼舌。”

“好！咱先记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银光立刻跑到了帘子边上，往外看去。

“……”这话深得云蓝的心意。才过去十几年，世人就都忘记了褚家主支当年的荣耀显赫，竟然当众议论起褚家的人来。也怪不得世人，没了主支，也还有分支，褚家还在，至于是分支还是主支，平民百姓谁会去在意这个？

“就没人看好田三能交货？”一个语气怪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说不定这位褚家小姐真会造纸呢？怎么说人家也有点褚家的血脉呀。”

银光转头小声道：“小姐！前天上门讨债的刀疤脸也来了！那个连八爷的手下！”

云蓝一怔，也走到窗边，从打开的小缝往外看去。果然，不仅刀疤脸，另一个男子也到了，但两人这次却站到了另一个四五十岁、穿着锦袍、看着就一脸酒色过度的男子身后。

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弄来的桌椅，男子坐在圈椅上，白净的面上带笑，目光却透着阴戾，一看就不是善茬。

银光小声道：“坐着的那个就是连八爷。我见过一次。方才说话的是刀疤脸。”

云蓝皱眉：“欠连八的债不是已经还了吗？怎么这些人今日还来？”

田修利借了大舅子吴泽宇的钱，昨日就把连八的债还了。

连八并没有因此高兴。他更希望借了高/利//贷的人一直都还不起本金，他就能一直收利钱了。

但连八今日过来，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听说了刀疤脸当日登门讨债时云蓝的表现。

旁边一个男子听了刀疤脸的话，笑道：“若有造纸名家的血脉就会造纸，天下会造纸的人就太多了！何况这位褚小姐还是个褚家嫁出去的女儿生的女儿？更别说，这个女儿脑子还不大清楚……”

连八身边的人一下子都哄笑起来。

云蓝今世出生在陆家，刀疤脸之所以说她有褚家血脉，是因为云蓝的生母出身褚家主支，恰巧是前世褚青褚白姐妹两人的姑母。

衍帝给云蓝赐姓为褚，有让云蓝将主支传承下去，避免褚家主支的血脉因为褚青褚白的死而绝的意思。

银光咬牙切齿：“这些人……”

就在这时，却有另外一个人道：“这可说不定。也许褚大小姐天纵奇才？何况若陆夫人将自己造纸的技艺传给女儿，也不奇怪。就算褚大小姐不会造纸，焉知田掌柜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交货？”

云蓝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

连八双目有些危险地半眯起来，道：“这么说，这位小哥认为，田三今日可以交货？”

男子道：“没错。听说这两日，田家在其大舅子的旧作坊里造纸，我觉得，田掌柜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桃花笺。”

“既如此，这位小哥可有兴致赌一把？”连八笑了起来，看向四周，“还有谁有兴致的，都可以玩玩，赌田三今日能不能交货！”

说着，连八将桌上的茶盏和点心推到一边，手一招，旁边的手下就往桌面放上了一堆铜钱还有白晃晃的银子。

连八的生意本就不只开钱庄，还经营着楚馆与赌坊，平日也有玩两把的爱好。

男子还在沉吟。

银光却已双目放光：“小姐，这连八爷分明是在给我们送钱呀，我们赶紧也找人下注吧！”

云蓝正在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就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情，算上本侯一份！”

随着“笃”一声重响，云蓝抬头，就看见一个金银线绣如意云纹的宝蓝织锦袋子，稳稳落在了连八的桌子上。

一个衣饰华贵，容颜俊美的青年男子，面带浅笑，闲散地走了过来，后边跟着一个貌美的侍女和两个护卫。

银光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位是谁呀，长这么俊！”

云蓝扶额道：“口水流出来了。”

这男子是生得美貌没错，但皮肤比寻常女子还白，而且……是不是有些太妖艳了？

云蓝主仆不认识这男子。连八却认得，见状忙起身笑道：“连某给广成侯见礼。侯爷今日这么好兴致？”

广成侯？

银光擦了擦嘴角，激动得在屋里转圈，连连小声叫道：“原来是广成侯！原来广成侯这么俊！”

云蓝看向窗外。

众人在片刻安静之后，也都压低声音议论起来，有几个姑娘和年轻小媳妇更是红了脸。

云蓝又将目光转向了广成侯。